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學徒工要不了多久就能獨立幹活了呢。”
楊翠花也在旁邊開口。
雖然有些見不得胡定元這種行爲,但是對於這家廠來說,打樣製版等,都得胡定元。
這龜兒子根本就沒把核心的東西交給他們。
傳統手藝人,任何時候都會留一手,不到死的那一天,不會把這些教出來。
要是哪天一命嗚呼了,那麼,自不然就失傳了。
就因爲擔心教會徒弟,餓死師父。
劉春來不曉得這事情,楊翠花等人卻曉得。
“張昌貴那木匠,他們生產的傢俱一個月才掙多少?他拿80塊錢的工資不說,還有5%的股權分紅。咱們這一個月多少?我拿了多少?”
胡定元聲音不大,卻讓周圍都安靜了下來。
張昌貴是外來的人。
胡定元只不過是外姓,但是是隊裡的人。
劉春來完全沒想到,這小老頭居然如此貪心!
他想要不交家裡的地就如同張昌貴那樣拿80塊一個月的工資,5%的股權。
“是誰讓你認爲你值這麼多?”劉春來笑了,“你覺得沒有你,這製衣廠就開不下去了?你真以爲這一百萬是靠着這個製衣廠賺的?”
劉春來知道,這事情不能不吭聲。
胡定元以後要想再搭他們的船,那就難了。
劉家坡的人都看着劉春來。
“春來兄弟說得沒錯,我知道這兩天傳得兇,說是春來就靠着我們這製衣廠掙了一百萬。只是想一下,運出去了多少條褲子就能明白!一千多條褲子,一條得賣多少才能到一百萬?”
楊翠花也開口了。
旁邊的謝高全又開始噼裡啪啦地打起算盤,這次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
“運出去了1356條,一百萬,一條需要賣737塊4角6分。”謝高全報出來的數讓所有人都炸了。
“這褲子又不是鑲金子的!哪裡能賣這麼多錢!”
“要真這麼貴,買的人怕是哈兒(傻子)!”
“哪個狗曰的說的這都是廠裡的褲子賺的?”
“要不是廠裡賺的,咱們的地交上去,能分到多少錢?”
這話不知道誰說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不少人的心思變得複雜起來。
劉春來聽到他們的議論,看到他們複雜的神情,嘆了口氣。
人心!
人性!
趨利避害,那是人的本能。
還好,他沒有他爹那種老好人的心思,總想拉着所有人一起。
不讓一些人吃點虧,他們不會汲取教訓。
以後隊伍不好帶。
劉八爺不是要看自己的手腕麼?
即使是劉家的人,哪又如何?
因爲他們同一個姓,幾百年前大家是一個祖宗,那又如何?
並沒有因爲劉春來是旗手,他們就真的如同劉八爺所說,旗幟所指,無論是懸崖峭壁、刀山火海皆往前面跳。
劉八爺能掌控劉家,是因爲他分了家產田地給所有人。
即使這樣,真的要那些人的命,除了劉九娃這些封建思想還很嚴重的人,真心沒有幾個人。
與天鬥,其樂無窮。
與地鬥,其樂無窮。
與人鬥,更是其樂無窮。
劉春來不相信自己鬥不過這幫子只知道佔便宜,有好處一哄而上,不願意承擔風險的人。
所以,他要讓一些人哭着求自己。
“所以,大家都好好考慮一下,是否交地入股。”劉春來對着所有人吼了一嗓子,“高全叔,給他們結算工資,胡裁縫既然不願意幹了,就從他這裡開始吧。按照之前說的,兩塊一天,雖然不滿一個月,發一個月的吧。”
田麗急了,想要出口阻攔,被楊翠花攔住了。
“翠華姐,你是廠長,這錢,你來發。後面財務科建立起來,按照制度來。”劉春來說道。
楊翠花沒有推辭。
劉春來的船,她跟田麗兩人上得最早,甚至跟家裡都鬧翻了。
“胡裁縫,辛苦你了。這裡是六十元,麻煩你清點一下。”楊翠花數出6張大團結,遞給了胡定元。
胡定元接過錢的時候,看着劉春來,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可他堅定地認爲,劉春來會來求自己的。
就看誰先服軟。
所以,笑着接過錢,也不清點,直接揣入了褲兜。
“胡裁縫,麻煩在這後面籤個字,按個指拇兒印印。”謝高全從賬本下拿出一個表格,這是劉春來之前提醒過他做的。
上面是員工的工資表彙總數據。
劉春來一看,居然是用大圖畫本搞的!
只能安慰自己,聊勝於無。
“田麗,136塊4角3分。”
“這麼多!”田麗都被這數字嚇到了。
她的速度最快,也是最拼的。
即使每條褲子連裁剪到縫紉,總加工費是1角5,縫紉這部分只能分到9分,她一個人也加工了五分之一!
劉春來都有些咋舌。
這女人,太狠了。
要知道,當初可是送貨去了山城,耽擱了幾天。
“這是你應該得的。廠裡的制度是這樣,我還有一百零幾塊呢。”楊翠花笑着說道。
“可咱們沒零錢啊!”謝高全有些爲難。
以前根本見不到整錢,都是大把大把的毛票。
本來該他準備,劉春來也沒提前說今天要發錢。
周圍的人見楊翠花數錢,臉上神色更是複雜。
這麼多錢!
那可是一千多斤穀子。
整個隊裡,累死累活一季,一家人才能收多少的穀子?
田麗這才幹一個月不到啊!
“零頭先不急着發,下次準備了零錢,一起發了。”劉春來看着周人的神色,聽到他們的議論,笑着說道。
“吳桂芳,93塊4角4……”
“劉曉豔,88塊5角7……”
謝高全的聲音又高,拖得又長,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這是劉大隊長搞了廠後,第一次發錢!
“明天當公社,我要給我兒子割新鮮肉!給我兒子買一身新衣服……”田麗看着手中的錢,笑了,笑着笑着,眼淚就如同斷線的珠子。
隨後,走到劉春來前面,在劉春來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重重地跪下,磕了一個頭。
“春來叔,以後,你有吩咐,我一家人當牛當馬!”
“趕緊起來,新中國不興下跪磕頭。”劉春來急了。
楊翠花卻拉住了他,“你是長輩,她是晚輩。今天你要是不發錢,她過不下去了,分家出來,啥都沒有,地裡的苞谷,也全吃了……”
劉春來深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