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風呼嘯，天色漸沉。
長長的車隊緩慢而堅定地在商道上前行着。
除了三架不起眼的馬車之外，還有大量的貨車，上面囤積着不少貨物。
跟隨的人也從一開始的十來個騎士，增加了不少雜七雜八的護衛，還有一些自願跟隨商隊的旅者——這些人通常請不起保鏢，又不敢獨自上路，所以會選擇跟隨在大隊伍的後面。
最多付一點點錢，大多數商隊也默認了這種情況。
畢竟冰天雪地裡，人類要對抗的，還是大自然和隱匿在雪地中的異種或怪物。
相互之間能扶持一點是一點。
伴隨着不斷向南走，商隊不斷壯大，看上去也有了些煙火氣。
“奎爾拉斯安排事情倒是妥當。”
徐楠坐在其中一架馬車上，拉開窗簾往外面看去。
一開始從瞭望者要塞裡駛出的那些人，完美地融入了商隊之中，但又以一種頗爲隱秘的方式，暗暗集結在三輛馬車附近。
按照奎爾拉斯的說法，這種手法想要瞞過暗影界的人怕是很難，但他們的敵人，顯然不止是第九莊園。
“整個北方覬覦寶藏的人不在少數，他們都在暗中觀察，如果我們的情報被傳出去，很多人都會對我們動手。”奎爾拉斯很嚴肅地告知徐楠：
“而在進雪原城之前，我們必須要做到絕對的保密！”
“我們不能讓太多人知道我們到底去了哪兒。更何況，雪原城，是藍衣教的大本營。”
其餘的東西，這位神術師沒有多說。
徐楠倒也不難理解，畢竟藍衣教在名義上，算是奎爾拉斯的死對頭，甚至把他的老地盤都給搶走了。
如果不是奎爾拉斯忙着尋找霜冬寶藏想要奪回女神芳心一舉翻身，搞不好現在他早就和藍衣教幹起來了。
車軲轆壓在積雪上，發出好聽的醋溜聲。
他看了看天氣，心情有些不喜。
剛剛纔過了午後，就跟要天黑似的，這比野火城要嚴重多了，還是他的佚名城好，隨時隨地燈光照耀——就是燒能源了些。
啪的一聲。
他放下窗簾，目光轉移到了膝蓋上。
那裡靜靜地躺着一份資料。這是葛雷在離開之前，傾盡所能找到的關於藍衣教的所有資料。
裡面據說還有一點藍衣教的核心教義。
這一點徐楠還是蠻驚訝的，要知道，這種級別的交易只有很核心的教徒才能拿到，大部分人都只能聽到口述傳授。
也不知道葛雷是用什麼辦法做到的。
他沒直接打開那份教義，目光下意識地往旁邊看了看。
秦樂樂正趴在對面，用厚厚的毛毯把自己滾成一團，睡得香甜無比。她的小臉凍得通紅，看樣子飛天大盜+寶箱之神選民兩個超強職業裡沒有專長能替她抵禦嚴寒啊。
看到她這幅樣子，徐楠忽然想起了之前也是類似的情況：兩人的馬車廂、沉睡的少女和冰天雪地的沉默。
只不過當時的秦樂樂好像是發燒了吧。
那個時候，小城宋剛剛在雪原城附近闖出名頭。
那一次，徐楠因爲偶遇伊芙琳，遭遇刺殺的緣故，沒有去成雪原城。
不知道這一次，又會有怎樣的故事發生？
說起來，好像都是大半年之前的事情了啊……
徐楠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試圖將思緒收回。
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最近老愛開始陷入回憶了，不是個好習慣啊。
徐楠暗自吐槽了一句，順手替秦樂樂擦乾嘴角的唾沫，然後收了她十個金幣的看護費。
錢當然是直接從秦樂樂上衣口袋裡掏的，誰讓她隨身攜帶那麼多寶箱和金幣？
寶箱開不出來，徐楠自然只好拿金幣啦。相信作爲寶箱之神選民的她，應該不會計較這點小錢的吧？
一念及此，徐楠忍不住又摸了一把。
“還沒醒？警惕心這麼低？”徐楠驚了。
按理說，飛天大盜的反扒能力應該很強纔對啊。
他下意識地又一次伸手，在她的上衣口袋裡又抓了一把金幣，然而這一次，想走的時候卻被一隻細小卻倔強的手抓住了。
“咳咳……”徐楠有點尷尬。
秦樂樂不知何時已經醒了，一臉幽怨地看着他：“……徐楠，你簡直禽獸不如！”
徐楠正色道：“我剛剛幫你擦了三次口水，蓋了四次被子，收點服務費心安理得。”
秦樂樂神色一滯，有點恍惚，有點傷自信的樣子：
“我以爲你伸手過來是想……嗯……沒想到你真的是爲了偷我的錢！”
“錢，真的那麼重要嗎？”
她一臉傷心地看着徐楠。
徐楠示意她鬆手，這傢伙勁兒好大，抓的他手腕痛：
“錢如果不重要的話，你跟我搶什麼呢？十個金幣都不肯給我嗎？”
秦樂樂無言以對，乾脆嗷嗷叫一聲，直接跳到徐楠身上來搶錢了。
這個小守財奴終於暴露出了本性。
車廂裡一陣打鬧。
不久之後，徐楠氣喘吁吁地選擇投降。
他對金錢的執着始終還是比不上有寶箱之神光環加持的秦樂樂，這傢伙的執念太可怕了，難怪會被麥肯那陰人看中。
不過，這麼一鬧之後，徐楠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起碼在異界他鄉，他也不是孤單一人。
“謝謝。”他忽然輕輕說了一句。
“什麼？”秦樂樂抱着一大堆金幣，彷彿一個護食的小貓，根本沒聽清徐楠說什麼，反而一臉警惕地往角落裡縮了縮。
徐楠啞然失笑，沒有繼續和少女打鬧下去。
他翻開那份教義，開始細細閱讀。
漸漸的，他的神色凝重了起來。
葛雷給的這份教義，如果是真的話，那事情好像就嚴重了！
在這份教義之中，藍衣教竟然公然宣稱，已經隕落的霜巨人是冰雪女神的兄長！
也正是因爲這絕對的血緣繼承關係，在霜巨人隕落之後，女神獲得寒冰領域的權柄是理所應當的。
所有的庫特林人，不應當反對女神，而是應該順勢信仰女神。
因爲女神和霜巨人，本就是一脈相承。
這種荒誕不經的說法似乎蠱惑了不少人。
葛雷給出的其他情報顯示，藍衣教的大多數成員，都是曾經非常排斥冰雪女神教會的庫特林人的年輕人。他們的手段很激進，可能和藍衣教的宣傳風格有關。
對於其他人來說，哪怕覺得荒誕，最多也只是嗤之以鼻，覺得這是一種宣傳方式而已。
但對於徐楠來說，第一反應就是——
冰雪女神想要吸收庫特林人的信仰？
這一點似乎是無需思考的。女神佔據冰雪領域時間很久了，其餘位面都應該搞的差不多了，自身實力也來到了一個瓶頸期。
那麼冰風領這些庫特林人在她眼裡，就是行走的信仰包。
主物質界的信仰之力是強大的，比次級位面強不知道多少，所以諸神對這裡的關注才那麼激烈——這和位面能級有關係，具體的徐楠也不太懂。
女神想要對庫特林人下手，是早就該有的心思。
爲什麼近期才動手？
這也是一個謎團。
而她選擇的手段，也讓徐楠有些疑惑。
藍衣教這種方式，似乎……似乎有貶低女神自身的嫌疑。
畢竟，在覈心教義裡的描述，女神本人就是個妹妹。
“難道她遇到了什麼大麻煩？必須要獲得這部分信仰，否則可能失去登臨至高的可能性？”
徐楠的推測相對比較靠譜，但缺乏證據。
眼下天界神國和主物質界聯絡十分微弱，誰也不知道上面到底啥情況，賽琳娜公主對天界的破壞恐怕都要超過一頭強大的星獸了。
“這就是藍衣教的宣傳文本嗎？”秦樂樂的聲音冷不防從後面傳過來。
徐楠沒有在意，他點了點頭，忽然心中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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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看？”
秦樂樂雖然只是一個少女，但她畢竟是麥肯的選民，說不定對神明之間的那些彎彎繞繞更有心得。而且，她還服侍過費爾蘭多。
“嗯，不太像是冰雪女神的手筆。”
秦樂樂有點不太確定地說：“通常來說，神明威嚴天下第一，絕對不會在信徒面前貶低自己。哪怕她想要吸收霜巨人的粉絲，但可以通過其他手段，沒必要這樣。”
“真要這麼搞，可能會出現兩種後果。”
徐楠來了精神：“繼續說。”
秦樂樂託着下巴分析道：
“我在黃金城無聊的時候，看過一些神明的書，裡面也有類似情況的描述。”
“假以時日，藍衣教真的成了氣候，所有庫特林人成爲了冰雪女神的信徒，會有兩種情況發生：第一種，可能是比較良性的，那就是女神會獲得大量純正的信仰之力。庫特林人會把女神真心實意地當成霜巨人的延伸來崇拜，最多有一些認知障礙，但無所謂，神明們都是瘋瘋癲癲這麼多年習慣了，小毛病不在乎……”
“第二種可能就嚴重了，庫特林人信仰的仍然是霜巨人，那麼在女神的領域，會有一個霜巨人重生並分享女神的權柄，俗稱精神分裂，到時候她自己的存在都會受到稀釋……這是法則神最常見的宿命。”
說到這裡，秦樂樂認真地說道：
“按照現在的發展，形勢極有可能往第二種發展。”
“如果你是冰雪女神，會冒這麼大的風險，目的僅僅是攫取不算那麼大的收益嗎？”
徐楠點了點頭，心裡泛起另外的疑惑：
如果藍衣教不是冰雪女神的手筆，那又是誰做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