直到水位徹底沒過。
歸墟之境再無垂雲尊者的身影。
站在鏡湖上方的塗山君面色平靜的望向遠方。
爲了防止意外,他已經提前推算過環繞蒙植的因果。
無父無母,無有掛礙,也不曾有什麼青梅竹馬、家族羈絆,更不是宗門弟子,無需承擔太多。
這樣一個孑然一身又心向仙道的修士,執掌尊魂幡還會死於意料之中嗎?
最大的可能,就是尊魂幡暴露能夠進階的秘密招來強大的修士出手。
但是,這個秘密,只要不是塗山君親口說出,甚至是其他修士親自看見,也根本不會有有人相信這樣天方夜譚的事情。
追尋寶物的,最多也就是候選道子一流。
……
蒙植盤膝端坐於蓮臺之內。
在他掌握尊魂幡的霎那,就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這件寶物是他早就祭煉熟悉過的,只是現在你生疏了而已,而這股生疏感,也在迅速消退。
如果說剛纔是置身於熔爐之中,毫無生機氣息的勃發,那麼現在有了尊魂幡的庇護,就好像周身出現了一道道看不見的氣息,將原來的炙熱一下子融化了,再也沒有那種好似骨子裡傳來的剋制。
“竟有如此差距。”
蒙植詫異的睜開雙眼,凝視置於身前的丈許大幡。
不過是一件器物的加入就立竿見影的扭轉局勢,將原先必死的局面徹底化解。
甚至他都覺得,只要自己願意,現在就能沉下心思將闖入識海的虎魔陰影鎮壓。
“煉!”
識海內,蒙植掐着印法。
一步踏出。
那巨大的虎影瞬間融入他的陰神。
蒙植的陰神猛的睜大雙眼,褐色雙瞳在此刻化作玄黑豎瞳。
豎瞳生長無數金絲,將豎心包裹,形成了一枚黑金瞳孔,淡金色的光芒漸漸覆蓋了原本的白色眼白。
雙眸暗金色涌動。
周身靈機沸騰。
洶涌的氣息將本來就是後期大真人的蒙植一下子推上巔峰。
“結嬰靈機?”
蒙植輕聲呢喃。
眼中充斥着難以置信的神色。
他爲了能夠前進一步不知道走了多少歪路,不想,在遇到狐爺不到三四年的功夫,就迎來結嬰靈機。
然而在靈機降臨的剎那,他就生出慌張。
若是沒有結嬰丹,以及護持身軀和陰神的靈物,想要以自身修爲底蘊硬抗,他不見得能夠扛過去。
不說雷劫如何,縱然是其他更爲輕鬆的劫難,以他如今的狀態,怕也沒有太多的餘力顧及了。
目光探尋過來。
正看到身形高大的赤發修士走上蓮臺,翻手取出一顆龍紋丹藥,微笑道:“我早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在道體與魂幡的加持下,你的道行不會在金丹停留。”
說着將丹藥遞給蒙植,繼續道:“你且安心煉化道體。”
“這是?”
蒙植驚訝的望向面前的高大身影。
黑金虎目下,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位修士,而是波濤洶涌的龐大黑暗。
自那黑暗之中,伸出了一隻青蒼鬼手,鬼手中央正懸浮着一枚丹藥,丹藥如同鴿子蛋一般,猶如一條幼龍蜷縮着自己的身軀。
“昂!”
定睛看去,他好像看到了龍嘯。
“龍紋變嬰丹。”
狐爺沒有賣關子的解釋道:“此丹能夠保你碎丹成嬰。”
“服下吧。”
蒙植抓起丹藥,毫不猶豫的吞了下去。
甫一嚥下,無窮靈氣自肺腑膨脹。
經脈更是在同一時間激活,迸發出恐怖的活力。
蒙植仰頭怒吼長嘯。
一瞬間。
龍吟虎嘯匯聚風雲。
二氣盤旋,化形龍虎浮現在蒙植頭頂上空。
只不過並沒有想象中的龍爭虎鬥,反而是龍虎糾纏,以二氣的形式存在,直到幼龍盤旋直入丹田,巨大的虎影也漸漸的沉寂下來。
伴隨虎影落下,蒙植原本的漆黑長髮被暗金光芒覆蓋,連帶着眉毛也隨之蛻變變成了暗金。
轟隆!
原本坐下的巨大蓮臺此刻也完全展露真實的模樣,竟然是一隻悍天虎爪。
“吼!”
蒙植長嘯一聲。
周天大循環徹底完成。
有了龍紋變嬰丹的無窮靈氣,丹田消耗的法力得以補充,而且,因爲虎冢本就是虎族前輩坐化之地,虎魔聖心魄的滋生得益於對方,因此,蒙植還從中得到了道體傳承,說是傳承,實際上更像是對道體的詳細瞭解和使用。
“虎魄聖心。”
“煉成!”
沖天靈機在虎爪的襯托下徹底化作光柱飛上虎冢之頂。
蒙植睜開暗雙眸,雙手變換印法與口中吟誦長訣,神識沉入丹田之海,靜觀丹田變化。
金丹猶如一輪高懸圓月,於那法力之海緩緩升空。
“裂。”
一聲令下。
圓月金丹‘喀嚓’出現裂紋,裂紋迅速遍及整個金丹。
與此同時,風雲在域壘空間匯聚,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化作了滾滾雷雲將整個虎冢全部籠罩。
“雷劫?”
虎冢外,楚狂微微皺眉。
在域壘空間渡劫有利有弊,然而對於修士而言,在域壘空間是弊大於利的。
不僅僅是因爲尋常元嬰以下無法在域壘之中行走,再就是域壘空間內的靈氣稀薄,根本不足以支撐金丹修士渡劫所用。
“這難道就是道友讓我護法的原因?”楚狂微微搖頭,應該不是這個。
如果只是簡單的元嬰劫,光憑塗山君一人護法足矣。縱然域壘浮沉危險,也絕不可能會有恐怖存在因爲一個元嬰雷劫而降臨。
那也就是說,赤發修士囑託他的護法並不是此時。
“道友還不走嗎?”
楚狂淡淡的瞥了尹昭落一眼。
又看向她身旁毫髮無損的少女。
尹昭落笑着看向楚狂說道:“道友果然是信人。”
她倒是並沒有想要搶奪什麼,也不像呂信侯那樣有什麼計劃,只想讓後輩得到道體而已。不過,她這侄女卻並不爭氣,反而從那虎冢遺蹟之中退了出來。
回眸的時候,尹昭落拉起少女的手,問道:“你打不過他?”
少女微微搖頭。
“那是爲何?”
“在我看到那巨大蓮臺上的聖物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想煉化它只有死路一條。”少女十分嚴肅且誠實的說道。
她並未與蒙植交手就從中退出了。
尹昭落不僅沒有責怪,反而詫異道:“當真?”
“是真的。”
“很好,這樣我也好與我那姐姐交待。”尹昭落笑着點頭。
區區一個虎冢道體而已,對於天魔宮而言,不,對於她而言都是無足輕重的。反而是侄女‘看到’的更讓她欣喜。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那一刻急流勇退,也不是所有人都認爲擁有道體就是好的。
尹家的體質,只要運用得當,並不遜色道體。
“他……”
尹昭落看向出現變動的虎冢。
“那小子你覺得怎麼樣?”
“誰?蒙大叔?”
尹昭落微笑點頭。
她當然不可能稱呼赤發修士爲小子。
那人的實力連她都十分忌憚。
少女無奈道:“您就別亂點鴛鴦譜了,我看那位蒙大叔的向道之心很是堅固。”
“而且,蒙大叔的師父也不好惹。”
“這倒是。”
尹昭落讚歎。
起初她還以爲那只是一個腐朽老人,不想那人的僞裝連她都騙過了。
而且還大方的贈送聖兵,以至於連百家學宮的楚狂都堅定的爲他護法,這樣的人,還是不要招惹的好,免得偷雞不成蝕把米。
“那就走吧。”
尹昭落戴上面紗,隨手取出靈舟。
楚狂沉聲說道:“終於走了。”
“你且先回學宮,我還要在此地暫留一些時日。”
“學生明白。”
修士拱手行禮,在楚狂撕開域壘空間的同時踏入外界。
剛纔還踊躍衆人的虎冢遺蹟,現在只剩下他一人矗立。
楚狂微微皺眉。
以那人的實力,所謂謀劃肯定非同小可,他不可能把只有金丹境的學生留在這裡。
雷劫並未持續太久。
盤坐虛空的楚狂也有些忘了時日輪轉。
只看到虎冢上空的雷雲漸漸散去,天道甘霖降下,該是那渡劫的修士安然無恙的渡過了元嬰雷劫。
……
塗山君神色平靜,將虎爪中央的蒙植架了起來。
沒有了聖物的鎮壓和維繫,整個虎冢早已經被洶涌的煞氣封堵。
這一境遇出現,哪怕是已經渡過雷劫的蒙植心中都沒有半點的喜悅,他現在只能寄希望於狐老能帶他離開此地,不然等到虎冢反噬,他這小小元嬰根本就不夠看。
“以你現在的實力,定然無法抗住劫難。”
塗山君淡淡地說道。
“楚狂雖有信譽,終究是外人。”
“待來日伱修爲抵達,再回虎冢。”
說着,赤發的高大修士盤坐在蓮臺中央,在他落座的那一刻,無邊煞氣像是找到了樞機,整個虎冢更是浮現一座龐大陣法。
“狐老,您……”
蒙植望着宛如退潮的煞氣大潮。
塗山君一掌劈開域壘空間,沉聲說道:“走吧。”
蒙植看向面前的大門。
拱手朗聲道:“我一定回來救您!”
送走蒙植。
塗山君的神識覆蓋整個虎冢,整個虎冢盛放出耀眼的光芒,本來看起來像是廢墟的散落虎爪迅速匯聚,並且在域壘之中閃爍消失。
……
坐鎮虛空的楚狂雙瞳縮小。
斷喝一聲:“怎麼回事?!”
在他的眼中,虎冢中央的聖殿虎爪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只剩下一地廢墟亂石。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