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克麗絲託的力量是無窮無盡的,打上幾天幾夜也不會感到疲倦。
很可惜,牧九本人的肉體卻是有上限的,接連幾次的重量級戰鬥,已經讓牧九的肉身有些吃不消了。
尤其當克麗絲託投影出Saber卡牌之後,牧九的魔力在飛快流逝,甚至都已經開始消耗肉身的生命力。
在一分鐘之後。
手握烈焰魔劍萊瓦丁的克麗絲託便後退幾步,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
在高速流動的魔力作用下肉身開始崩潰。
“看樣子,只能到此爲止。我們下次再見。”
在蒼蠅咒獸被討伐之後,慾望大賽的遊戲領域也開始消散。
所有人都知道這次戰鬥只能在此刻終止,已經到了要撤退的時候了。
鳴金收兵。
在瀰漫開來的白光之中,其他人的身影相繼消失,退出了遊戲,身體也被傳送到了現實世界。
冥月和青檸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發現兩人站在空無人煙的商店街。
四周的高樓大廈孤獨矗立在原地,訴說着現實世界的悲涼。
冥月撓撓頭,嘀咕起來:“這一輪遊戲到底算多少積分啊。蒼焰前輩把咒獸幹掉了,該不會積分算到她頭上?”
聽到這裡,小青檸白了冥月一眼,說着:“你還在乎這些東西呢。現在明顯事情搞大了。看Rider對其他魔法少女的態度,怕是咱們也得被人家暴揍一頓。這場遊戲的勝負已經無關緊要了。你該不會真的想許什麼願望吧。”
“欸嘿嘿。”
冥月沒說什麼,只是傻笑了兩聲,這是在故意裝傻,明顯冥月也有自己的心事了。
突然。
兩人的手機急促響了起來。
那是天狼星前輩從o信羣裡開羣聊了。
冥月剛剛接通電話,另外一頭傳來焦急萬分的咆哮聲。
“出事,出大事了!蒼焰去哪了!我聯繫不上蒼焰了!她跟你們在一起嗎?”
神秘消失的工地人員還是被ESO找到了。
同一天,晚上的時候,牧九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忙碌了一天,尚未得到休息,再加上噩耗重重,讓牧九心神憔悴。
她坐在餐桌前,手拿碗筷,時不時還會發着呆。
“孩他爸,咱們家小九怎麼看上去有些奇怪啊。竟然連補習班都翹了,晚上也不回家,問去哪了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你說小九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啊。”
在吃晚飯時,牧九的母親趴在自己的愛人肩頭,小聲說着悄悄話。
從嘴中呼出的熱氣所帶來的瘙癢感,讓牧九的父親推開了越來越靠近的妻子,他說着:“你也不要太瞎操心了,畢竟小九都到這個年紀了,有點私密的事也很正常啊。咱們當年不就是這個年紀……”
“討厭了~孩子還在這。不要當着孩子面說那種事了~”
漸漸上揚的語調讓美婦人嬌嗔起來,中年男人嘿嘿一笑便把愛人抱在了懷裡。
突如其來的閃光彈讓牧九有些措手不及。
自己的父母看上去那麼幸福,那麼無憂無慮,好像還和二十年前一樣,正是熱戀時期。
父母是真愛,孩子是意外。
不知何時,牧九感覺自己與至親相隔了一道看不見的壁障。
於是,牧九站起身,放下碗筷,對父母說了一句。
“我吃飽了。”
然後,在父母有些擔憂的眼神下,牧九邁步上了樓,回到自己的房間中。
剛進房間,牧九便靠着門,無力地滑坐下來,臉慢慢埋進膝蓋,她抽泣起來。
敵人、戰鬥、咒獸、魔法、責任。
以及離別……
很多很多可能與普通高中生的生活毫無聯繫的詞語。
現在全都出現在了牧九身邊。
在此刻,在此時,牧九真正意識到,自己的生活已經變得一團糟了。
以至於,讓牧九有了一種不切實際的真實感,甚至她在想,這是不是一場夢?
也許等噩夢醒來,自己還是那個隨處可見的十七歲少年,過着普普通通的生活,親朋好友還在身邊,說說笑笑,不必爲生死而擔憂。
可是,這種真實的觸感以卻又讓牧九清楚認識到。
這不是夢。
這是一個你不認真就會死的殘酷世界。
不僅你自己會死,自己最重要的友人和親人,也會死。
一次離別,恐怕再也見不到了。
心中痛苦,心中委屈,卻無處話孤涼。
爲什麼是自己?
在解除變身之後,純白之心對於善意的增幅結束,牧九冷靜了下來,她開始認真去思考起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不合理的事情了。
歸根結底,還是一個問題。
爲什麼偏偏是自己。
牧九不想變身,不想成爲魔法少女,她原本的生活多麼幸福,卻因爲自己捲入了這場亂七八糟的混亂戰鬥。
自己的人生卻再也回不去了。
在各種電視節目當中,主持人總是說魔法少女是帶來幸福的角色,她們是和平的象徵,這種思想牢牢紮根在所有人的心底。
然而,在牧九親身體會之下,她卻得出了不一樣的看法。
魔法少女並沒有帶來幸福和平,甚至,恰恰相反,這股超過所有人想象的力量卻帶來了混亂,血腥,鬥爭。
以及,不幸。
這份不幸,是對魔法少女本人的不幸和身邊人的不幸。
牧九並不知道自己身體內部的另外一個自己會對自己的家人怎麼看。
而自己的個人意識又會不會消失。
等到克麗絲託完全覺醒,她佔據了自己的身體,那麼自己的下場是什麼?
對未來的恐慌和不安佔據了牧九的心頭。
自己會不會像過去看得網文一樣,自己成了被別人奪舍的傀儡?
一輩子都要陷落於黑暗當中。
她第一次認真去思考着自己接下來要怎麼做。
悲哀的牧九低着頭,頭髮落在眼前,她想找人傾訴,卻又不知道該去找誰,也不知道這些事情又該如何說起。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折磨和煎熬並存,心裡也越來越難受。
她想咧嘴笑一笑。
卻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失去了笑容。
過於沉重的現實讓她根本開心不起來。
無論如何,自己也要活下去,重新變回男孩子。
這是牧九,這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十七歲少年的小小心願。
可是,當牧九回想起在意識之海見到的那個扭曲黑日,她卻汗毛倒立,手臂上冒出一連串的雞皮疙瘩。
那股凌厲的殺意讓牧九明白了一件事情。
恐怖存在是衝着自己來的,它想幹掉自己。
心底的不安激增,如果那個恐怖存在找到了自己,恐怕自己絕對會死的。
牧九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那個自稱左蒼的年輕男性,不知道爲什麼,牧九心底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
左蒼好像是ESO的工作人員。
個人力量是弱小的,集體的力量是強大的。
是不是可以拜託左蒼去保護和收留自己呢?
左蒼面容和善,挺好說話的,兩個小妹妹挺可愛的。
應該不是什麼壞人。
自己可以相信他。
現在,牧九已經開始後悔自己回到家中了。
不給家人帶來麻煩,纔是她現在應該做的事情。
其實牧九並不知道,自己父母已經躡手躡腳來到了房門外,正在小聲交談。
“你聽,正在裡面哭呢。果然有心事,連平時最喜歡的糖醋蓮藕都沒吃多少。”
“孩他媽,我不都是說過了嗎。這孩子肯定是有對象了。不過我怎麼感覺像是有男朋友了一樣。”
父親摸着下巴滿臉認真,而母親也非常贊同,點點頭,說道:“畢竟咱家孩子確實非常可愛,有男孩子惦記也很正常。”
牧九的爸媽作爲九零後,信奉孩子生下來不是爲了玩那將毫無意義的原則。
不靠譜老媽加上沙雕老爹的極品組合,時常讓牧九感到困惑,自己到底怎麼樣才能長到這麼大的。
可是……
很開心呀……
牧九過得很幸福。
因爲她的雙親很愛自己孩子,就像從小陪自己孩子長大的玩伴一般。
正是這份情感,讓牧九明白,他們是自己最愛的家人。
“雖然我認爲孩子覺得開心就好,我並不是太反對。不過咱家還是不要絕後比較好啊。”
“那有什麼,大不了……咱們再……”
兩人開始瞎扯淡起來,可謂是越扯越遠,最後已經跳躍到自家二兒子的孫子今後應該取啥名字了……
屋中的牧九發泄夠了,收拾好情緒與表情,他們是活在現在的人,不能一直停留在過去中,未來的事情,誰都說不呢。
走一步,看一步。
辦法總比困難多。
牧九站在房間中的鏡子前,脫下上衣,將自己的身軀映在鏡中。
乖巧、可愛、迷人、又可口。
此時的牧九已經毫無興趣。
只是單手摸着鏡子,看着鏡中自己做出相同姿勢,當前的生活就像隔了一面鏡子,自己已經被分成了兩半,也不知,自己活在鏡中,還是活在現實。
太多的煩心事,再次讓憂愁爬上牧九的眉頭。
一切的根源都在於這幅女性化的身軀。
考慮再三,牧九還是做出了選擇,她要獨立生活一段時間,防止將自己的父母牽扯進來。
那麼在此之前,就是要找他們告別了。
只穿寬大白色體恤衫的牧九,準備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把換洗的衣服帶上。
結果,有人推門而入。
“兒子呀,爸爸有點事想跟你……”
兩人愣在原地,老父親關閉房門,再重新打開一次。
“是不是我打開的方式有點不對。”
結果,眼前的美少女還是沒有消失,他揉揉眼,認爲自己上歲數出現老花眼的症狀了,怎麼能把兒子看成女兒呢。
“……”
沉默過後,牧九的父親再次把門關上,對身後單手遮嘴一副震驚的愛人說着:“孩他媽,咱們快速去請個道長吧,咱家鬧鬼了。”
“等等!你們聽我解釋!”
驚慌失措的牧九趕緊打開了房門。
注意到母親打量的視線最終停在自己胸前,害羞的牧九又立刻關上房門,等到穿好衣物,再把二老邀請進屋中詳談。
在尷尬氣氛之下,牧九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牧九安靜坐在牀上,母親則坐在她的身邊,用手拉住女兒的小手,手臂交叉,再將牧九拉在了懷裡,無論兒子變成什麼樣,她仍然是自己的孩子。
媽媽已經看到了牧九在收拾的行李,多年的經驗,她早就猜得出自己孩子在想什麼,所以她並沒有多說什麼。
只是,眼底露出一瞬間的悲傷。
而牧父是端坐在電腦桌旁,雙手抱在胸前,表情有些抓狂。
養了十七年的兒子突然變成女孩子了,應該怎麼辦,在線等,急!
牧九一五一十向母親坦白了一切,除了會有生命危險這一點之外。
牧九明白,按照自己媽媽的性格,萬一媽媽知道了會有危險,絕對要千方百計讓自己遠離是非中心。
所以,只是說自己成爲了普普通通的魔法少女。
“魔法少女耶!”
媽媽卻帶上一種星星眼的眼神,盯得牧九有些不自在。
她感覺媽媽的接受能力也太快了,甚至完全不在意這些事與現實的三觀究竟有多大的衝突。
“媽,難道你就不覺得驚訝嗎?”
最後,牧九忍不住詢問了一句。
“你兒子可是變成女孩子了啊。”
“沒事,可能你現在已經記不清。在你小時候媽媽就是把你當女孩子養的,從小就喜歡給你穿各種COS的衣服,特別是木之O櫻的那身衣服~”
“要是你想的話,媽媽可以把你小時候的照片給你看。”
母親捧着臉,開始回憶起往事。
這些話讓牧九滿頭黑線,她大概記起了某些場景,尖叫起來。
“啊!快把那種黑歷史給我燒掉啊!!”
“嘻嘻,怎麼可能呢。這可是我最寶貴的回憶了。”
媽媽像是長不大的少女一般,拉着眼角,做出了鬼臉。
“嗯,有點奇怪。”
父親拄着下巴思索起來。
他感到一股殺意,剛擡頭,便見到一臉和善的愛人,在她背後有無數黑氣在繚繞,正在拉長了聲音,呼喚着。
“親~愛~的~”
“你剛纔在說什麼?可以再重複一邊嗎?”
沙雕父親還沒有意識到問題嚴重性,竟然還敢進行狡辯,顯然他還忘不掉先前看到的場景。
“怎麼?我這種身材得不到你的喜歡還真是對不起了呢。”
殺氣凝聚成實體。
“老婆大人!我錯了!!我對你是一心一意全心全意!!!”
嚇得父親接連後退,最後還是逃不過被揪住耳朵慘叫不已的結局。
看着被拎着耳朵走出房間的父親以及渾身上下殺氣四溢的母親。
牧九隻能在心裡默默爲那個作死的沙雕父親祈禱了。
媽媽在出門前,特意回頭看了一眼牧九,見到自己的孩子臉上重獲笑容,心裡長舒了一口氣。
她說着:“其實,你不用擔心我們,因爲我是你媽媽呀。無論發生什麼,媽媽都絕對不會去怪自己的孩子。只要你開心過着每一天,媽媽比什麼都高興。”
“知道了。”
牧九眼眶有些溼潤,心底萬千話語,最後卻濃縮成一句簡單的呼喚。
“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