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衣和墨遠泉都是做事幹淨利落的角色，口頭協議商定後一個小時內，紙質合同就發了過來。
如此大筆的生意，二人卻如此雷厲風行。
原因很簡單，早在二人碰面之前，便已經各自提前做好諸多準備。
世上有一種人，不必交流，甚至都不必見面，只要知道對方的動向，便能知道對方大約想要什麼。
墨遠泉再次致電道：“我只管出貨，所有的勞務關係全部歸你，交易完成後你想怎麼做都和我沒有關係。”
姚衣笑道：“行，合同我簽了後，下午讓王輝帶過來，你們也可以敘敘舊。”
墨遠泉淡淡道：“見面就不必了，你叫王輝直接去分公司接手業務吧。十一家分公司，夠你忙一陣。還有，錢必須一次性到位，我讓步那麼大，等不起。”
姚衣點頭：“應該的，合同驗證無誤後會立即付款。”
墨遠泉道：“那麼，合作愉快。”
姚衣：“墨總愉快就好。”
下午，王輝直接帶着骨幹直飛最近的省會分公司，一億五千萬也打到了墨遠泉賬戶上。
接到姚衣資金，墨遠泉心中大定，結合賬面上剩餘的三千萬資金，他手上的資金達到了一億八千萬。
找找關係，行政罰款八千萬可以只先付一半，剩下的四千萬分六個月付清，算是爭取了不少時間。
一億四千萬資金在手，墨遠泉立刻開始和董事會成員談判，同樣以分期付款的方式，先後以公司名義回購秦董和其他兩位董事的部分股權。
這部分股權嚴格說來不算墨遠泉私人所有，依然屬於剩餘股東共同按比例持有，但投票權卻屬於現任董事長，也就是墨遠泉。
此時墨遠泉手上的股份已經超過百分之四十六，加上楊董、馬董還有其他支持他的人，以及這部分新回購股份的投票權，他的控股數量已超過百分之五十一。
不管鄧新華有沒有想法，墨遠泉都將這個漏洞堵得嚴嚴實實，絕了大西洋集團的念想，讓對方的計劃落空。
緊接着，墨遠泉頒佈了數條戰略方針。
第一，收縮中小型城市分公司的規模，從擴張業務爲主變成穩固發展爲主。並且學習要家網的模式，大量讓利給當地的中介公司。
第二，回收資金持續注資在省會城市分公司，積極深化人脈關係，加強地方合作，準備和姚衣打持久戰。
第三，培訓一批營銷廣告設計的專業人士，爲即將推出的整體方案設計項目做準備。
第四，大力推行房地產相關企業廣告合作業務，搶在要家網發難之前儘可能佔據全國市場。
第五，請谷歌團隊研發搜索引擎，效果爭取和要家網現在一樣。
姚衣收到情報後，灑脫一笑置之不理。
墨遠泉發佈的五條戰略方針都和要家網相差彷彿，不過兩者的渠道不同，所表現出來的形式不一樣。
墨遠泉短時間內無法培育出米萌這樣信得過的廣告策劃好手，要家網也沒有找房網的全國渠道，兩者倒是打了個平。
墨遠泉吃虧在搜索引擎的開發上，谷歌的研發團隊以保密協議爲理由，直接拒絕了找房網的邀請。
無奈之下，墨遠泉只得選擇國內頂尖團隊來設計，令他失望的是，這些所謂的專家設計出來的東西，和要家網的搜索引擎相差很遠。
墨遠泉不明白，不就是個搜索引擎麼？怎麼就弄不出來？
多方打聽後，墨遠泉終於明白了其中的緣故。
一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谷歌工程師說道：“要家網的搜索引擎，代碼上是我們團隊實現的，不過從頂層設計，到具體功能實現，到路徑封裝，再到數據結構規劃，姚衣先生都出了不少意見。”
“可以說，姚衣先生纔是這款搜索引擎真正的設計人，他的腦子裡早就構思好了所有的東西，很多聽上去天方夜譚的事情，都能說出合理的方法指引我們實現。”
“和他合作讓我們團隊受益匪淺，而且姚衣先生同意將引擎的技術同享給我們團隊，我們團隊就有義務與責任替他保護好這項技術。”
“這本就屬於共同開發成果，也許你們可以先和姚衣技術申請這項技術，說不定他會答應呢？”
墨遠泉覺得臉皮發僵，向姚衣申請用他的引擎技術來給找房網做搜索引擎？
他都能想象到姚衣那似笑非笑的嘲諷表情。
“既然如此，那搜索引擎這個項目就先放一放吧。”
墨遠泉嘆了口氣，心中對姚衣的印象又增加了一條——極爲了解互聯網技術，而且走在時代前沿，厚積薄發之下，有可能引起整個行業革命。
他感受到了壓力，沒想到姚衣還藏了這樣一手能耐，失算了，危險啊。
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穩紮穩打慢慢來了。
墨遠泉不得不承認，姚衣和要家網已經成長到了足以讓他忌憚的地步，若稍有不慎，很有可能會被姚衣打的一敗塗地。
……
墨遠泉忌憚收縮打防守戰的時候，姚衣也在忙碌着。
在接受了幾乎三分之一找房網的版圖後，要家網的牌子終於走出了尚京，開始輻射全國。
在王輝安排的人接手後，十一家分公司面臨的第一件事就是裁員。
裁員的標準只有一個，王輝認可的人留下，不認可的立刻支付遣散費用。
姚衣態度堅決，這十一家分公司人員成分複雜，寧殺錯勿放過，就算有官司被起訴也要將這些人梳理一遍。
王輝手持尚方寶劍，全身熱血沸騰，人事權財務權甚至是未來的分公司架構規劃，姚衣都統統放給了他。
王輝在找房網工作了十幾年，從未見墨遠泉對任何一人有如此信任。
人比人該死，貨比貨該扔，這麼簡單的道理，王輝如何不明白。
“老闆，太大氣了。”
王輝眼裡精光四射，思緒卻越來越清晰，同時也感受到了肩上的擔子十分沉重。
士爲知己者死，既然姚衣視王輝爲無雙國士，王輝驕傲之餘，也不容許自己失誤，壞了公司的大事。
他將張明輝等三十六名老兄弟叫在一處，耳語道：“咱們這次要做的事情，做成了可以保證要家網五年內萬事無憂，可要是做得不好，將來後患無窮，所以我要求你們在未來的兩週之內，一定要竭心盡力，絲毫不能馬虎。”
張明輝同樣激動道：“王經理，兄弟們等的就是今天，當初董事會放棄我們的這口氣，大家都還憋着呢。您放心，您怎麼說，兄弟們就怎麼做。”
王輝拍手道：“好，這次分公司人事調整，就以我們這個團隊的決斷爲準。從現在開始，你們將分公司所有人員資料全部列出來，然後大家來投票，得票半數以上的留下，其餘的全部清退。你們不用怕得罪人，所有責任我王輝一個人扛了。”
張明輝哈哈笑道：“王經理的意思我明白，咱們這次爲老闆選人，一定做到公平公正公開，混吃等死、勾心鬥角的全都給他踢出去。”
在王輝和他團隊的運作下，十幾家分公司的員工被裁掉了將近三分之一。
一時間，各地起訴要家網的輿論喧囂而上，讓王輝壓力倍增，人力資源更捉襟見肘。
關鍵時刻，趙致遠帶着姚氏集團法務團隊趕來支援。
在王輝提供公司內部數據的支持下，起訴者自身問題不斷被揭露，大有反轉的勢頭，很多人見勢不妙，只得選擇撤訴悄聲匿跡。
要家網經過這次風波的洗禮，名聲愈發清廉可貴，口碑也逐漸轉好。
值得一提的是，姚衣鑽石王老五的身份也傳到了江北十一省，討論的人越來越多，人氣高的讓人摸不着頭腦。
面對這樣的事情，姚衣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不知。
倒是回家的時候，姚起和姚母一起笑了他兩次，他也就釋懷了。
只要能爲公司帶來流量，帶來正面的消息，我姚衣拋頭露面怎麼了？
接下來的日子捷報頻傳。
經過了手術的分公司逐漸走上正軌，加上口碑越來越好，各地分公司註冊人數終於開始回暖。
隨之而來的，便是中介公司的加入，商用客戶端的數量也水漲船高。
這些省份和尚京市不一樣，那是紮紮實實的大省，省會城市流動人口動則上千萬，常駐人口兩千萬以上。
人多，樓盤多，集團也多，註冊的客戶多，客戶端裝的就更多！
按照王輝的估計，省會城市商戶客戶端數量基本盤可能在五萬左右，如果算上輻射周邊其他地市的數量，這個數字還要繼續往上翻一倍。
過去，找房網一直在紮根經營，但礙於市場成熟度與自身實力所限，從未有過機會摸到基本盤極限。
也就是說，只要運作正常，市場維護得力，江北這十一家分公司的商用客戶端裝機數量將會十分恐怖。
王輝彙報這件事的時候態度輕鬆，可顫抖的語氣出賣了他激動的內心。
“老闆，如果一切正常，半年之後，我們十一家分公司的商用客戶端數量，估計在五十五萬至六十萬之間。”
也就是說，半年之後，姚衣光憑着收費客戶端項目，每年就能獲得十六億的現金流。
真是想一想都覺爽！
姚衣也是心情震撼，好在他見慣了風浪，很快調整過來，笑道：“這只是理想數字，這些公司開起來耗費也很大，公司賬面上一億五千萬資金髮到每個分公司還不到一千五百萬，大家也是省着用，這段時間也只能維持經營，想要擴張吞下整個江北的市場，還需要時間和資金。”
王輝忍不住道：“時間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墨遠泉現在收縮防線，根本不敢和我們爭市場。”
姚衣沉聲道：“小心駛得萬年船，世上哪有一定成功的事，有的不過是處處小心事事躬親罷了。王輝，十一家分公司的運作關係到要家網開拓全國市場的根本，你務必要小心謹慎。”
王輝心裡一凜，立刻正色道：“老闆說的是，我知道了，我會小心處理的。”
姚衣又說了兩句，掛斷了電話，心中十分舒爽。
王輝的能力自然毋庸置疑，可他身上這種虛心和謹慎更是難能可貴的品質，就光這一條，餘偉文想要和王輝掰手腕，還差得遠。
……
一身黑色正裝的趙幽羽慵懶的躺在帕薩特後座上，悠長的雙腿在空中搖搖晃晃，露出的腳踝白皙粉嫩完美無瑕，足以秒殺所有足控。
好在姚衣不是足控，他目不斜視，開口道：“去哪？”
趙幽羽翻了個好看的白眼：“敦煌寶閣。”
待樊力發動了轎車，姚衣又開口問道：“這次什麼來頭，居然敢請你我吃飯？”
趙幽羽換了個姿勢，翹起了二郎腿，俏臉上露出一絲不屑道：“天京一個同學介紹過來的關係，我打聽過了，這人和一些投資公司走的很近。”
頓了頓，她又道：“這個人你應該認識，他叫做鄧新華。”
姚衣哦了一聲，點頭道：“這人是大西洋風險投資集團在國內的代理之一，最近咱們在收購二手房源的時候，他也出現過幾次，看樣子是想乘機撈一筆。”
趙幽羽俏臉含煞，露出好看的玉齒冷笑道：“那他就自求多福不要捲到這件事情裡來。”
姚衣笑而不語，他嘴上說的簡單，其實早已派人將事情調查清楚。
這段時間以來，趙幽羽在尚京市政府的授意下，使用國資公司的資金對選址地方的二手房進行第一期的收購。
姚衣一直派人跟進，當看到鄧新華出現在海口小區時，他便知道資本已經盯上了這塊蛋糕。
逐利的資本就像是聞到了血的鯊魚，嗅到了死亡的禿鷲，是不可能放手的。
好在有要家網的傾力協助，交易速度迅猛，兩天功夫就將市面上兩百五十套房源全部消化，讓鄧新華和其他資本的代表都撲了個空。
這些資本想搶購一批房源，卻發現自己不是姚衣的對手，根本搶不過姚衣。
無奈之下，鄧新華主動聯繫姚衣，想請姚衣賞臉吃個飯，討論一下海口小區房源的問題。
姚衣當然是拒絕的。
這些資本無奈之下，費盡心思找到了趙幽羽在天京的同學，花了不少力氣這才促成了這次飯局。
趙幽羽帶上姚衣的意思很明白，我沒空和這羣人聊天，你作爲我的代言人和這羣人接觸。
姚衣欣然前往，大姐頭有事，當然是要拔刀相助。
何況兩人現在不僅有私交，在公事上也是同僚，姚衣更有出手的道理。
敦煌寶閣一間偏僻的包廂內，鄧新華熱情的接待了姚衣和趙幽羽。
鄧新華握着姚衣的手，感嘆道：“姚總，上次見面我們都還是合作關係，而且我們公司還一直握有貴公司的股份，怎麼才幾天功夫就如此見外。”
姚衣輕輕掙開手，淡淡道：“合作完了就沒有關係了，如果大西洋集團還想投資，我們可以換個地方聊。但今天趙小姐是主角，你們可不要搞錯了對象。”
姚衣這句話說的簡單粗暴，鄧新華只得尷尬一笑，解釋道：“我不過是隨口說說，兩位請坐，菜已經點好，馬上就上。”
“不必了。”
趙幽羽環顧四周，神色不愉的皺眉道：“這裡太悶，我出去走走。姚衣，你快點解決這件事再來找我。”
說着，她邁開修長的雙腿，大步往門口走去，竟是連一句招呼都不想和這羣人多說。
鄧新華頓時坐蠟，這位大小姐的脾氣他略有耳聞，可今天好歹也是你那位同學牽線約的局，難道真這麼不給面子？
鄧新華還只是腦子裡想一想，那名做局的男子卻已經行動起來，他幾步走到門前，一面擋住趙幽羽去路，一邊語氣真誠道：“趙小姐既然來了，不妨坐下來談談，我相信只要認真談，天底下沒有談不了的事。”
這名男子年紀三十出頭，五官端正氣質出衆，魁梧的身材將西裝的線條撐起，看上去倒是頗有威風。
換個場景，他倒能扮演一個知心帥大叔之類的角色。趙幽羽眉頭皺了皺眉，腳步停在男子面前，淡淡開口道：“散開。”
男子嘴角翹起，露出自以爲帥氣的笑容，他平日裡周旋於女性角色之中，也算有兩下功夫。
早已聽聞趙小姐芳名遠播，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難免生出絲自命不凡的想法。
聽聞趙幽羽是那位的獨生女，若是能夠泡到她，往後將重心轉移到尚京來，也並無不可。
他喉結抖動，極具磁性的男低音從口中響起：“趙小姐，相逢即是緣分，也許咱們可以坐下來談談，就算做不成生意，做個朋友也是好的。”
“完了。”
姚衣摸着額頭，對鄧新華道：“趕緊把你的同伴拉開，不然一會你就等着送他去醫院吧。”
鄧新華一怔，還未開口時另一名佈局者冷笑道：“不用擔心，章華是跆拳道黑帶，就算趙小姐動手也不是他對手。再說了，不打不相識嘛。”
姚衣轉頭看着這人，苦笑搖頭對鄧新華道：“拜託你們就算成立聯盟，也不要什麼垃圾都往裡面塞啊，這樣的貨色連人話都聽不懂，還和人談什麼生意。”
那人聞言勃然大怒，正要開口怒斥姚衣，只聽旁邊一聲巨響，有人將桌子撞倒了。
他慌忙側頭一看，撞到桌子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口中的‘章華’。
趙幽羽一腳將章華踢飛數米遠，一頭紮在桌椅中，半天爬不起來。
這人相當的可憐，雙腿夾緊，身子抖得如同篩糠。
“這……這怎麼可能？”那人眼睛瞪得老圓，轉了一圈後立刻後退了一步，也不敢和姚衣頂嘴了。
趙幽羽拍拍西裝褲褶皺，像是踹走了只螞蟻一般，揚長而去。
趙幽羽這一腳像是踢在了所有人的膽上，大家只敢目送她離去，再也不敢多言。
姚衣嘆氣道：“還等什麼，趕緊叫人過來送去醫院看看。”
鄧新華立刻安排人接走了章華，擔心道：“不會出事吧？”
“尚京被趙小姐踢過的人多了去，你放心，死不了。”
姚衣隨口一句話讓衆人心中又是一寒。
衆人面面相覷，情報有誤啊，這個趙小姐居然還有這樣的經歷，早知如此，萬不該求着她來談判。
章華這白癡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半晌過去，姚衣無奈開口道：“各位既然都來了，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趙小姐還在等我呢。”
鄧新華笑道：“小張，你說吧。”
頓了頓，他又對姚衣解釋道：“小張是我們這次投資的發起人，他背後的關係……總之他有能力拍板。”
小張一上前，姚衣就樂了。
小張正是方纔和自己頂嘴，被自己罵了一頓的那人。
姚衣點頭道：“行，你說吧，我聽着。”
小張先微微躬身表示禮貌，接着委婉的表示，既然錢是政府的，姚衣作爲商人不應該偏幫政府，他們只想在合理的區間內賺一點錢就走。
姚衣哈哈大笑，搖頭道：“你們說的好聽，可惜你們的說法不成立。”
“資本運作是很賺錢沒錯，可它不能代替經商。”
“經商和資本運作不一樣的地方在於，前者產生商品價值並且將商品送給有需要的人，後者則弄虛作假低買高賣榨取人們的勞動成果，這是兩回事。”
“你們這不是賺錢，是在騙錢。”
小張愣了一會，沉聲道：“姚總這帽子扣得太大，我們戴不住。難道我們之間就沒有好一點的解決辦法？”
姚衣淡淡道：“有啊，我帶你去見趙小姐，讓她一腳踢暈你。”
小張臉上有些掛不住，嘴硬道：“姚總，只要我們傳出徵收的消息，擡高房價，你們想買房也沒那麼容易。”
他這話一出，就連鄧新華也是臉色一變。
將這一塊地方的房價炒起來，讓政府工作推進困難，完全是損人不利己的方式，絕對不符合資本的利益。
爲了沒有利益的事情結仇，不值得。
鄧新華正想解釋兩句，卻見姚衣擡手示意，後者笑道：“道不同不相爲謀，既然各位有自己的打算，那我也就不多打擾了。”
說着，姚衣的笑容漸漸沉浸下去，冷然道：“告辭了。”
在姚衣眼裡，這羣人和自己追求的目標完全背道而馳，多說一句都是浪費時間。
你想玩炒房價？
行啊。
那我就陪你好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