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天地歸於一片寂靜。
朦朧間，有氣運化龍，浩然正氣昇天，遠古大軍從莽荒疾馳而來，與那天塹之外的域外入侵者們，展開了殊死搏鬥。
而我，只站在不遠處，以一個第三者的身份，凝望着這一切，不再參與其中。
最終，這場大戰，人族慘敗。
這片界域，便開始崩塌。
無數淒厲的慘叫，無數死去修士的魂魄，皆數化爲漫天的粉末，離開了這片土地，連一絲絲神念都不再剩下。
隨後——
這萬重混亂的畫面，化作了淅淅瀝瀝的碎片，又重合在了一起，凝聚成了那道自稱是呂家奉聖公的虛影，他笑望着我，問道：“秦一魂，你既見因果，還有何慮？”
我緊握雙拳，目光毅然道：“從小的時候開始，爺爺就告訴我，要量力而行，也要問心無愧，我秦一魂一路從下界來到仙界，縱然有千難萬險擋在前也不曾畏懼過，可如今，面對這千軍萬馬，僅憑我一人，又怎能抵擋得住？”
我對自己，沒有信心。
“哈哈哈哈哈……”呂尚仰天大笑，再次對着身後擡手一揮，頓時光芒大盛，又化作了另外一幅場景，“秦一魂，睜大眼睛，你且看！”
我眼眸一凝。
呂尚身後，是重重道果。
“吾乃點燃星火驅趕黑暗的先知，吾乃菩提樹下頓悟的佛陀，吾乃以百姓爲芻狗的聖人，吾曾在瀛洲坐看蛟龍越天門，吾曾在南天門望三教麒爭鋒，吾曾行遍天下每個角落，看清人間萬般疾苦……”
“天上地下，有何之差？”
語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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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到眼前的場景浮現了重重雲霧，彷彿來到了盛唐時期。
我見到太宗以貞觀大治天下，我見到女帝風采萬姿，展貞觀遺風，盡顯巾幗之威；我見玄宗持聖旨開闢開元盛世，造福天下蒼生；我見到千古名妃楊玉環回眸一笑百媚生；我見公主遠嫁吐蕃，穩固外邦，成就太平盛世。
國泰民安，生機盎然。
“你再看看？”
可呂尚又是袖袍一揮，我便看見這太平盛世，變成了商周時期的兵馬戰場。
有天子手持聖令號動百萬大軍馬踏帝城。
有惡人趁火打劫燒殺搶掠剝奪人命。
有餓民烹飪親生骨肉換取一線生機。
有……
萬般罪惡，皆現於形。
但這，還遠不算完。
我見到有百丈高的巨型生物橫渡虛空而來，以龐大身軀撞擊着這片天地，行走踏足之地，無盡的血氣蔓延開來。
不過眨眼間，所謂的太平盛世，所謂的兵馬戰場，都成了這巨型生靈腳下橫屍遍野的惡土。
“秦一魂，你看啊，再過百年，千年，這天地必將哀鴻遍野，瘡痍滿目，餓殍叢生，民不聊生，道殣相望，民生凋敝，賣兒鬻女，赤地千里皆是常事，百孔千瘡，啼飢號寒，哪怕是那高高在上的諸天神域，也必將會被域外之敵踏平而去，就連你的故鄉，也不例外。”
“到那時，你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呂尚的話音，如雷貫耳。
我猛然清醒過來，剛想說點什麼，卻見到他再次化爲無數碎片，穿梭在歲月長河之外，帶領我見到了另外一副場景。
我見到一處洞子之外，有一個道士站在引魂陣中，念着引魂咒，引領着無盡陰魂排着隊慢慢的從洞中走出，它們來到引魂陣中之後，我拉上了麻繩把那些陰魂圈在中間，並且停止了引魂，已經走到洞口的幾個陰魂又折返了回去。
而後，我見到那人在念：“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頭者超，無頭者升，槍殊刀殺，跳水懸繩。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債主冤家，討命兒郎。跪吾臺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爲男爲女，自身承當，富貴貧窮，由汝自招。敕救等衆，急急超生，敕救等衆，急急超生。”
畫面，又是一轉。
我似乎步入了地府之中，在審判閣前，見到了一個黑臉判官，除了他之外，還有另外一個灰袍陰魂站在身邊，正對着一個身披道袍，背後寫着一個大大的“劉”字的陰魂。
隨後，判官看着身邊的灰袍陰魂，擡手就抓一團灰色的光霧。
那團光朝着判官面前跪着的陰魂飛了過去，在其三米開外的地方，那團光霧開始飛速流轉並且越來越大，
片刻之後，有九道輪迴，浮現而出。
第一世，一頭不辭勞苦的耕牛。
第二世，是一條忠心耿耿的看門狗。
第三世，是一隻打鳴的公雞。
第四世，轉世爲人，成爲了一個樸實的長工。
第五世，是一個搖頭晃腦的私塾教書先生。
第六世，是一個浪跡天涯的俠客。
第七世，是一個救死扶傷的赤腳醫生。
第八世，是一個歸國華僑,膝下無子，所有的遺產都用來做了慈善。
第九世，正是眼前的劉姓道士。
接着，畫面又是一轉。
我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背後拖着一道墳墓，遊走在虛空之中，背後是無數縷追隨着他的魂魄。
最終，他來到一處懸浮着一座又一座的神山之地，並飛向了其中一座雷光四溢的神山之上。
而後，有神明出現，開口言說：“宇宙萬物，生死輪迴，本來就是一個循環定律，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宇宙之中，沒有永恆，神位雖然神聖，公正不阿，但也要遵循宇宙定律，諸神大戰，是宇宙最大的循環。”
話音如雷貫耳，迴響在四周。
可下一秒，此人便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一般，撕開了一道空間裂縫，穿梭在遙遠的界域之中，獨自揹着那道墳墓，窮盡了畢生的修爲，以墳墓作爲依託，在那故土的每一寸土地之上，留下了無數道密密麻麻的雷霆。
這些雷霆，竟化作符文，匯聚成了一道無形雷池，融入了地面。
“宇宙之中，沒有永恆。”
最終，這名叫做“沈望”的男子，回頭看了我一眼，丟下了最後一句話，便投身入了雷池之中。
滋滋滋——
眼前，畫面再變。
我揉了揉雙眼，發現自己站在了一片村落之中，見到有一名貪玩的小孩，自打出生之日起，便日日夜夜睡在一道棺材裡面。
這棺材中，有一隻小蛇，化爲了美若天仙般的女子，與這名小孩纏綿在了一起……
而後，歲月流逝，也不知過了多少年。
那名與蛇同睡的男孩，早已頂天立地，受稱主神之名，屹立在山峰之上。
“嘻嘻~”
“夫君，你怎麼不理我呀？”
“夫君你快看，依仙花開了。”
“夫君，我是趙依仙呀……”
嘶——
我猛然倒吸了一口涼氣，像是被灌注了無數的記憶般，頓時天旋地轉。
“醒來！”
耳邊，傳來一聲怒喝。
我渾身一顫，彷彿從遙遠的歲月中抽身而出，回到了先前那副場景之前。
“呵呵呵……”眼前，呂尚望着我撫須一笑，淡然道，“如何？秦一魂，你心中可有抉擇？但說無妨，哪怕沒有，老夫也不會強求，你既見過去，也見未來，冥冥中自有變數，哪怕你……”
我擡起手，打斷了他的話，深吸了一口氣，平靜道：“敢問前輩，若我順應天道，將會何去何從？”
呂尚緩緩放下撫摸着鬍鬚的手掌，笑道：“了卻身後事，你承奉天氣運，因果加身，自在菩提樹將會與你融爲一體，化作你的九十八座道身，與你一同代替呂家，鎮守人族界域。”
“那，是漫長的孤寂？”我問道。
“不錯。”
“那，是望不到盡頭的苦楚？”
“是。”
“那，能護人族界域，鎮壓外敵，千年不倒？”
“千年，萬年，億年，均在爾一念之間。”
“也就是說——”我輕聲道，“我秦一魂若剷除呂家，代替他們鎮守人族，既能抵擋住先天仙妖一族，亦能護住這重重界域中，每一個生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