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誼不是求來的。
一個真正強大的人,不會把太多心思花在取悅和親附別人上面。
李牧野悍然出手,只爲了證明一件事:我有取你性命的實力,但我選擇救你一命。
手懸停在白龍菩薩的額前三寸位置,這位南洋霸主紋絲不動,四目相對,兩人終於相視一笑。
“十步之內,心念所及,撲擊而至!”也白龍讚道:“好身手。”
“勢如磐石,雷下觀雲。”李牧野讚道:“骨頭硬,定力更了得!”
也白龍道:“你空有殺勢而無殺心,出手只是爲了證明你有一戰之力。”
李牧野的手虛空一按一收,道:“前輩,你可感覺好些了?”
也白龍遲疑了一瞬,隨即忽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驚訝問道:“你做了什麼?”
李牧野的手指泛着亮晶晶的白光,正是剛纔一瞬間從白龍菩薩額頭眉目間以念力取走的納米機器人,這東西在別人身上就是催命判官,在小野哥這裡卻是殺人於無形的利器,他壓下心頭欣喜,道:“不過是禍水東引罷了,暫時可以緩解你的痛苦,但想要根治還得從源頭入手,你最好是把發病的根源如實相告。”
“禍水東引?”也白龍看着小野哥亮晶晶的手指,若有所悟道:“你能把我身上的毒素轉嫁到自身上?”言語之間頗爲意外,似有感動之意。
李牧野察言觀色,豈會錯過這個拉近距離的機會,道:“只有這一個辦法才能爲你解毒,即便是我也沒辦法一次性把你身上的毒素盡數解除,所以纔要分爲五次。”實際上,剛纔一瞬間李牧野已經將他身上的納米機器人盡數召到自己手上。這麼說卻是防他卸磨殺驢翻臉不認人。後面還有四次,至少可以讓他在短時間內有所忌憚。
也白龍萬萬沒想到李牧野會用這種方式給自己解毒,李牧野說五次才能將毒素排盡,他絲毫沒有懷疑,甚至因此認定了解毒過程必定十分兇險,內心中深受感動。關切的看着李牧野,問道:“你感覺如何?”
李牧野把戲做足,微微蹙眉,回到原位坐下,道:“這種毒素非同一般毒物,沾染一點便立即侵入身體,而且針對的是神經源頭,淤塞經絡,令人痛不欲生,同時還會刺激三焦真陽經絡導致陽亢異常,沉湎慾海無法自拔,我爲你取毒用的是念力,只需瞬間便能完成,想要自救化解毒素,卻需要很長時間,如果你能把中毒的經過告訴我,說不定還可以快些。”
“三年前我遇到一個女人。”白龍菩薩這次沒有絲毫猶豫,痛快的說道:“她是最南端某個秘密組織的成員。”
“南凕會?”李牧野看似隨意的搭了一句,其實是想把話題帶入到更廣闊深入的領域。
“是的。”也白龍點頭道:“當時她向我發號施令,希望能在菲律賓看到一場針對華族的大動作。”
“你沒同意?”李牧野仔細回憶了一下那時候的新聞,似乎三年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不禁又問道:“爲什麼?”
也白龍道:“十幾年前他們有過同樣的要求,那一次我沒有拒絕,這一次她要的不只是一場行動,而更有可能是一場戰爭,我沒辦法接受,她就下了毒,南凕會行事風格向來如此,對待不聽話的人從來不會手下留情。”
“她下毒的時候你一點都沒有察覺?”李牧野故意拿捏出不可思議的樣子,道:“三年前的你應該不會比現在差吧?”
也白龍嘆了口氣,道:“我沒有選擇,他們控制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人,我就算有所察覺也不敢抗爭。”
李牧野問道:“既然不敢抗爭,又爲什麼不答應她的要求?”
也白龍道:“她要的戰爭會把包括我的母國在內的四個國家捲進來,這已經突破了我的底線,我實在是沒辦法接受,就算她們用我那三個親人的生命做要挾,我也會寧死不屈。”
“你是一個值得交往的朋友。”李牧野正色道:“如果南凕會靠不住了,你可以考慮跟我們成爲朋友。”
這就有點煮酒論英雄的意思了。
“跟你們成爲朋友?”也白龍明顯遲疑起來,看着李牧野,道:“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李牧野單刀直入道:“一個和平的,可控的南洋地區,相互幫助,求同存異,共同發展。”
“這是官方的說法,我要聽的不是這個。”也白龍道:“我是非官方人士,最好還是談一些實在的東西。”
“這也是實話。”李牧野道:“我個人對你沒什麼可求的,無論是財富還是能力。”
也白龍面色一沉,道:“歸根結底,你們跟南凕會和合衆國並沒有區別,都是衝着南洋地區的資源和航道來的。”
“有人提刀來搶,有人端着禮物來交換。”李牧野含笑道:“我們就是後者。”
“你們的刀子是軟的,比那些真刀子更難對付。”也白龍保持着警惕的樣子說道:“文化和經濟的侵入,有時候比飛機和大炮更厲害。”
“這世界越來越小,你們本就落後了,而你殫精竭慮所守護的東西只會越來越少。”李牧野毫不客氣的說道:“如果你相信你們的宗教信仰和文化是有生命力的,就該把它拿到更廣闊的天地裡去傳播。”
也白龍道:“你是魔鬼,我寧願跟你談交易,也不想跟你交朋友。”
李牧野笑了笑,道:“大菩薩的見識和情懷都讓李某佩服,但這氣度和自信卻是差了點意思。”
也白龍道:“南洋是南洋人的南洋,不管是什麼民族,首先認可自己是南洋人,我纔跟他交朋友。”
“時代不同了,白龍菩薩,你過去那一套很難繼續下去了。”李牧野道:“合衆國往亞洲增兵勢在必行,中情局如果鐵了心要摧毀白龍集團,你們真的覺得自己能守住?從前還有南凕會幫你,現在呢?”
“南洋還在南洋人手裡,南傳佛教的地位不會改變。”也白龍道:“提着槍炮的人來了我們可以在叢林高山和沼澤裡跟他們作戰到底,但如果跟你們做了朋友,接受了你們的好處,要不了多久,我們就會失去信念,如被拔掉牙齒和利爪的老虎,被你們圈養成貓。”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底氣已經沒那麼足了。顯然他也知道,如果不是大國博弈夾縫生存的格局下,兩大國之間互有顧忌,這南洋地區早就戰火紛飛了。而現在合衆國已經有些蠢蠢欲動,北邊的大國爲了民族崛起也擺出了志在必得的架勢。他還想繼續夾縫求存,可能性其實已經微乎其微。
之所以還這麼倔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擔心自己失去權柄,成爲任人擺佈的傀儡。
“你多慮了。”李牧野知道他最大的顧慮是什麼,言必誅心道:“我既然是來交朋友的,當然會尊重你們的信仰和文化,我們會帶來繁榮,但並不準備傳播任何宗教。”
“那個叫安意如的女人最近在河內非常轟動啊。”也白龍冷笑道。
他身爲地區霸主級的江湖大佬,在南洋地下世界佔據絕對主導地位。安意如收喜怒比入太極道門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可能瞞過他的耳目。李牧野對此早有心理準備,立即說道:“只要你願意打開方便之門,她隨時都願意拜入到你門下。”
“她不是道門中人嗎?”也白龍有些驚訝於李牧野的果斷,詫異問道:“這麼容易就可以改換門庭嗎?”
李牧野道:“萬法同宗,一切隨緣而定,她拜入到你門下,依然可以繼續傳播道醫文化,甚至還可以藉助你的渠道得到更快的發展,豐富南洋人民解除病厄的方式。”又道:“她拜你爲師,打着你白龍集團的旗號做事,即便有通天本領,也不可能壓過了南傳佛教的風頭,受益的南洋百姓必定會說還是大菩薩有眼光,收了個女菩薩做徒弟。”
也白龍低頭沉思,良久才道:“如果我開了這方便之門,以後再想關上就很難了。”
李牧野道:“何必一定要關上呢?學習更先進的文化是每個民族存續下去的必修課,歷史早已證明了,落後就要捱打,無論多輝煌的文明史都沒辦法否認這個道理,我們曾經的輝煌和近代經歷的痛苦都要比你們深刻很多,如果你猶豫下去,等待你們的最終只有一場身不由己的戰爭,我們不希望看到那一天,但他們在中東,在非洲,在南美,一直在做這種事。”
“就算我不答應任何要求,合衆國一旦在南洋點起戰火,你們也絕不會袖手旁觀。”也白龍道:“既然是這樣,我爲什麼還要冒險打開這道門?”
“因爲我能救你的命,還能幫你擺脫南凕會的控制。”李牧野道:“跟舉着刀槍來跟你講文明的西方人比起來,我們更懂得尊重和付出。”
“可你們要的也更多。”也白龍面露掙扎之色,道:“八十年代的時候蘇聯人在這裡挑起戰火,中亞半島到處是戰火,直到今天還在影響着這個地區的格局,那些慾望之火即便是佛光都沒辦法撲滅。”他說到這裡頓住不語,顯然是意動了。
“白龍菩薩,說一句你未必接受的話,南洋地區的那些軍閥雖然敬你,但他們未必敬你心中的佛,他們怕你也不是怕你的佛法道理,而是你手中巨大的資源和強大的斬首能力。”李牧野道:“戰火的源頭來自慾望,只要有外部力量給予足夠的支撐,南洋這塊土地什麼時候都不缺揭竿而起的好漢,你的信仰之力並沒有控制他們的慾望。”
“李先生,你真是個口舌如簧的奸詐之徒啊。”也白龍道:“法說非法,非法說法;律說非律,非律說律;佛說說爲非佛說,非佛說說爲佛說。”也白龍道:“這世上的佛本就是難辨真僞的,發心隨緣,你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