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幽暗叢林深處,幾乎沒有白天和黑夜之分,人待得久了便會失去時間概念。
刁小四靠在用樹枝藤蔓做成的牆上閉着兩眼休息,體內的吞星噬空大黃庭在汩汩運轉不斷積聚。
塞翁失馬焉知禍福,雖說做了俘虜,可這兒的黑霧靈氣比外界充盈太多,他的修煉效率比起先前至少增加了三倍。
忽然大樹底下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鼓聲,忽急忽緩古老粗獷。
刁小四合着眼懶洋洋地問道:“吵死了,沒事他們打鼓做什麼?”
李岱墨悶悶道:“也許他們是餓了,要開飯。”
“開飯?”刁小四眼睛一亮道:“晚餐吃什麼?”
義成公主冷冷道:“你覺得野人最喜歡吃什麼?”
“吃人?”刁小四猛然想起那個野女人說過的話,情不自禁打了個激靈,從地上直起身來,腦袋砰地重重撞在屋頂上。
他也顧不得頭頂生疼,急道:“老李,咱們趕快溜吧!”
話音未落屋門打開,兩個蠻牛一樣的野人探進身來,一人一個,如老鷹捉小雞般把刁小四和義成公主提了出去。
刁小四急忙叫道:“等等,我還沒上過茅房!”
話音剛落,兩頭蠻牛已甩手將他和義成公主扔下樹去。
刁小四騰雲駕霧,望着底下火光熊熊焰苗灼灼,好似正衝着自己張開的血盆大口,不由得魂飛魄散道:“救命啊,我還沒洗過澡呢,吃下去會鬧肚子的!”
“嗖嗖!”斜刺裡猛然甩出兩條繩套,不偏不倚鎖住刁小四的腰部。兩邊同時使力往後一拽,剛好將他懸掛在了篝火上空。
再看義成公主的待遇比自己更低,樹底下直接蹦出來兩個野人,一個掐頭一個抓腳,將她接住往篝火旁邊一丟了事。
篝火四周已經聚集了一百多人,有的在打鼓有的在跳舞,人人都露出歡喜興奮的表情。
可他們越開心喜慶,刁小四的心就越涼,一口口冷氣往肚裡抽。
一看就知道這羣野人平時弄點吃的挺難,眼看要開葷,都高興壞了。
想到要被那麼多人分而食之,刁小四就覺得從頭到腳整張人皮都緊張起來,連帶着肺腑器官每一根骨頭都在發癢。
雖然喜慶的人羣裡也有幾個臉蛋標誌,充滿野性,全身赤裸的純天然美女,幾片樹葉也擋不住幽峰溝壑芳草萋萋,可如此難得一見的香豔美景,刁小四卻提不起絲毫窺探幽境的興趣。
特別令人絕望的事在於被自己放倒的二男一女年輕野人,居然都醒過來了,而且三個人都活蹦亂跳生龍活虎。真不曉得是哪個王八蛋救活了他們,不然小四爺手裡好歹還攥着點討價還價的籌碼。這下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也飛走了,馬上就要被做成野餐了。
那個頭髮花白的野人老頭也坐在篝火邊,手裡端着一碗酒。酒汁的顏色碧綠如琥珀,好像是採自某種樹上的分泌物。
忽然早先見過的光頭佬站起身走到義成公主跟前,對她烏里麻裡說了幾句,也不管老女人是否聽懂了,伸手解開捆綁在身上的獸筋和藤蔓,引着她到老者的身邊坐下,還端上來一大碗酒。
刁小四驚得眼珠也定住了,莫非這義成公主老到野人也啃不動,卻正合了野人老頭獨特的口味。從此在突厥聖地人間仙境中又多了一對神仙眷侶?一時間,刁小四好生羨慕嫉妒恨
一百多人手舞足蹈又唱又跳,只將刁小四晾在天上沒人搭理。
野人老頭放下酒碗慢慢起身,用狼叫般的嗓門衝着歡歌熱舞的部落族人吼了兩聲。
頓時,鼓聲停歇,歌舞退場,酒碗也都放下,野人們抓起地上的長矛齊齊站直身軀一邊整齊有序敲擊地面,一邊掄起巴掌拍打胸脯,喉嚨裡發出狂野的叫聲。
義成公主也被光頭佬一把拉了起來,遞給她一把長矛有樣學樣。
等一羣野人好不容易叫完了,野人老頭又嘰哩咕嚕說了好一會兒話,激情四射語氣鏗鏘,更意猶未盡拿眼瞟刁小四。
刁小四壓根聽不懂野人老頭在講什麼。但察言觀色,不用猜也該曉得他說的是啥意思。
野人老頭的話剛講完,一羣人又是歡聲雷動震耳欲聾,在地上使勁跺腳蹦跳。
接下來就響起了刺耳的號角聲,野人們排成一行來到母大熊面前,俯下身親吻她五彩繽紛的小肚皮,無論男女都一樣。
那年輕的女野人驕傲地昂首挺胸,幸福滿滿地不時跟親吻自己肚皮的人說幾句話。
此情此景,刁小四自覺大開眼界。他也漸漸有點明白過來,這些聖墓守衛者一定是在舉行某種古老的儀式,而之前第一個發現自己的年輕女野人,就是他們敬拜的對象。
依照慣例,大凡儀式都必須有祭品犧牲,而其中最神聖莊嚴也最血腥刺激的非活人祭祀莫屬。
一旦被選定成爲神的祭品,充當祭品的活人被割下頭顱,挖出心臟不說,肉體還會被分割給野人們享用。如此預見到自己未來的刁小四頭皮登時炸開,望着底下歡騰的人羣很想大聲說,自己是那種壞到骨子裡的惡棍。如果被拿來當祭品,是嚴重褻瀆祖宗的一件事。奈何語言不通,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準備開齋了。
驀地兩邊繩索一鬆,他噗通一聲摔倒在篝火旁。
沒等他爬起身掙脫獸筋拔腿逃跑,猛感眼前一黑,上百個野人鋪天蓋地撲了上來。
刁小四唬得魂飛天外,等不及崩斷獸筋轉身就逃。誰知四面八方全是人,把他摁倒在地又捶又打,嘰哩哇啦不曉得在嚷嚷什麼。
更恐怖的還在後頭,那些女野人比男的還兇殘暴戾,竟然直接撲過來張嘴就在他的身上一通亂咬。
這是……要把老子生吞活剝了啊!
刁小四拼命掙扎,可架不住全身上下被無數隻手死死摁住,全然沒法動彈。
半晌後人羣散開,刁小四有氣無力地躺在地上,身上一塊青一塊紫,那都是拳頭捶、牙齒咬被虐過的痕跡。
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氣,耳朵裡迷迷糊糊地聽見鼓聲再次響起,那些野人圍着篝火又開始跳起舞來。
義成公主走了過來,皮笑肉不笑地瞅着半死不活的刁小四道:“恭喜你,即將成爲聖墓守衛者中的一份子。”
刁小四暈暈乎乎地翻着白眼道:“老虔婆,你胡說什麼,少幸災樂禍!”
義成公主的嘴角破天荒地扯出一絲笑,說道:“那個把我們抓到這裡來的老傢伙是這個部落的大長老,名叫公乘青陽。當然,這是他給自己起的漢名,突厥名字我告訴你也不懂。他告訴我,被你放倒的那個姑娘是他們部落的俟斤,平日大家都叫她葉朵。”
“葉朵?”刁小四瞬間石化,原來母大熊還有個像小花小草般可愛的名字。
“如果按照我們的年齡計算方式,她差不多剛滿二十歲,已經擁有了兩個丈夫,無一不是部落中最勇猛強壯的魔鬥士。然而,剛纔被你不費吹灰之力地全撂翻了。”
義成公主說道:“所以,雖然你曾經對葉朵俟斤非常無禮,但她慧眼獨具,寧願放棄將你作爲珍貴祭品敬獻給翼智逆釋督的機會也要娶你。公乘青陽同意了她的想法,今晚就會爲你們舉行婚禮。”
“娶我?”刁小四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下意識裡覺得好像天空倒轉、江河倒流了,而後腦海裡便浮現出葉朵山一般強壯的體魄朝自己壓下來的情形,登時不寒而慄。
“你不是想找到翼智逆釋督的墓園麼,她一定知道具體的方位。”義成公主壓低嗓門道。
隨後又拖長聲音道:“要麼做葉朵俟斤的第三房夫君,要麼被做成一頓烤肉,你選哪樣?”
刁小四恨恨瞪視義成公主,譏嘲道:“公乘老頭找對人了,你的確很適合做媒婆。”
義成公主不置可否道:“我們是一樣的人。爲了實現偉大的夢想,有時候會犧牲一些虛浮的東西,譬如——操守。曾經因爲大隋,我嫁過四個男人,睡過的男人不計其數。你麼,還想堅持自己的操守?!”
好像是死老頭說過的,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
刁小四覺得這句話用在老女人身上再合適不過。但讓他給母大熊做小三,只換取一個進入墓園的機會,這筆買賣怎麼瞧都是自己虧本。
不管老女人信不信,反正刁小四自己是信了,即使沒有母大熊的幫助,他也能把翼智逆釋督留下的寶貝席捲一空。唯一需要思考的問題是,怎樣才能夠神不知鬼不覺?
話說,秦皇陵老子都進過了,永息之谷這鬼地方,最多算個狗窩,還怕拿不下來?!
刁小四冷笑道:“你說的似乎有點兒道理,告訴公乘老頭,老子答應了!”
義成公主並未立即離去,她注視刁小四許久,發出邀請道:“你也可以不做我的敵人!”
刁小四斬釘截鐵地回答道:“算了吧,老子寧可做小老公,死也不做你的小三。”
義成公主的臉頓時搭拉下來,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李岱墨納悶道:“奇怪,居然沒有大發雷霆,不像她睚眥必報的一貫作風啊?小四賢侄,你要當心了!”
“不怕,早晚老子會把這老妖婆治得服服帖帖。”
“小四賢侄,我是在想,義成公主一定是垂青於你了。”
“滾,老子也是有貞操的人!”刁小四正準備破口大罵,就看到葉朵在族人的簇擁下容光煥發神采飛揚地朝自己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