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克自然不是愁沒車坐的,衛菁的車就跟在後面,秦克直接就換到了她的車上,車隊立刻便一分爲二,起碼有三輛小車暗中護送着秦克前往秦小殼所在的京央美術學院。
這樣的“排場”已算是比較精簡的了。
秦克在車裡直接問開車的衛菁:“菁姐,你知不知道小殼出了什麼事?”
秦小殼身邊也安排了兩位暗中保護她的女特勤人員,不過一般不進入學校,也不出現在秦小殼身邊,未必知道秦小殼的現狀,秦克也是因爲妹妹剛纔在電話那邊哭成這樣,連話也說不利索,沒法子細問,才隨口問了下衛菁。
衛菁身爲副隊長,也有從情報組裡獲取情報的權力。
衛菁卻搖了搖頭:“沒有,一般我們不能調查您和您家人的私事。”
秦克秒懂,這也是爲了保護他們的隱私權,以及不影響到他們的生活,歸根到底,衛鋒衛菁只負責安保工作,可不能被誤會爲監視。
秦克想了想,又撥通了工作助理方詠棠的電話。
方詠棠從五年前多就給他和寧青筠當助理,關係很親近,幾乎已相當於是姐姐一樣的存在了,也深得秦克二人的信賴,不過現在秦克和寧青筠的司機基本上已固定爲衛鋒和衛菁,方詠棠很多數時候已不跟在兩人身邊,她現在除了給秦小殼當專職司機外,更多的精力放到“助理”的本職工作上。
現在青檸科技發展壯大後,很多事務都需要方助理進行協調與監督——可以說,方詠棠作爲秦克二人的心腹,除了每週定期梳理青檸科技旗下各個公司的情況進行彙報外,也肩負着監督與巡查的職責。
正因爲秦小殼上學放學大多數時候都是與方詠棠在一起的,方詠棠與秦小殼的關係也很好,說不定知道些情況。
方詠棠果然知道些事:“小殼嗎?最近是有點小心事,好像是有很多男生在用不同方式追她,她覺得很厭煩,就不想去上課,今天是因爲請了個很厲害的油畫大師來開講座,還要記考勤,她纔去上課的。”
秦克倒是清楚有很多男生追自己妹妹的事,之前秦小殼也好幾次私下裡向他吐過槽。
莫非是有哪個男生用了強硬手段來傷害了小殼?雖然覺得憑着自己的名望,大概沒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但秦克想到秦小殼那抽抽泣泣地哭着的情景,心裡還是焦急起來,不斷讓衛菁加速。
趕到央美,再次聯繫上秦小殼,小丫頭卻是在美術學院的院長辦公室裡。
得,早知道這事已捅到學校那裡,就直接聯繫院長得了。
秦克匆匆趕到辦公樓,衛菁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連車也沒顧得上停好,就直接堵在辦公大樓的樓梯口,快步跟在秦克的身後。
剛到電梯前,剛好見到院長辛孔濟帶着幾個學院的領導下來,一看到秦克便趕緊露出笑臉,與他握手:“秦院士,抱歉抱歉,勞動您的大駕了。”
放在平時秦克肯定會極客氣地與他們寒暄,此時擔心小殼,匆匆握了握手便直接問道:“辛院長,我妹妹呢?沒事吧?”
辛孔濟是一院之長,但對着秦克也不沒敢有半分的架子,此時錢鴻賓和何福源兩人的處罰纔剛剛公佈,一系列的調查行動正在席捲各大研究機構,對於傳聞中隻手就掀起了這場大風波的秦克,辛孔濟哪敢有半分的不敬?
他搓着手滿臉歉疚道:“你妹妹沒事,就是這事鬧得……都是我們對學生的管理不到位,讓小殼同學受到了驚嚇。”
說話間已來到了院長辦公室,秦克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妹妹坐在沙發裡,旁邊幾個女老師正在低聲寬慰她,小丫頭沒再哭了,但眼圈紅紅的,精神很是萎靡不振。
她聽到腳步聲,回頭看到是秦克來了,頓時就站起幾步衝到他的面前,扯着他的衣角,把小腦袋抵在他的肩膀上,只嗚咽着說了聲“老哥……”便放聲哭了出來,就像迷路的孩子終於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對象,哭得稀里嘩啦。
近年來秦克見慣了秦小殼沒心沒肺的樂呵樣子,已很久沒見過她掉眼淚了,此情此景,讓秦克一下子就想起小時候妹妹被人欺負後哭得梨花帶雨的往事來。
不同的是,小孩子時的秦小殼是直接撲入他懷裡哭,現在長大了的小丫頭,倒是有了男女意識,不會太親近他了。
秦克心中涌起一股憐惜之意,伸手揉揉小丫頭的秀髮,溫聲道:“沒事,哥在這裡,沒人能欺負你。”
“哥……嗚嗚……”秦小殼哭得更兇了,在秦克的安慰下,好了幾分鐘才止住了哭聲,情緒慢慢穩定了下來,還會自己接過秦克遞來的紙巾擦乾了淚水,只是小手還緊緊地拉着秦克的衣角不願鬆開。
在這期間一衆學院領導與老師們都不敢吭聲,坐立不安。
扶秦小殼坐下,秦克才擡頭,目光如電,冷冷地道:“我需要一個如實告知的真相,我妹妹到底是犯了什麼錯,讓人欺負成這樣?”
明明秦克的外貌看起來與剛讀大一大二的本科生相仿,在一衆學院領導和老師面前顯得是那樣的年輕,但被他的目光逼視,在場衆人竟有種連氣都喘不過來的壓抑感。
辛孔濟院長自知理虧,也不敢對秦克的態度有半分的腹誹,低眉順氣地將情況說了遍。
原來有個同班的男學生一直在瘋狂追求秦小殼,在當面表白被直接拒絕後還不死心,通過各種短信、微信來表達愛意,秦小殼自然全都無視了,還將對方的號碼、微信全拉黑了。
結果這個男學生怎麼都聯繫不上秦小殼後,在今天採取了偏激的行爲,在下課後的樓梯口攔住秦小殼,跪下來哭着求秦小殼當他的女朋友,不然就長跪不起。
這樣哭着跪地求愛的事情自然引來無數學生的圍觀,很多人不嫌事大,高聲起鬨要秦小殼答應那男生。
秦小殼最瞧不起這樣的軟骨頭,被這樣架着起鬨,更沒半分的感動,當然不可能答應那男生,再次嚴辭拒絕,然後轉身就下樓梯準備離開。
結果那男生爲了追她,匆忙爬起來下樓梯,不知道是地滑還是他跪久了腿麻,反正就是摔了一跤,從樓梯上一路滾下去,摔了個頭破血流。
秦小殼嚇壞了,趕緊去察看那男生的傷勢,沒想到那男生還用沾着血的手緊緊地拉住秦小殼的褲腿,不斷地磕頭求她當自己女朋友,秦小殼又驚又怕,卻又掙脫不開,不斷地搖頭拒絕,直到老師聞訊趕來拉開了那個男生、將他送去醫院。
這樣“感天動地”的“癡情男”求愛事件很快轟動全校,也引來了無數的流言,許多人開始道德綁架,指責秦小殼鐵石心腸沒半點人情味,甚至有人編出什麼始亂終棄、腳踏幾條船的謠言來,越傳越廣,越說越難聽。
秦小殼原本就受到了大驚嚇,一直在哭,聽到這些流言後更是委屈難過,等學院的領導知道這事,採取強硬的措施要壓下輿論時已來不及了,只能趕緊將秦小殼“保護”到院長辦公室這邊來,還安排了負責心理健康的女老師來寬慰開導……
秦克聽得怒火中燒,鐵青着臉一言不發。他既爲那男生的無理取鬧死纏爛打而生氣,更自己之前的疏忽而悔恨,明明秦小殼在好幾次聊天時都提起被男生們騷擾得不厭其煩了,爲什麼自己就是沒重視?爲什麼就沒多關心一下妹妹,教教她如何處理這樣複雜的人際關係?——要知道這小丫頭就是個膽小又單純的小宅女,在外人面前的高冷都只是裝出來的啊!
辛孔濟院長瞧着秦克陰沉的神色,額上冷汗不斷冒出,他一邊抹汗一邊解釋道:
“秦院士,這事情已調查清楚了,有監控視頻爲證,確定是那男生自己滑倒的,當時小殼同學根本就沒碰到他,離他有半米以上的距離……而且小殼同學在一開始就直接拒絕了那男學生的表白,後續也沒與他有任何的往來,所有的短信消息都沒回復過,更沒私下見過面。這些都從那男生的手機記錄及其他知情的同班同學那裡確定了。小殼同學就是個受害者,我們會盡快向全校師生公佈調查結果與證據,保證不會再讓小殼同學受到委屈,另外那位男生精神狀態不太穩定,我們打算勸他停學回家休養,其他帶頭起鬨和傳播惡意流言的學生我們也會進行相應的處罰……”
秦克深吸口氣壓下怒意,擺擺手:“辛院長,這些事伱看着辦就行了。這裡應該是有廣播系統的吧,我想和全校師生說幾句,可以嗎?”
“可以可以。”辛孔濟院長不知道秦克打算說什麼,但此時哪有說不的權利。
秦克拉起秦小殼:“小妹,走,跟我去廣播室。”
秦小殼畏縮地拉住他的衣角,弱弱道:“老哥,去廣播室做什麼?”
“你跟着來就行了。”
秦克想做什麼?當然是爲妹妹正名!
一行人來到廣播室,很快有工作人員調試好了設備,將麥克風遞給秦克。
秦克握着麥克風,透過眼前的大屏幕,能看到學校的操場情況。
此時正是午飯時間,無數的學生交頭接耳地走向食堂,想必在熱議今天早上發生的“癡情男”事件。
“各位同學中午好,我是秦克。耽誤大家一點時間。”
秦克的聲音通過廣播系統,傳到了校園的每一個角落,衆學生先是一怔,隨即轟然炸開了。
“秦克?是秦克院士吧?”
“是他,這是他的聲音,我經常上網聽他以前的演講、講座視頻錄音,不會認錯的!”
“秦院士怎麼有空來我們學院了?”
“笨,秦小殼是他妹妹啊,今天早上不是發生了那件事嘛,當哥哥的當然要來替妹妹出氣了。”
“噓——!大家先不要說話,聽聽秦院士要說什麼!”
在短暫的轟動後,校園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秦克清朗的聲音在校園中迴盪:“原本辛院長一直想讓我來和大家聊聊天,但我手頭上的事情較多,一直沒抽出時間,今天難得有機會,就和大家聊上幾分鐘。說來慚愧,我妹妹秦小殼就在這裡唸書,但我除了送她報名時來過兩趟外,就沒再來過這裡,平時也沒能好好地關心她,想來我真是個不稱職的兄長。明明小時候,我見慣了不太靠譜的老爸,還曾下過決心一定要當個稱職的哥哥,照顧好年幼的妹妹來着……”
“哥……”秦小殼看着老哥挺拔的身影,眼眶兒又紅了。
大概是秦克語氣溫和,沒帶着什麼殺氣,內容更是普通的拉家常,反倒讓許多以爲秦克會大發雷霆的學生們意外了,嘀咕的聲音越來越小,幾乎所有的學生與老師都安靜地聽着秦克的話。
“我這個妹妹在學校是怎樣的風評我不太清楚,她總是喜歡模仿她的嫂子,也就是我的太太寧青筠,從髮型與衣着都是,所以我猜她在學校裡應該也是一副清冷模樣,不喜歡與人說話,也不擅長交朋友,不知道對不對?在這裡我要替她向各位道個歉,可能她有時沒回應你們的好感與善意,但她絕不是真的那麼目中無人,她只是不懂如何和不熟悉的人相處。”
“因爲,她從小就是一個怕生又單純的小丫頭。從沒戀過愛,也沒喜歡過男生,不擅長應付陌生人,更不懂得怎麼處理緊急情況,但她本性善良,更懂得堅持原則;她有點愛撒嬌,在我眼裡總是長不大,但會默默關心家人,每天都給我那兩個未出生的小寶寶唱歌講故事做胎教;我和太太在做研究時,她就在旁邊默默地陪着,我們的水杯空了,她會悄悄滿上……她永遠是我最引以爲傲的妹妹,和我爸媽一樣,都是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無可替代的重要親人。”
“老哥……”秦小殼已捂住嘴兒,哭得紅腫的眼睛裡又再次嘩啦啦地滾落一串串的淚珠兒。
秦克朝她笑笑,又道:“在很久以前,我剛剛和我太太在一起時,哦,那時還不能叫太太,只能說是女朋友。有人問,秦克啊,寧青筠這麼優秀、清冷得幾乎不近人情的女孩,你是怎麼追到她的?”
誰也沒想到秦克忽然就換了個話題,還是這樣的私事,所有人聽得更認真了。
全校一片安靜,只剩下秦克充滿了感情的聲音。
“我說,其實也沒什麼秘訣,一是耐心,二是尊重,三是想着讓她幸福。我所有的行爲都是從這三點出發的。青筠那時一心想着唸書取得好成績,我就默默地陪着她,一起好好學習;她想站到奧數國賽的領獎臺上,我就全力以赴地學習奧數知識,使自己能指導她,與她攜手站到領獎臺上;看到她笑我就開心,看到她幸福我就快樂,爲此我願意做任何事,但一切都是在尊重她意願的前提下。”
“我並不覺得那些所謂‘感人肺腑’的求愛行動有什麼值得提倡,或許會感動你自己,感動旁人,滿足了自己,也滿足了別人的吃瓜心態,但絕不會感動你心儀的女孩,更不會讓她感到幸福;尤其是那些在大庭廣衆公開求愛的,我更覺得要慎重,雙方有好感,那叫浪漫,但如果另一方一直在拒絕,這樣的行爲只會帶來困擾與厭煩。”
“我也不喜歡那些不瞭解情況就瞎起鬨的行爲,這是對別人的不尊重。一個不懂得尊重別人的人,又如何能讓身邊的朋友尊重你?”
“請學會尊重別人、尊重自己,在愛別人之前要先學會愛自己,讓自己能自尊自愛;想獲得優秀的伴侶,那就好好努力,讓自己變得優秀起來。到時不管你是否收穫理想的愛情,起碼你收穫了一個自信的自己,一個可以看到的光明未來。”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不打擾大家吃午飯了,最後再說一句,願大家都能度過一個快樂無憂的青春。謝謝。”
全校先是靜了幾秒,然後熱烈的掌聲便轟然響起,經久不息,一直迴盪在校園的上空。
“好了,小妹,你下午沒課了吧?走,我們回家。”秦克回頭,笑着朝秦小殼伸出了手。
“嗯,回家!”秦小殼驕傲地仰起滿是淚水的小臉,摟住了老哥的手臂,心中的不安與懼意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只覺得能有這樣的兄長,實在是一生中最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