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書記，許書記，不能衝動！全縣幹部都看着呢！”
呂紅濤拉住了許志強。
許志強這會兒，手已經伸到了腰間。
沒誰知道，爲什麼書記開會會在腰裡彆着槍。
“不要攔着，老子非得把這狗曰的槍斃了！目前計劃生育工作推進到了關鍵時候，他狗曰的在這裡說要生兒子……”
許志強這是真的火了。
從轉業回到蓬縣後，許書記這麼多年都沒有如此大的火氣。
計劃生育是目前的基本國策。
全國都在抓計劃生育工作。
蓬縣這樣的貧困縣，本來就偏僻。
偏僻，意味着守舊，落後。
所以，生兒子是絕大多數人的想法。
有兒子，香火才能延續下去。
這就跟計劃生育的推行相悖。
劉福旺在這裡，當着所有人的面，說自己沒本事，就靠着兒子，這不是跟國家對着幹麼？
可以想象，以後全縣的計劃生育工作有多困難。
幸福公社那邊因爲窮，很多有兒子的家庭，連幫着兒子討婆娘都做不到，光棍一堆一堆的；至於那些之前就生了好幾個閨女，想生兒子的不是被結紮就是被引產，也沒了別的想法……
可其他的公社不這樣啊。
“許書記，這事情可能不是咱們想的這樣……老劉不是這樣不顧大局的人。”呂紅濤心中沒底。
根本就沒想過，劉福旺會說這樣的話。
下面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國家政策，他們是知道的。
縣裡在這方面，也沒有任何可以商量的餘地。
劉福旺這話，卻讓不少人動了心思。
一旦傳出去，對整個蓬縣的計劃生育工作都會造成很大的影響。
劉福旺自己不知道麼？
他比誰都清楚。
這樣幹，也是有目的的。
看着表情各異的各公社、大隊領導幹部，劉支書沒有絲毫的反應。
隨後，當着所有人嘆了一口氣，再幽幽地開口。
“唉，兒子生得好，有個球用。”劉支書的話，讓所有人都看着他，他也不等大家着急，又開口了：“我們大隊的情況，大家都知道，兩千四百多人，18歲以上的光棍，348人……不對，今年有個光棍討婆娘了，連同我家春來在內，還有347個光棍……要是都生兒子……”
幸福公社四大隊光棍多，這是全縣都曉得的事情。
誰家會願意把閨女嫁到一個窮大隊去受苦？
“今天在這裡，不是爲了告訴大家一定得生兒子！都曉得，兒子沒結婚，那是爹媽的兒子；等到討了婆娘，那就是婆娘的兒子了……”
“轟~”
整個大禮堂裡，轟然一聲炸開。
幾乎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事實就是如此。
老劉家的耙耳朵，全縣都出名的。
同樣，老劉家嫁出去的閨女，婆家再強勢，也沒用。
再強悍的男人，都能被劉家人給弄成耙耳朵。
方圓百里出名，那絕對不只是曾經有錢以及現在的窮。
“大家都曉得我們是靠着辦廠發展起來的，廠子現在情況呢，也不錯……在過年後，將會進行新一輪的招工工作……大家都是老相識了，我曉得很多公社都希望拿到招工名額……但是呢，我們得首先安排大隊的人就業……如果說，跟我們大隊屬於姻親，那肯定是得首先安排的……所以，今天就是打個廣告的，不管是有兒子的，還是有待嫁女娃子的，可以優先考慮我們大隊的未婚男女青年……我作爲大隊支書，可以向諸位承諾，不管是娶了我們四大隊的女娃子，還是嫁到我們四大隊的女娃子，不僅安排跟我們大隊單身青年結婚的人，同樣也安排一位親屬……”
“這……”
許志強懵了。
呂紅濤張大了嘴巴，不知道說啥。
就連大禮堂的所有人，也都蒙了。
劉福旺想幹啥？
這狗曰的！
在這裡給他的大隊光棍們找對象？
跟四大隊的單身人員結婚，安排工作！
不僅如此，有一個其他大隊的跟四大隊的人結婚，還額外安排一個工作！
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哪個公社不希望獲得招工名額？
有了招工名額，就可以減少國稅、上交提留、地方統籌等。
土地面積是恆定的，而且各種繳費項目，都是根據土地面積來的。
農業人口少了，土地還是那麼多，各個鄉鎮能留下的也就多了。
“老劉，中午咱們好好談談……”
————
“劉大隊長，這事情我覺得我們可以討論……”
於是乎，大禮堂的幹部們，也顧不得紀律什麼的。
許志強跟呂紅濤都是目瞪口呆，不知道如何去解決目前的狀況。
早知道，絕對不會讓劉福旺這老東西上臺。
一上來，直接就用錢來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後，再公開給他們大隊的光棍們發佈招親的廣告；甚至，連他們下屬各工廠的招工廣告也發佈了……
全縣！
縣裡甚至都沒法干涉。
能干涉麼？
縣裡要是干涉，要是非得讓其他的幹部造反不可。
連劉福旺，都沒有可能給他們好臉色——怎麼？難道縣裡想要看着我們大隊光棍們討不到婆娘？婆娘都莫得，哪裡還有心思爲縣裡經濟發展做出貢獻？
大禮堂裡混亂起來。
許書記這樣的強力人物都沒法讓紀律恢復。
只能在一邊暗罵劉福旺，等着這些熱情的鄉鎮公社、大隊幹部們冷靜下來。
幸福公社四大隊。
“劉春來，你媽喊你回去吃飯。”
正當劉春來爲大隊的那些沒交地的人鬧騰而頭痛的時候，大隊部外面也不知道誰喊了一句。
“媽喊你回去吃飯？”
劉秋菊看着她哥，有些摸不着頭腦。
已經到了吃飯的時候。
大隊部因爲有聯合投資公司等的工作人員，劉澤福親自給大家做飯，根本就不用擔心吃飯的問題。
楊愛羣白天的時間都是在山上的農場裡。
哪裡有時間回去做飯？
她自己都是隨便對付幾口飯，連劉春來說在食堂裡給她打飯，都拒絕了。
“應該不是吧？她哪裡有時間？”
劉春來有些無語。
不過，這年頭，也沒誰會跟他用這個開玩笑。
“先不管了，把這些事情處理了再說。”劉春來先丟到一邊，然後扭頭看向縮在火爐邊的劉八爺，“八祖祖，你這是讓我……”
“老子啥都沒說！只是告訴你情況。那些狗曰的，想要得好處，又不敢來找你……”劉八爺猛地擡頭，打斷了劉春來的話，“你是大隊長，我不干涉……”
“八祖祖，你要是不干涉，就不得來找我哥了。”
劉秋菊沒好氣地說道。
在她看來，劉八爺就是爲了幫那些人說話的。
什麼都沒有付出，憑什麼來分錢？
而且，這錢還是她哥掏的腰包。
“秋菊，我可莫得這個意思。之所以來，就是爲了心中有個底！之前吧，我說分錢，你哥不同意；這會兒吧，大隊各種工程都在花錢，你哥呢，要分錢……”
劉八爺說這話的時候，一臉幽怨。
在他看來，是不曉得劉春來究竟要幹啥的。
好歹，他是老劉家的話事人。
接班的劉春來居然都不跟他商量。
“八祖祖，這事情不是我不想給你說。我也沒想到他們會反應這麼大。不過，這次發錢，是必須的，而且以後只要掙錢，每年都得形成慣例……”
劉春來沒有給任何人解釋。
包括他爹。
但是劉八爺這裡，不解釋是不行的。
“八祖祖，現在情況你也知道，如果不是這些刺激，很多人其實並不願意交地……現在鬧騰的，也不是全部……整個大隊，交地的如果不是當初你強行讓咱們劉家人交……”
劉八爺一臉嚴肅地點頭。
確實如此。
“發錢，一方面是爲了讓他們清楚跟着大隊走的好處，另外一方面，就是讓我們大隊變得更有吸引力，解決我們大隊衆多光棍的問題……”
以前大隊窮。
即使今年大隊的局面有所改觀，很多人有想法把閨女嫁進來，但是真正付諸行動的卻不是很多。
包括其他沒有交地的，很多人都在觀望。
劉春來需要的是所有人以後不會有任何意見，他說幹什麼就必須幹什麼。
這年頭，不需要他們有什麼主觀能動性。
只要聽話就好。
在這個過程中，再慢慢地去去發現可以用的人才。
不做好準備，一旦未來大隊產業轉型的時候，需要大量投入，沒有分紅的時候，不會有人扯後腿。
“你這樣，要是讓大家習慣了被利益引導，到了後面沒利益，就只能同甘，沒法共苦了。”劉八爺擔憂地說道。
他比劉春來更瞭解人性。
至少，他認爲是這樣。
活了九十多年，接觸的多，見的也多。
“這確實也是問題，所以，現在分紅，成本是最低的……”
劉春來一臉笑容。
劉八爺聽着他這話，猛然地瞪大了眼睛。
最後，只是罵了一聲，“狗曰的！”
他能說什麼？
劉春來這，太陰險了。
這幾年，折騰幾次，以後誰還敢反對？
誰不跟着劉春來走？
劉八爺敢肯定，明年，大隊不會分錢不說，甚至劉春來會讓各家出錢！
“你比你爹，更適合幹這個位置。不過，我覺得，大隊不夠你發揮的……”劉八爺語氣中，滿是期待。
心中則是感慨，老劉家終於出了一個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