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燈光道具還有佈景組都已經準備完事。
蘇子衿看着燈光照在塑料板上,折射在另一邊,身邊的燈又蒙上一層布,看起來很奇怪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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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些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
畢竟術業有專攻,據燈光組說這麼做是能把光線調成柔光更能體現人物的容貌細節。
看整個劇組佈景,跟戰場一樣。
攝影軌道鋪滿地,縱橫交錯。身後推着小車的燈光大哥,上面吊着大麥克風的收音大哥,後面還跟着的場記小弟。
浩浩蕩蕩,蘇子衿身後跟着七八個人。
蘇子衿看着整個繁忙的片場,感覺自己是這個劇場的無冕之王。
但呂導的一聲吆喝把他打回現實。
才猛然發現,原來自己只是一個打工人罷了,和這些人是一樣的。
都是無產階級,所以蘇子衿要努力, 努力向萬惡的資本家前進。
不過,因爲上午的戲份,自己在劇組的身份明顯提升一大截。
最爲明顯的例證是,小弟們竟然不找自己要打火機了,跟着他們躲廁所抽菸的時候,竟然還有人給自己兩隻大雲,而且還給自己點火。
給蘇子衿樂的屁顛屁顛的,自己終於也能混個老師噹噹了。
這年頭,什麼阿貓阿狗都能當個老師。
不對,我 幹嘛要罵自己?
當然因爲他演技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自己經常和秦浩幾個老演員一起出去吃飯。讓很多人懷疑蘇子衿身後有背景。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
自己經常和他們出去,自然也被人看高一眼。
私下琢磨,自己是不是有關係?
然後,劇組又流傳說自己的戲份加了很多。
更讓人平時多看自己幾眼,懷疑自己有後臺。
有好事的人問起,蘇子衿不去理會,顯的更加高深莫測。
種種原因下來,纔是自己真正被大家敬重的原因。
當然在導演面前自己還是個孫子,說自己自己就得聽着。
傍晚六點。
隨着場記打卡。
蘇子衿上場。
街燈昏暗,傍晚哈鬆的道路上偶爾有一兩輛車路過。從一個小巷子中,郭羽鑽出來看看兩邊道路。
焦急等待什麼人。
現在的郭羽黑化沒有那麼徹底,心中尚且對於朱慧茹有一些想法。
或者說朱慧茹是他心中的白月光。
所以他纔會因爲十萬塊錢,心生怯意想要把這十萬給朱慧茹。
朱慧茹開車來到路邊,郭羽向後看看,然後鑽進車中。
但誰都不知道,警察因爲駱聞的原因,和之前發現的線索,已經懷疑二人和黃毛的死有關。
加上嚴良跟蹤發現一些蛛絲馬跡,已經對二人嚴看死守。
時刻都有幾個人盯着他們。
“嚴頭,現在抓嗎?”
身後一輛車中兩個便衣警察已經跟朱慧茹很久了,今天突然發現朱慧茹竟然開車來找郭羽,連忙向嚴良報告。
而嚴良此刻正用自己手上細微的證據向上級審批看守條文。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嚴良在三分鐘內看了八次鐘錶四次手機。
再此之前,他已經申請了三四次條文,但都被反駁下來。
理由都是一句話,證據不充分。
不知道這次能不能行。
他聽到便衣報告,這次朱慧茹和郭羽聚在一起肯定在說什麼秘密。
弄不好就是這次案件的關鍵所在!
這次如果不能抓捕,時間越長,隨着證據不斷被銷燬這件事將變越難辦!
嚴亮將手中的粉筆放下,時刻都盯着桌子上的手機,希望它能響一聲。
只要拘捕令一下,自己馬上就能將二人拘捕24小時。
這些時間裡他有信心,在這24小時中能挖出一點線索或者讓二人說出駱聞的線索。
有了口供,自己一下就有了證據。
此案也有了突破口。
此刻郭羽還不知道自己正在深入警察的視線之中。
他滿腦子都是身旁的女人,這個和他一起陷入黑暗漩渦的白月光,也是他內心中壞男孩唯一的善良。
“你臉怎麼了?”
“先不說這個,看我把什麼找到了!”
郭羽強迫自己不提被人打的事實,因爲在愛的人面前說這件事是非常沒面子的。
他更想朱慧茹因爲失而復得的十萬塊錢開心。
“是我那張銀行卡?你是因爲它捱揍的?”
郭羽看朱慧茹注意力非但不在銀行卡上,而關心自己。
心中略有安慰。
郭羽剛想否決,但轉念一想。
如果自己說是因爲這件事捱揍的,豈不是能掩蓋住那個賬本的問題。
“嗯,是它。張兵因爲這張銀行卡來找我了,想一個人貪這十萬塊錢。
但我拒絕了,然後就打了我一頓,就走了。
放心吧!沒幫你擺平花姐,也不能少了你的錢不是。”
郭羽咧嘴一笑,牽動臉上的傷口。
朱慧茹內心馬上就有了觸動。
試問一個男人爲了守護你的東西,而被另外一羣人毆打。
任誰心中都會生出漣漪,更何況他們曾經在高中早戀過一場。
鄧佳佳飾演的朱慧茹仔細看着郭羽的臉 看着被打的淤青,語氣很低沉。
“你捱打就是因爲這個?”
“拿好了!”
郭羽溫柔的將銀行卡放入手中。
此刻,場外的寧理看蘇子衿的戲是越看越喜歡。
平時不穿大棉襖的寧理,是個很沉穩和善的大叔,一般都是一身銀灰色棉襖,穿個金絲眼鏡,非常擁有學者氣質。
“現在年輕人能有這樣的演技,真是難能可貴啊!”
寧理對身邊的人說道。
劇組中人看蘇子衿的戲也是被驚訝到,無論怎麼看都感覺蘇子衿演出的人物,很有特色。
雖然不如秦浩大巧不工渾然天成,但演出來的人物非常具有個人特點,讓人能看出這個角色本身獨有的性格特點,有種鋒芒畢露的感覺。
“你怎麼找到的?”
劇中的朱慧茹生活在社會邊緣人物,早年因爲哥哥生病,甘願當小三來救自己哥哥。
是個聰慧多疑冷靜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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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對於郭羽突然拿出銀行卡,發出疑問。
郭羽瞳孔來回晃了幾下,找個藉口說出來。
然後,從朱慧茹裡郭羽聽見了讓他心神不寧的一句話。
“我去找過駱聞了!”
什麼?
駱聞在劇中是之前兩人錯手殺人後出現的神秘大叔。
他冷靜的跟郭羽和朱慧茹說出,警方問答時的迴應,也積極幫助他銷燬所有證據,幫助他們脫離法律制裁。
在郭羽心中這個人具有很多的疑點,甚至看着他處理案發現場的熟悉和對警方辦案過程的瞭解,讓他懷疑這個應該是一個逃犯!
而前幾天嚴亮在咖啡店的對話讓他更加相信此人的身份。
所以他對駱聞一向敬而遠之。
“嗯,我找過他了。你別生氣。”
朱慧茹緩和一下情緒。
“我跟他說警察來找我了,詢問我一些話。然後在咖啡館我們又被警察發現了,我就想問問他應該怎麼辦。
”
“我不生氣,可你不要命了!他…他是什麼人,你不清楚?
雪人啊!手上幾條人命呢!”
郭羽驚愕的眼神看着朱慧茹,兩人對視幾秒。
或許郭羽發現自己的情緒太激動了,緩和說道。
“對不起啊!”
就在此刻,兩人相互感覺虧欠的時候。
嚴良受衆的逮捕令已經批下來,女隊長興沖沖推開門,拿着那張逮捕令。
嚴良看見逮捕令,眼睛瞬間放光。
“準備車!馬上去抓郭羽和朱慧茹!”
“二隊,他們沒跑吧!”
“沒呢,他兩在車上膩膩歪歪也不知道幹什麼?
別嚴頭過去的時候遇見不好的什麼。”
嚴良此刻距離郭羽二人的路程只有十分鐘,他都能想像。
二人招供後,自己抓住真兇,回到刑警隊時自己的樣子。
似乎曾經的驕傲和輝煌,在眼前重現。
自己再也不用做片警了!
……
“他是雪人嗎?”
“是,但是……”
“但是什麼?小茹你要知道要不是因爲他,我們會被警察懷疑?
當時我就拒絕他了,咋們這是自衛過當。刑法上說了,當遇見這種情況時我們是有無限自衛權的。
按照法律我們最多就是幾年的問題。
但現在好了,我們這是包庇罪還有協同作案,能判個七八年的。
所以我們就不該上這艘破船,聽我的,向警察檢舉他。”
“可……”
郭羽推出車門,想要離開。
“嚴頭,郭羽要走!”
“什麼?”
嚴良內心一沉,這要是臨頭被他跑了。
自己能懊悔一輩子。
可是按照流程,自己沒權利抓人。
怎麼辦?難道就這樣走了?
不行!不能讓他們走。
“小李……”
在嚴良思考這段時間,電話那頭傳來激動的聲音。
“他又回車上去了!”
小李看着黑夜中白色的大衆車前,郭羽把着車門遲疑幾秒,還是不放心朱慧茹回到車中。
“說吧,他有什麼苦衷!”
郭羽是精緻的自我主義者,明明這種會遇見風險的事,他是絕對不會敢的。
但誰讓他心中有朱慧茹呢!
就在此時,嚴良的車正飛奔而來。
八分鐘……六分鐘……三分鐘……
距離嚴亮的車趕到,還剩下最後的三分鐘。
這段原本有十分鐘的路段中,嚴良拼命的踩着油門。
還還好一路上並沒有太多車,也少等了幾個紅綠燈。
……
可想而知,嚴良現在着急的心情,他反覆琢磨着整個案情,手中緊緊攥着手機。
“那我先走了!”
當郭羽知道駱聞被朱慧茹救了,心中有些難受。
他很想讓駱聞死在哪裡,但他不能說出來。
話剛吐出來一半,又讓他憋回去。
在朱慧茹面前他必須裝成一個好人。
他不想在朱慧茹面前喪失形象,但他的手緊緊攥着,暗示着內心的波濤洶涌。
剛出車門,小聲嘀咕一句。
“讓他死啊!”
讓他死了,警察那邊就沒有證據了。
讓他死了,我們就不會被人一直追着了。
讓他死了,小茹就不會跑到他家了。
郭羽內心的邪惡正在瘋狂的蔓延,已經充斥在內心的所有窪地,只有最高的一塊上還站着朱慧茹的位置。
他想要朱慧茹,任何人都不能攔住他。
敢試圖靠近朱慧茹的,郭羽都要將他拉下馬。
無論是誰,只有他一個人能擁有朱慧茹。
郭羽還沒意識到,其實現在朱慧茹在他眼中,只是自己的私有品。
他不允許有任何人拒絕或者阻撓他去購買這件商品。
在他黑暗潮水涌動的窪地上,唯一的高谷不是朱慧茹,而是藏在內心最深處深深的慾望!
是一個卑微敏感但上勁的小子,黑化後的慾望。
曾經的敏感,都一點點變成喜怒無常,
曾經的卑微,都成爲以後的高高在上,
曾經的上進,都變成最後的慾望的無邊無際。
有些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癒,但有些一生都在治癒童年。
而郭羽心中那塊腐爛發臭的肉,在黑暗的環境中迅速腐壞,成爲了整個自己。
什麼叫黑暗,就是光明蕩然無存……
郭羽站在街上看着遠方的路,一路的街燈不亮,還有幾盞是壞掉的,忽閃忽閃的。
他站在忽閃忽閃的燈光下,臉忽明忽暗。
郭羽緊緊握着手中的包,看着車裡的朱慧茹溫暖並且溫柔的笑笑,擺手離開。
此刻,距離嚴良他們出門開車只有七分鐘……
“嚴頭,這小子又下車了!你能不能過來?”
“彆着急,我快到了!”
值班的小李看着郭羽將要離開,內心心急如焚。
郭羽突然看見身後一輛警車從背後竄出,藍紅閃光的車燈下,他看見了嚴亮眼睛裡沒有了任何的慾望,只有驚愕一種情緒。
推開車門,下車的正是拿着逮捕令的嚴良。
“喲,大晚上的!在談戀愛呢?”
“跟你有關係嗎?”
郭羽咬牙切齒。
“這個我管不着,但我能管這個!”
嚴亮收起來平時的嬉皮笑臉,拿出懷裡的逮捕令。
“對不起,你們涉嫌一宗殺人案,現在請跟我們走一趟,配合我們好好調查”
郭羽看着朱慧茹,兩人從車中出來,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兩人在警車上相互看着彼此,因爲只有此刻彼此纔是對方的依靠。
亡命鴛鴦終於還是浪跡天涯?
警車一陣鳴笛,走在破舊的道外大街上,一路上忽明忽暗的燈光,照在警車上,照在藍紅色的鳴笛上。
隨着攝像機最後從上而下的運鏡。
這幕戲過了!
“卡!過了!”
蘇子衿在警車上纔將鄧佳佳的手放開,看着鄧佳佳。
“厲害啊!”
鄧佳佳誇獎蘇子衿。
“哪裡,這段戲太注重我了。你沒什麼發揮的空間而已。”
“得,你倆就別相互謙虛了唄!走,一起出去吃點燒烤?”
“我就惦記這一口呢!”
蘇子衿想哈鬆的燒烤有一陣子了,轉頭爲鄧佳佳小吃貨。
“小姨媽,你去不?”
這些天在劇組除了秦浩,也就是鄧佳佳和他關係最好。
“嗯,我也去。”
“下來吧!”
道具組的老王,王頭用手磕着車說道。
“怎麼滴,你這是又想偷我道具組的道具?”
“沒有,沒有。再說了,拍戲的事能算偷嗎?
王頭,你等我一下,我給你買幾個橘子。”
王頭聽懂了蘇子衿的梗,一腳踹上來,但也只是開玩笑。
這場戲過了,今天算是收工。
道具組將道具入庫,燈光組收拾着燈光,大家都要散場了。
因爲這個地方的戲已經快要拍完,明天就要換到另一地方。
所以今天所有的設備都要拆除,需要費很長時間。
所以呂導特意給劇組放了一天假。
秦浩在門口等着,一起等着的還有蘇子衿和鄧佳佳,還有寧理大叔。
只有其他人要不關係不太熟,要不就是沒時間。
蘇子衿心中嗤之以鼻,那幫人哪裡是沒時間。
三五結夥都往小衚衕的粉房子裡鑽,估計這幾天的存糧都交上去了。
今晚是要死在牀上。
找了家不錯的燒烤店,從外面要了一箱外面零下十幾度的“常溫”啤酒。
秦浩和蘇子衿就喝上了,等串上齊就看鄧佳佳在放調料。
蘇子衿不管那些和秦浩先走一個,兩個人一個是瀋陽的,一個是哈鬆的。
正所謂黑吉遼都是一家人,見面倍親。
兩個人性格都差不多,蘇子衿能比秦浩幼稚點,但秦浩也不比蘇子衿成熟那去。
兩個人臭味相投…不…是相見恨晚。
等蘇子衿拿起一根串想吃的時候,入嘴的不是肉香也不是蒜蓉醬味道,只有一種痛覺在味蕾爆炸。
辣,好辣!
辣到蘇子衿連續喝了三杯酒才壓下去,看剛剛上來的串中鄧佳佳把將近三十串上面撒了很多辣椒麪。
至於多少,看撒下來盤子下的一層,就知道別人是往肉上撒辣椒,她是往辣椒上撒肉。
不是吃到辣椒,蘇子衿都快忘了,鄧佳佳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川妹子。
正好蘇子衿也會說兩句四川話,就用方言跟她交流起來。
“你個瓜娃子,在這整什麼鬼扯火?這下你巴適了吧!”
“喂,你說撒子的嘛!不能吃辣子,還在這裝什麼假老練?這下衝殼殼了吧!”
……
蘇子衿看着鄧佳佳的皮膚,突然就很想問她。
“你們四川人這麼能吃辣爲什麼不長痘呢?”
“吃辣長痘?”
鄧佳佳從辣椒麪中把串拿出來,上一串還沒來及嚥下去,糊里糊塗說道。
“辣椒不是去痘了嗎?”
蘇子衿內心有一萬匹神獸路過,只感覺自己的世界觀遭受巨大的挑戰。
鄧佳佳不喝酒,就在一旁靜悄悄的吃串。
左一串,右一串。
蘇子衿一瓶啤酒,還沒喝下去。
她的籤子已經厚厚一碟了。
“老闆再拿三十串!”
鄧佳佳舉手說道。
看着這嘟囔囔的嘴巴和還沒擦乾的油跡。
真是個吃貨,蘇子衿在內心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