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可還有救
“都到了這個時候,還說這些做什麼!”霍琇緊緊地握着辛大娘子冰涼的手,急急地說道:“阿母保證,一定會找人治好你。”
她一邊說,一邊揚起了頭,於淚眼模糊之間,尋着那些侍醫的身影。也就是到了這個時候,她纔看見了一直站在榻前的辛太夫人,以及兩位妯娌。
辛太夫人的眼中滿是悲憫之色,將手中握着的柺杖重重地在地上頓了頓,嘆着氣喚霍琇道:
“琇娘啊,你先莫要急。賀兒方纔已經聽說了這事,已是派人飛馬去請專門侍奉御前的薛醫令了,說不定韻兒還有一線生機。”
“薛醫令?”辛夫人的眼睛立時亮了起來:“可是那位得先帝特簡入侍,又深受當今陛下賞識,暫理太醫署的那個薛溫?”
“正是此人。”辛太夫人點了點頭。
辛夫人得了準話,心中寬慰了些許,又問那三名侍醫道:“爾等平日與薛醫令共事,可知他是否擅治關格之症?”
三人相互對視了幾眼,眼神中都透出了幾絲茫然來。
年紀最長的麥侍醫就開了口:“薛醫令師承名家,擅治內科諸症,只是這關格乃是腸結而致天地不通,氣物阻絕,乃至於無救,想來便是薛醫令在此,也未必會有什麼良方.”
林侍醫年紀最輕,心思也最活泛,眼見辛家衆人的神情,隨着麥侍醫的言語而漸漸陰沉,連忙開口打斷了他:
“太夫人,各位夫人。其實我等與薛醫令平素交集不多,也並不知曉他是否擅治關格之症,不若再稍等一會兒,親自詢問的好。”
這個當口,便是再小的希望,也能提振人心。辛夫人抿了脣,面色比方纔略強了些許,又喚身邊的嬤嬤:“快點去外面盯着點兒——備上軟轎,人一進大門,立馬就接過來!”
那嬤嬤立時便領命而出,不多時,便帶着兩位走得氣喘吁吁的郎中回來了。
“夫人,壽和堂的邵郎中,以及萬應堂的苗老郎中到了。”嬤嬤說着,便驚訝地見到自家夫人站了起來,將榻沿的位子讓了出來。
依着霍琇的一貫作風,從不會將這些賤籍醫者放在眼裡的放在眼裡,便是平素偶有小疾請了侍醫,也都是命僕婦從中傳話,自己則自重身份,斷不可能與他們有所交流。
但現在情急之下,這些體統臉面,卻是統統都顧不得了。
“麻煩二位了。”霍琇破天荒地和顏悅色道:“若能治好小女,本夫人必不吝重賞。”
苗老郎中跟邵郎中其實已經聽說了患者的病情,心中都覺得並無希望。但丞相府的人上門相“請”,誰又敢說一個不字?
當下二人對視一眼,苗老先生在前,邵郎中在後,先後爲辛大娘子把過了脈,眉頭漸漸都擰成了深刻的“川”字。
辛夫人見狀,先前好不容易提起來的精神,再度沉寂了下去,聲音也變得尖刻了幾分:“如何,可還能治?”
苗老郎中看了邵宗一眼,搖頭嘆息道:“升降失調,陰陽格拒,水谷難入,神仙無救。”
辛夫人的面色瞬間變得極爲難看。她扭過頭,直直地瞪視着邵宗,看得他心中發慌,連忙低頭躬身道:
“在下亦贊同苗老先生的看法。外關不通,尚有一線生機,偏偏大娘子乃是內關受阻.當真是回天乏術,還請早做打算纔是哎喲!”
辛夫人根本聽不得這種話。盛怒之下,她忘記了自己身爲丞相夫人的體面,隨手抓起了妝臺上的一把玉梳,重重地砸到了邵宗的額角之處。
好在玉梳精巧,辛夫人手上又沒有多大力氣,所以只在對方額上砸出了一處腫包,並沒有破皮流血。
辛太夫人與另外兩個兒媳,還是第一次見到霍琇這般模樣。 辛太夫人嘆了口氣,並沒有多說什麼,倒是辛三夫人略一思忖,開口勸慰道:“薛郎中還在路上,說不得就會有辦法,還請阿嫂稍安勿躁——大娘子還在看着您呢!”
辛夫人回頭,果然見到女兒睜開了雙目,費力地擡起了左手,向着她伸了過去。
她連忙奔過去,直接跪坐在了榻前,雙手握住了女兒的手,連聲道:“韻兒不要聽這些庸醫的話,阿母必會給你請到最好的郎中,治好你的病”
她雖這般說,但心下實在是忐忑難安,只覺得渾身空落落地,並不知道該不該抱有期望,也不知道該去相信誰。
“阿母莫要難過。”辛大娘子的面上泛着不自然的青色,毫無血色的脣微微張合,呼吸也愈發急促,彷彿每說一句話,都會耗盡身上所有的力氣:
“一切.皆是命.女兒不孝,以後恐怕.不能再承歡膝下了”
“我的韻兒啊!”辛夫人看着自小就懂事的女兒,忽然就悲從心來,眼淚就像掉了線的珠子一樣,止都止不住。
急促的腳步聲自外間響起,辛賀的聲音也隨之傳來:“薛醫令,這邊請。事態緊急,請恕辛某失禮之處。”
“病情如水火,醫者自當體諒,丞相又何必客氣。”薛溫說着,跟着辛賀進了內室。
三位侍醫跟兩位郎中聞聲,早就已經候在一旁,各自行禮道:“下官/小人見過丞相大人,見過薛醫令。”
辛賀大步而行,袍角生風,根本沒有理會他們。薛溫也只是匆匆地點了點頭算是回禮,腳下卻絲毫不停,直接來到了榻前。
辛夫人起身向着自家夫君行了一禮,紅腫的雙眼就巴巴地落在薛溫身上:“薛醫令,如今小女的身子,就指望您了!望您看在我們夫妻二人的面子上,盡心診治,若能救下小女的性命,我們辛家必不會虧待您!”
“下官必定全力以赴。”薛溫說着,取出一方絲帕搭在辛大娘子的腕脈之上,細細地察探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換了另外一隻手,再次診過之後,方纔喚過女使,詢問了一些問題。
這其中的大多數問題,都是方纔邵宗跟苗老郎中已經問過了的。
他的面色越來越凝重,眉心緊蹙,久久都未有言語。
內室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生恐干擾了薛溫思考,影響了對辛大娘子的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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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打破沉默的,還是辛夫人。
她引以爲傲的鎮定與耐心,早就不知道被拋到哪兒去了,此刻只覺得心急如焚,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但又懼怕會是她不想聽到的那個結果。
“薛醫令。”她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帶上了求懇之意:“小女.可還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