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相處,鞅伍知道塗山君的脾氣。
他也清楚的明白,塗山君面對羅蠻平取勝的機會並不大,不然塗山君不會用這樣的法子來逼退羅蠻平。
在鞅伍的印象中,塗山君從來都是能夠出手就出手,絕不會多言幾句的。
羅蠻平更是沒有掩飾的調兵遣將,勢必要將鬼聖圍困於此。
拖得太久,反而會有性命之憂。
因此,鞅伍決定以身入局。
他能成爲一個不平凡的人保護自己的妹妹,也要讓塗山君安然無恙的離開。
羅蠻平沉吟。
鞅伍確實是最合適的一個,
只是,一旦放跑鬼聖,他們的計劃或許就有泄露的嫌疑。不過,在經歷洗禮之後,哪怕鬼聖宣揚出去也不會有人認爲鞅伍不是教主的子嗣。
思慮良久。
羅蠻平點頭道:“好!”
與其大海撈針的去搜尋,不如就選定鞅伍。
羅蠻平很滿意鞅伍的表現。
他們需要這樣一個人爲真正的教主子嗣吸引注意。
羅蠻平讓開一步,做出請的姿勢,說道:“道友,既然此事與你無關,你該走了。”
一隻大手落在鞅伍的肩膀上。
空靈中帶着幾分沙啞的聲音響起。
“我們沒有人要先走。”
鞅伍爲之一震。
羅蠻平面色浮現怒容。
他已做出讓步,這鬼聖卻如此不識好歹。
是當真有恃無恐以爲他不會出手嗎。
“我不信你們。”
皺眉的羅蠻平問道:“不信我們什麼?”
“不相信你們的計劃。”
“他和你們教主並沒有血緣關係,這一點我都能看出來,想要瞞住世人並不容易。”
“這就不勞煩道友費心了。”
塗山君說道:“但是我覺得你們需要我的幫助。”
“道友未免太自大了。”羅蠻平顯然不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不過現在他卻冷靜下來,仔細的觀察起鞅伍,鞅伍這具臨時身軀實在太完美了,讓他這個大聖都不由得出言讚歎。
能夠完成這一具身軀的人無疑是個血道高手。
更難可貴的是,他還精通生死道。
這個人無疑是最好的大夫。
可以起死回生的大夫。
“道友願意幫忙?”
“代價是什麼。”
塗山君拍了拍鞅伍的肩膀說道:“代價他已經付過。”
“命?”
“命道!”
看到塗山君沒有反駁,羅蠻平放下心來。
怪不得此人如此緊要鞅伍的命,原來是命道修士。
所謂: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
命道修士的所作所爲讓人看不懂也是正常的。
“道友就不怕嗎?”
“怕什麼?”
“在此地,我們二人投鼠忌器,若是你隨我返回修羅族的禁地,你的性命就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塗山君笑了一聲:“你以爲殺了我,我就會死?”
“也好。”
羅蠻平頷首。
他就是顧忌這件事纔沒有出手。
走到這一步,死亡已經很少再籠罩他們,除非絕對實力的碾壓,否則誰死誰活還真要兩說。
如果塗山君願意幫忙,他對那個計劃就更有信心了。
而且,鬼聖在他們的眼皮底下,也不可能生出事端。哪怕鬼聖真的別有目的,他們也能迅速知道,做出應對,不至於被打個措手不及。
塗山君拍了拍鞅伍的肩膀,說道:“你真的想好了嗎?”
“此一去,從此你就要頂替她的身份,斡旋於大勢之中,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
鞅伍點頭道:“大人你不該來。”
“我不來,你會死。”
“我也不叫大人,我叫塗山君。”
鞅伍的眼中忽然綻放出一種奇異的光彩,是驚訝,還是詫異,亦或是驚喜,總而言之他剛纔的失落一掃而空,忐忑的心也漸漸平復下來,他實在沒有想到一位強者會願意如此平等的對待每一個人,哪怕他很弱小。
能與此般強者生死與共,鞅伍覺得自己縱是死了也無憾矣。
“我叫鞅伍。”
“我知道。”
羅蠻平笑着說道:“你不知道,從今往後,他叫羅鞅伍,修羅教主之子。”
“現在還不是。”
“很快就是了。”
“看來你對你們的計劃很有信心。”
羅蠻平微微搖頭,看向塗山君說道:“倒不如說我對道友很有信心。”
他並沒有急着離開,而是等到修士趕來之後才帶着塗山君和鞅伍離開乾達婆族的駐地。
走的時候,鞅伍回頭看向那片沃野,眼中充滿了留戀,擡頭看向羅蠻平問道:“我們還會回來嗎?”
“或許你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
聽到這裡,鞅伍沉默半晌,還是轉過頭。
“我們去哪兒?”
“阿修羅族禁地的修羅寶庫。”
羅蠻平的聲音很平靜,他在不動用的戰法的時候就像是一個溫和的君子,一點都看不出阿修羅族的暴躁。
當然,修到了這個境界,他們已經能自如的掌控情緒,該憤怒的時候憤怒,該平靜的時候平靜。
“道友是外地人?”
羅蠻平看向了赤發的雙角鬼王。
“是。”
羅蠻平識趣的沒有再問,他並不是想要打探他人的秘密,而且他看的出來,鬼聖很緊要這孩子的性命,這不是一種關心,就好像他在觀察,將這條性命視作是自己所有的一樣。
他一定懷着古怪特殊的目的。
羅蠻平如是想到。
烈陽懸。
鉅艦橫空。
旌旗招展。
一條鮮紅的長幔飄揚。
一行人下了驕陽下的鉅艦,登臨一方大境。
這是獨屬於阿修羅族的福地,也是阿修羅族的禁地。
沒有龍鳳駕臨,也沒有玄武坐鎮,更無白虎肅殺,擁有的只有一望無際的血海。
以及被血海映襯的發紅的天空。
紅的像是烈焰,又更加深邃,是殘陽,還是血光,估計誰也分不清楚。
站在岸邊的三人靜默不言。
良久。
一葉扁舟映入眼簾。
漸漸的近了。
羅蠻平的神色凝重中帶着尊敬,拱手行禮的同時恭敬的取出三枚古錢,說道:“有勞。”
船伕伸出枯槁的手掌,接過三枚古錢,接着就收入那寬大的袖袍中,斗笠下露出一張略帶弧度的笑容:“錢貨兩清,你們兩人在血海之中自然是來去自如的,只是這小鬼頭,卻……”
“也罷。”
話音落下,一道光芒籠罩了鞅伍。
塗山君神色微動。
這渡船的老人竟是一位道君。
“年輕人,你很緊張。”
老人看向塗山君。
塗山君拱手道:“見過前輩。”
“你是東荒大境的修士吧。”
塗山君的面容劇變。
他竟在一瞬間被人窺破了跟腳。
“好久沒有見到大境修士了。”老人嘆息了一聲。
說話的時候擡起頭顱,斗笠下是一顆充滿了滄桑的眼睛,然而那隻眼睛卻生機勃勃,如同天上璀璨的星辰,高懸照耀,永不墜落。
“你是哪家的門徒?”
“無門無派。”
老人露出奇異的笑容,笑着說道:“你這一身正統的不能再正統的道家玄功,卻說自己的無門無派。”
塗山君再次行禮。
“也罷。”
“年輕人總是有自己的苦衷。”
“上船吧。”
登上船頭的羅蠻平神色安穩的同時露出驚詫的神色。
他帶着塗山君來到這裡就是清楚沒人能騙過老人的這雙神眼,只是他沒想到塗山君是東荒大境的修士,而且修行的還是最純正的道家玄功。
他還以爲這雙角鬼聖修行的一定是魔功鬼法。
不死經看似雜糅了百家之長實際上確實是一門道家玄功,並不是魔功,也不是邪法,而是一條康莊大道,只不過因爲凝於太陰,在表現力上並不好看,一出手總會讓人誤會這是什麼亂世神通。
血海明月。
塗山君開口問道:“你們的人呢。”
“有道友在,還需要其他人做幫手嗎?”
“你信我?”
“我不信。”
“船老信你,我便不懷疑你。”
望着一片血海,鞅伍如往常一樣運轉功法進行吐納,遠天的明月在血光的映照下也化作了一輪血月。
他們似乎就在波紋泛的時候向血月駛去,直到那原本如磨盤月漸漸化作了一方大境。
“怎麼做?”
“以教主的血肉重塑他的身軀,到時不會再有人懷疑他身上流淌的不是教主的血。”
“血肉好模仿,神魂卻……”
“這就需要道友施展手段了,既然道友是生死道的高手,應該可以做到種道於魂,將不敗修羅道種種在鞅伍的神魂之中。”
“有了道種平衡陰神和血肉,只等慢慢的長好,就能徹底穩固。”
塗山君嚴肅的看向遠方。
他對一套手段很熟悉,曾經還成功將自身血脈延續。
然而那時候他修爲低,加之驚鴻本身不俗,這才讓融合順利完成。
如今卻不一樣,鞅伍神魂不夠強大,修羅教主的血肉和道種都太過強大,就像是天平的一端太重,一邊又實在太輕,很容易失衡。
一旦失衡,輕則計劃失敗,重則魂飛魄散。
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
除非給鞅伍的魂魄加碼。
至少也要讓他能平衡血肉的累贅。
“得加強鞅伍得魂魄。”
“至少也得達到第二步巔峰。”
“我們已做足準備。”
“寶庫之中的天材地寶任你使用。”
談話間,小船靠近了月亮。
月亮鋪開了一道廣闊的大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