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野拿着一份報紙,坐在二樓的休息廳沙發上,利用報紙的掩護,在一個隱蔽的角度偷偷往下瞧着。王寶書跟端咖啡的服務生擦肩而過的瞬間,已經悄悄將盤子的糖塊掉了包。
報紙副刊頭版登着一條消息,南方某市招商引資過程中審覈不嚴,遭遇詐騙集團,給國家造成巨大損失。行騙者爲團伙作案,行騙手法老道,佈局環環相扣。相關部門正在問責,追查云云。
有消息稱,這個詐騙團伙極有可能流竄到煤城,相關部門的工作人員目前已經追查到煤城,末尾還留了一個舉報電話。
這一招叫敲山震虎打草驚蛇。李牧野不解的是,這麼大張旗鼓的搞,會不會驚動煤城警方或者相關部門?李奇志自信的說絕對不會,對待這種捕風捉影得罪人的事兒,那些官僚們都是能推的推,能躲的躲。只有真正做賊心虛的老千們纔會因爲這幾句話着急。
李牧野粗略掃了一遍,李奇志這個謠造的很見功力。沒有指名道姓,但卻處處帶着韋洞明這夥人。詐騙手法如出一轍,如果換做自己是韋洞明,看到這個消息後必然會加快動作。
李奇志要的是錢,所以他要等韋洞明的局做成了再出手切局。即是說他要從韋洞明那裡虎口拔牙拿到這筆錢。
那邊的孟凡冰已經跟陳炳輝聊的火熱了。李牧野看一眼時間,覺着火候差不多了,站起身從後門來到外面,又轉一圈走正門進入大堂,直奔休息廳走過去。
孟凡冰看見了李牧野,先有點尷尬,但很快恢復了常態,道:“這位陳老闆是我生意上的一位朋友。”又要給陳炳輝引薦李牧野,卻被李牧野擺手打斷,道:“不用介紹了,我不想認識這個人,今天找你過來原本是想跟你談談的,現在看來沒必要了,你們倆聊吧,你就是一隻狗改不了吃屎的母狗。”
李牧野轉身便走,身後陳炳輝追了上來,一把抓在肩膀上,喝道:“給這位小姐道歉!”
“去你嗎的!”李牧野回身就是一拳,不出意外的被陳炳輝輕鬆避過,反手一拿便把李牧野的手腕擒住,勾足擡手往前一送,李牧野便摔了個大馬趴。
“咯咯咯!”孟凡冰充滿報復快意,笑得前仰後合。
李牧野丟下一句你等着,狼狽的離開了。留下水性楊花的孟凡冰和自命風流的陳炳輝兩個在那裡眉來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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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門前的大發麪包車裡,李牧野問魯源:“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魯源則反問:“那個空子的事情已經安排妥了嗎?”
李牧野點頭道:“就等着師父那邊說動手了,早了怕把他們給驚到。”
魯源道:“秋雪花跟市委的彭秘書搭上線了,她掌握的信息是,韋洞明那夥人果然沉不住氣了,這幾天銀行的貸款就能到賬,進出賬目都是韋洞明親自掌握的,只要他那邊一拿到錢,咱們就立即出手切局,到時候這個陳炳輝會是個大麻煩,能不能避免他礙手礙腳就全看你的了。”
李牧野有點小興奮,用力點頭道:“放心,我全都安排好了,隨時都可以動手。”
魯源有些不悅,道:“別這麼興奮,這碗飯不是那麼好吃的,要是能走正道,最好離我們這些人遠遠的。”
李牧野這幾天經常跟他在一起,聽得出他這句話是出於好意。
江湖路上無親恩,大家各憑本事吃飯,只有經驗多少和手段高低的區別。魯源在這個團伙裡充其量就是一打手。至少在李牧野看來,其他那仨人就是這麼定位他的。而他自己也是儘量給別人這麼個印象。
李牧野不這麼看。這些日子跟魯源走的很近,發現他是個很有內秀的人。經常會說出一些富於哲理的話,偶爾還能聽到他叨咕幾首意境不錯的朦朧詩。
“我明白您的意思。”李牧野道:“我不是因爲這個局運作到這一步而興奮,而是看到了改變命運的契機而興奮,洪文學坑了我乾爹,我反過來把他坑了沒什麼心理負擔,興奮是在所難免的,如果他是個好人,這個局也不會存在。”
魯源點頭道:“這樣還差不多,我是看你心中還有純真才願意跟你多說幾句的,記住,在這一行裡混飯吃沒那麼容易。”
李牧野看着車窗外來來往往的衆生人羣,道:“就衝這句話,我該謝謝您,正所謂天下無不散筵席,人們來去匆匆分分合合不過隨波逐流,在這樣的環境下,你能對我這麼推心置腹,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請放心,我一定不辜負你這番話,這件事之後一定改邪歸正。”
“但願你說的是真心話。”魯源看着李牧野年輕的面孔,嘆了口氣,繼續道:“江湖上混久了,見識多了,情感也就不值錢了,須知道天下兄弟反目,夫妻成仇,不是打天下的時候,而是坐天下的時候。”
魯源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閃過一抹悵然,唏噓道:“在我們這一行裡頭,沒有兄弟這個概念,只有同夥這個說法,這些年難得我們幾個眼皮子一樣深淺,之前雖然進項不少,卻還都沒放在各自眼中,但這一次不一樣了,韋洞明的瑞銀賬戶裡馬上會有整整三個億啊,一戰定江山的買賣,殺人放火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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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禮節酒店捉姦,李奇志和魯源等人破局從韋洞明手中奪走三億賬戶金的那天晚上,李牧野單槍匹馬來到洪文學家。
洪副市長很忙,當然不會輕易接見李牧野。但李牧野已經踩好了盤子,把他堵在了家裡。又用了一點不太合法的手段才見到了他。
“我是爲那五千萬來的。”李牧野開門見山說道。
“什麼五千萬?”洪文學的臉色微變,仍強自鎮靜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現在非法闖入到一個副市長家裡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不怕承擔法律責任嗎?”
“水賊過河,別使狗刨,張禮輸掉的五千萬在你手裡,如果沒有把握我不會出現在這裡。”李牧野把他的威脅當成耳邊風,道:“洪文學,你死到臨頭了,我是來幫你消災免難的。”
洪文學仍不甘心,虛張聲勢冷笑連連:“小夥子,你知不知道你是在跟誰說話?”
“現在你是常務副市長,但接下來如果咱們談崩了,明天你就是階下囚。”李牧野嘿嘿笑道:“韋洞明是攜款潛逃,還是站出來說出些對你不利的話,全都在我一念之間。”
“韋總落在了你手裡?”洪文學終於不淡定了,吃驚的:“你都知道什麼?”
李牧野道:“我知道你爲了那五千萬坑了張禮,也成了韋洞明手裡的棋子,我還知道你受他們脅迫把那筆銀行貸款轉入到了他們的瑞銀賬號裡,接下來這個黑鍋你背不起,所以你已經打算好了要跑路。”
“笑話,我爲什麼要跑路?”洪文學汗都下來了,還故作鎮靜的樣子:“我所做的全都是爲了工作,遇到有問題的投資方不能全怪到我一個人,這是工作失誤的問題,還沒聽誰哪個幹部因爲這種事吃牢飯的。”
李牧野道:“前提是沒有那五千萬,並且韋洞明那夥人不把你賣出來,你現在選擇不多,要嘛聽話把錢給我,要嘛我讓你身敗名裂,前途和財產兩頭空!據我所知,那筆錢不止五千萬,我就要個整數,零頭歸你,咱們合作愉快。”
洪文學冷笑道:“說這麼多也都是說說而已。”
李牧野立即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電話那邊接通後直接開通了免提,傳來韋洞明和某個男人之間的對話。內容對洪文學十分不利,聽得出,韋洞明的境況不妙,已經落入別人的掌控中。
李牧野掛斷了電話,道:“怎麼樣?那邊等我拿到錢的迴應呢,你得快些做出決定。”
洪文學眼中泛着陰狠的光芒盯着李牧野,道:“我要是兩個都不想選呢?”
李牧野笑道:“那你就得現在動手把我殺了。”
洪文學咬牙道:“小崽子,你以爲我不敢?”他雙眼通紅,正值盛年,無論是氣勢還是體能都在巔峰。
李牧野胸有成竹的:“第一你沒多大把握,第二你若想滅口就不能只殺了我,因爲這件事不是我一個人能辦的,我們是一個團隊,你得把其他人也幹掉了,可問題是你並不知道其他人都有誰。”
洪文學遲疑良久,喘着粗氣,瞪着猩紅的眸子盯着李牧野,問道:“你能保證拿到錢以後,其他人也會守口如瓶?”
李牧野篤定的:“我能保證每個人都拿到錢,包括你也可以拿到數百萬的零頭。”又道:“這件事結束後,你能夠擺脫韋洞明的控制,拿到幾百萬現金,這筆錢足夠你把自己運作到其他地方工作了。”
“韋洞明會聽你的?”
“當然不會,但他會聽我同伴的話。”李牧野道:“蛇有蛇路,鳥有鳥道,他已經得手,本來就是要離開的,折在我們手下也是技不如人,跟你沒什麼關係,根本沒必要繼續糾纏你。”
“我在煤城工作了二十二年,去到別的地方還得從頭開始。”洪文學在心理上已經崩潰,嘴巴還有幾分不甘。
“從頭開始至少比結束一切要強的多,你留在這座城市裡,這件事就很難徹底過去。”李牧野道:“要知道你在這裡工作了二十二年,除了鋪墊了一個圈子外,也一定得罪過很多人,擋了許多人的路,你是聰明人,這種事情應該比我更懂。”
“越懂就越難做出決定啊!”洪文學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重新打量了一番李牧野,道:“真羨慕你呀,年紀輕輕就走上這條路,還一下子搞到這麼多錢,要知道錢可真是個好東西呀,有了錢,別人就高看你三分,老婆不敢在你面前擺臭架子,岳父岳母也誇你有本事,家裡的兄弟姐妹親族長輩也都圍着你轉,喜歡的東西想買就買了,你說這錢好不好?”
李牧野面無表情聽着,道:“君子愛財取之以道,你這錢拿的無道。”
“無道還是有道,還不是上嘴脣一碰下嘴脣的事兒?”洪文學譏嘲的:“輸了就無道了,贏了就他嗎大大有道。”說着,轉身進了書房,不大會兒從裡邊拖出個拉桿箱來,動作遲疑,充滿了不捨,道:“這裡全部是五百一張的美金,是他們幫我在澳門跟賭場裡換到的,換算成人民幣差一點五千萬,你拿了錢走出門去,我就不會再認賬了。”
李牧野一把接過箱子,想到自己的目標遠大,此刻手提鉅款,心理竟無多少悸動,一百多斤的鈔票原來不過如此,道:“你想認賬我還不肯呢。”
洪文學眼巴巴看着李牧野走出門去,按捺不住問道:“這麼大一筆錢,你小小年紀拿了去準備做什麼用?”
“下崽兒!”李牧野拖着上百斤重的鈔票一去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