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上大二了,第一件事情就是接待新生,如同一年前魏小笙他們接待我一樣。
我和萌萌,小月,穿上了接待新生統一的橘黃‘色’大t恤,站在人羣裡穿梭忙碌,烈日當頭,汗流浹背。
又一輛載滿新生和行李的校車開過來,學校封鎖消息的能力都很強,出了那麼多的事情,竟然每一年納新的時候還是滿載。
新生看上去都面嫩,我接到一個‘女’孩子,把她送到專業的接待點,然後查看她的宿舍號碼。
拿着她的那張發配單,我的手有些顫抖。
那張紙上,白紙黑字,宿舍號碼-602。
“六樓是頂層嗎?”那個‘女’孩子一臉單純。
“恩,是,我帶你過去吧。”我回答,她沒有父母接送,只一個人,戴着‘奶’黃‘色’的‘棒’球帽,看上去很可愛。
我把她帶到602,她是第一個到的,房間的‘門’還是鎖的。她跑到‘門’衛領鑰匙,開‘門’。推開‘門’,一股強烈的腐爛味道撲入鼻子,我不由得退後了兩步。
“學姐,這裡很久沒有人住了嗎?”她也捂着鼻子,看着房間一角的蜘蛛網問我。
“恩,還好吧,我,我,也不太清楚。”我看着宿舍裡光禿禿的三張‘牀’,曾經鮮活的三個人一直在我眼前浮現浮現。
“從上個學期畢業生離開,到現在,不過只有一個暑假的時間,怎麼感覺荒廢了很久的味道?”她走進屋子,我忙跟進去,房間裡‘陰’冷‘潮’溼,和窗外明媚的夏日不成正比。
“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我聯繫學校給你換間臥室吧。”我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要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
“沒什麼,住幾天就有人氣兒了,沒關係的,我又不是什麼千金小姐。”她回頭衝我甜甜地笑笑:“我叫薇薇。”
“我叫冷小煙。”我有點感動又有點擔心地看着她:“你真的沒什麼問題?”
“沒事兒了,你去忙吧,接新生很辛苦吧。”她懂事地衝我點點頭:“我收拾完行李去接待點找你玩兒!”她說着推開窗,外面溫暖的氣流卻沒有涌進來的意識。
我離開602,滿腹心事地下樓,心理覺得不舒服。薇薇那種懂事單純的‘女’孩子,怎麼那麼倒黴被分配到602宿舍去了,應該不會發生什麼不測吧?
想着,已經走到了樓下,腳踏上地面的同時,宿舍樓前傳來了一陣‘騷’動。我納悶着,走到一羣堆積在一起仰着頭的學生中去。
他們指手畫腳地向樓上看着,看到他們的姿勢,我的心開始不規律地跳動,彷彿預感到了什麼。
602的陽臺窗口,薇薇坐在窗框上,她的雙腳垂在半空中,擡着頭,彷彿正在曬着太陽。拜託,這也太危險了吧,我的頭皮開始刷刷地涼了起來。
“薇薇,不要坐在那裡,快回房間裡去。”我喊道,人羣中開始有其他同學附和我的話,勸薇薇下來,但是她一直擡頭看着天,彷彿聽不到我們的喊話。
我急了,拔‘腿’就往樓上跑。
氣喘吁吁地跑到602的‘門’口,‘門’緊緊地反鎖着,沒有貓眼,‘門’也沒有縫隙。
站在‘門’口平復了一下呼吸,儘量裝作無事樣的敲‘門’。
“薇薇,薇薇,我是小煙姐啊,你開下‘門’啊。”屋子裡沒有動靜。
又敲了幾下,我聽見‘門’鎖疙瘩一聲打開,但是‘門’卻沒有開,此刻我也顧不了那麼許多,但還是輕輕地扭開了‘門’,因爲我怕聲音太大嚇到薇薇,她坐的那個位置實在是太危險了。
推開了‘門’,正前方正對的就是宿舍的陽臺,薇薇背對着我坐在窗框上,一動不動,依然看着天。
“薇薇。”我小聲招呼着,慢慢走過去。
‘門’在我身後重重關上了。
我心裡一驚,回頭看去,關‘門’的不是風,竟然是……
是被泡得發脹的孫小雅,的屍體,的鬼魂,還是什麼其他的?
孫小雅用鼓凸的白眼望着我,她的臉青白而巨大,看不出任何表情,面對着我,不動聲‘色’。
我嚇呆了,一動也不敢動。
這時候,我的手,突然被一隻冰冷的手握住了。
我低頭看去,米洛趴在地上,她的身體上散發着腥臭的屍體糜爛氣息,一隻手正拉着我的手搖晃。
“你,你們……”我喉嚨裡發出破碎的字眼。
“投胎,殺人。”臃腫的孫小雅說。
“投胎,殺人。”糜爛的米洛說。
“投胎,殺人。”身後傳來另一個聲音,我回頭,馬可站在薇薇的身後。
“馬可,馬可,你不要碰薇薇,有什麼事情對着我來。”我強打起‘精’,她就貼着薇薇,只要她動一動,薇薇就會從六樓的窗口墜下去。
“呵呵。”三隻鬼冷冷地笑着,打開的窗戶似乎依然是一道看不見的牆壁,窗外溫暖的氣流絲毫流動不進來,602裡充滿了‘陰’冷和屍臭味。
“學姐。”薇薇緩緩地回過頭,我看見她的臉,支離破碎的五官,血凝固成黑‘色’,絕望。
“薇薇。”我的喉嚨酸澀。
“殺人!”馬可惡狠狠地說,薇薇的身體像一枚落葉般墜了下去。
窗外,重重的撞擊聲,肢體骨骼斷裂的聲音,男生‘女’生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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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我捂着臉絕望地哭喊了出來:“你們到底要怎麼樣!”
沒有回答。
‘激’動的情緒漸漸平復之後,房間裡空‘蕩’‘蕩’的,緊閉的‘門’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外面有萌萌和小月焦急的呼喚。
“小煙,你沒事吧。”我打開‘門’,立刻被小月一把抱住,她哭得比我還利害。
警察迅速趕到,封鎖現場,我的腳印只停留到房間中部,沒有靠近過薇薇,所以排除我殺人的嫌疑,但是那些剛剛纔開始不排斥我的情緒,又一次滋生,謠言再一次氾濫。
但是,我不在乎那些,我寧願用我的身敗名裂,換回薇薇年輕的生命。
“爲什麼,有什麼事情,都衝着我來不行嗎?”我趴在‘牀’上哭。
“小煙,這和你沒有關係,不是你的錯。”萌萌和小月安慰着我。
“可是我親眼目睹薇薇掉了下去,我卻沒有辦法救她!”我擡起頭,看見依然綁在宿舍陽臺的菸袋鍋子:“三娘,你在哪裡,你能不能幫幫我。”
“小煙,聽我的話,我們去吃午飯吧。”萌萌嚴肅地看着我,我聽見她的肚子咕嚕咕嚕叫了起來,是午飯的時間了。
我像個失去了靈魂的行屍走‘肉’,麻木地被她們倆帶到食堂,她們倆把我安頓坐下,就端着茶盤去點菜。
我呆呆地坐着,隔壁的座位上坐着一個衣着簡樸的男生,戴着厚厚的眼鏡,看上去就是那種成績優秀而家境不甚好的新生,今年竹園放開了招生政策,成績特別優秀的貧困生,可以免費接受學校資助入學讀書。
他吃的是學校爲了迎接新生免費供應的套餐,一塊米飯,一枚排骨,一點青菜。
他專心地吃着米飯和青菜,卻遲遲不碰那塊排骨,似乎非常小心地保護着來之不易的‘肉’。
我就那麼傻傻地看着他,誰也不知道我中了什麼魔,我一向不喜歡盯着陌生人看的。
我看着他吃光了米飯和青菜,擦了嘴,然後非常小心地夾起了那塊小指大小的排骨。
放進嘴裡,咀嚼,吞嚥。
然後他的喉嚨突然發出被卡住的咕嚕聲。
“啊!”我尖叫,整個食堂的人都被嚇到,望向我的方向。
那塊小小的碎骨,牢牢地卡在男生的喉嚨裡,他翻着白眼,半跪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抓着自己的脖子。
“殺……人,投投……胎!”他白‘花’‘花’的眼睛絕望地看着我,嘴巴里發出只有我能聽到的聲音。
我看着有學生七手八腳地把他擡走,大概是要送到校醫室去。可是他已經沒有呼吸了。
“小煙!”食堂空‘蕩’‘蕩’,沒有人再有吃飯的**,那男生臨死前嘴裡吐出的白沫還在地上翻滾,小月抱着我的頭,緊緊地。
“到底是怎麼回事?”萌萌端着滿滿一茶盤的排骨,呆呆地站在一邊。
“小煙,不怕!”小月越抱越緊,她的手臂在不自覺戰慄着,哪怕是炎炎夏日。
“回宿舍。”我面無表情地說,身體有點僵硬。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小煙!”身後有人叫我的名字,三個人一起回頭看。
是汪明東,他好像一副焦急的樣子,我們站定等着他跑過來。
於是,就這樣,眼見着他腳下一個趔趄,平地狠狠地歪了下去。
“小心啊!”小月一句小心還沒喊完,就絕望地用手捂上了眼睛。
汪明東的歪倒的方向,是宿舍區的鐵柵欄,一根尖利的鋼條正對準他的眼睛。
汪明東的慘叫,周遭學生的慘叫,視線前‘亂’成一團。
看着鋼條穿過汪明東的眼睛,從他後腦尖‘挺’地透出來,我再無力支撐自己已經虛弱不堪的身軀,搖晃着抓住萌萌的手。
“小煙!”萌萌正好抓住我手指受傷的部分,十指連心,劇痛把握從暈厥的前戲中又拉了出來。
“天啊。”身邊的小月慢慢彎下腰去,她的頭深埋着,不敢擡起,陽光下,一顆顆細小的‘雞’皮疙瘩遍佈她的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