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七人議事
童侃看着眼前粗布麻衫、手拿鋤頭、赤腳蓬頭的消瘦少年,一時有些發愣,以至於孟選在相互介紹的時候,他竟然沒有反應過來,他實在不敢相信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孟選和陳落生口中讚歎不已的秦校尉。
也不怪童侃有如此表現,這一路上孟選和陳落生是時不時的就說秦校尉如何如何睿智,但是一直沒有透露秦鎮的具體形象,所以在童侃的心裡,秦鎮起碼已過三十歲,是一位成熟睿智、胸有兵甲的軍人形象。
強烈的落差感讓童侃的腦袋一片空白,他不斷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是孟選和陳落生跟自己開的一個玩笑,但是剛纔孟選和陳落生的確稱呼面前的這個少年爲秦校尉。
短短不到一個時辰,通安鎮就有很多事情刷新了童侃的認知,保長和老農一樣開荒種地,還有女副隊正和保長,年輕的有些過分的校尉,結果這個校尉竟然親自撈着鋤頭刨地。
剛纔在碰到韓若芸,說秦鎮帶着新兵在開荒種地,童侃並未覺得奇怪,因爲折衝府算是屯田軍,有自己的田產,這些田產有些事自己耕種,有些租給佃戶耕種。所以當韓若芸說秦鎮帶着新兵在開荒種地的時候,他以爲是秦鎮在現場組織監督那些新兵勞作呢,可是他實在沒有想到秦鎮竟然光着腳拿起鋤頭自己上,而且他剛纔也遠遠的看見秦鎮和周圍的士兵說說笑笑,打的火熱,這哪有校尉該有的威嚴。
秦鎮並沒有在意童侃的失態,他把手中的鋤頭遞給了身旁的馬璇,順手拍了拍身上的黃土,上前拱手道:“童校尉能來我們這個僻壤小鎮,秦鎮歡迎之至,卻不想碰上我這樣蓬頭垢面的樣子,真是失禮,秦鎮在此向童校尉賠禮了!”
童侃趕緊抱拳,也想說一些場面上的客氣話,卻不想一張嘴,喉嚨裡只發出了一陣“嗬嗬”聲,急的童侃臉色都漲紅了,可是這個時候他越想說話,就越說不出話來,彷彿是一條被扔進乾涸之地的魚,已經感知不到自己嗓子的存在了,無奈之下童侃只能指着自己的嗓子,向秦鎮示意不是自己無禮,而是現在說不出來話。
秦鎮並未因爲童侃剛纔的表現而面露異色,微微一笑:“童校尉遠途而來,或許是累了,不小心傷了氣,既然已經到了我們通安鎮,一切都不比那麼着急,童校尉舒緩一下身體,慢慢的呼吸,多換幾口氣就好了。”
童侃聞言,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次,感覺整個身體有回到了自己的控制當中,方睜開眼睛,哈哈大笑:“沒想到秦校尉竟讓如此年輕,真是少年英才啊,剛一見面就驚的我老童的嗓子眼跑到九霄雲外去了。”
一句半開玩笑的話解釋了他剛纔的失態,順道誇讚了秦鎮,還讓他給人一種爽朗的感覺,這讓秦鎮不由得對童侃有了幾分好感,同時他心中也暗自警惕,這個面相粗狂的校尉很不簡單。
秦鎮微笑道:“童校尉謬讚了,少年英才不敢當,不過是因爲郭都尉的錯愛和下面弟兄們的擡愛才得校尉之職,我們這比我更適合這個校尉的人大有人在,比如說和你一道而來的孟隊正。”
童侃點點頭,深以爲然道:“孟隊正的本事,我是見識過的,做一名校尉的確是綽綽有餘,然而這一路上,孟隊正可是對秦校尉推崇的緊吶,所以我相信秦校尉肯定有着不凡的本事。”
秦鎮哈哈一笑:“什麼本事不本事的,只不過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罷了。”
童侃若有所思,點頭道:“好一句‘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童侃受教了。”
通過剛纔的對話和眼前的所見所聞,童侃有些後悔自己剛纔有些想當然了,他現在非常確定,面前這個年輕的有些過分的秦校尉絕不簡單,他沒想到在這隴西這片荒寂的土地上竟然還有如此任務,這讓他對對這次渭州之行有了更深的期待。
“秦校尉,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我們還是先回軍營,讓童校尉稍作休息,我給你彙報完這一個月的情況之後,再和童校尉詳談。”孟選說道。
“對對,這裡的確不是談事的地方,我們先回軍營。”秦鎮點頭說道。
說完,秦鎮轉身高喊道:“楊小七、王鐵柱。”
楊小七和王鐵柱提着手中的鋤頭和鐵鍬跑了過來,昂首站在秦鎮面前。
“去一保和七保開荒的地方通知韓文智和韓若芸,讓他們來軍營議事。”
“諾!”
安排完楊小七和王鐵柱,秦鎮又對馬璇說道:“馬哥,開荒的事先放一放,你也回去聽一聽,幫着參謀參謀。”
聽到秦鎮要準備回軍營,早有機靈的士兵將秦鎮和馬璇的靴子拿了過來,秦鎮也不顧形象,直接坐在地上穿起了靴子,等靴子穿好之後,後面的的士兵已經把戰馬也牽了過來。
看着秦鎮和馬璇翻身上馬,童侃的瞳孔微縮,作爲一個在軍中摸爬滾打十幾年的人,就這一個上馬的動作,童侃就知道這兩個人的騎術絕不簡單,孟選和陳落生的騎術他已經見識過了,沒想到秦鎮的騎術竟不弱於孟選和陳落生。
五人向通安鎮疾馳而去,白天的時候幾乎所有的百姓都去開荒了,所以整個通安鎮顯得有些靜謐,快到軍營門口的時候,突然從身後傳來噠噠的馬蹄聲,秦鎮撥轉馬頭,轉身望去,見是去周圍村鎮宣傳通安鎮分地開荒事宜的溫寒回來了。
在離秦鎮等人還有大概十米的距離,溫寒和身後的士兵齊齊下馬,向秦鎮行了一個軍禮。
秦鎮大喜道:“溫副隊正你來的正好,今天有一件大事需要我們一起議一議。”
安排好童侃去休息之後,秦鎮等人先洗漱整理一番,便來到了議事堂,因爲韓文智和韓若芸還沒有來,所以秦鎮便讓溫寒先介紹他們去周圍村鎮宣傳分地開荒之事,過了不到兩刻鐘的時間,韓文智和韓若芸便急匆匆的趕來了,滿身是土,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更換。
秦鎮擺手笑道:“這不是什麼十萬火急的事,不用這麼着急,你們先去洗漱一下,換身衣服我我們再慢慢商議。”
等韓文智和韓若芸換好衣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之後,秦鎮在衆人的臉上巡視一番,這次啊緩緩說道:“在坐的就算是我們飛鷹團的核心,今天我們討論的事只限於這個房間裡的人知道,先不要外傳。”
“孟選和落生出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我想大家也會有些好奇他們幹什麼去了,和他們一起來的那位童校尉除了韓隊正,大家都已經見過了,我現在告訴大家,我想把我們飛鷹團的戰馬拿出一半賣掉,孟選和落生是秘密去鳳翔、長安等地尋找買家去了,既然孟選是帶着童校尉回來的,我想那名童校尉就應該是買主了吧。”
孟選點了點頭。
聽到秦鎮說準備賣戰馬,除了孟選和陳落生,衆人都顯得很是吃驚,大家一時還無法消化這一驚人的消息,溫寒突然站了起來:“什麼,賣掉我們一半的戰馬?這怎麼可能,我們拼死平活纔得到了一百匹戰馬,現在卻要賣掉,沒有了戰馬,以後党項人來了我們拿什麼和他們戰鬥?我不同意。”
馬璇皺着眉頭說道:“以我對秦校尉的瞭解,秦校尉做這件事不可能是拍腦袋決定的,肯定有自己的用意,但是這件事確實是有點大,戰馬可是我們折衝府的最爲重要的戰力物資,一半的戰馬,那就是五十匹,倒賣這麼多的戰馬,如果被上頭髮現,那可是重罪,弄不好是要殺頭的。”
韓文智看向秦鎮:“不知道這件事郭都尉是否知情?”
秦鎮淡然說道:“這件事是我瞞着郭都尉做的,到目前爲止只有我們七個人知情。”
韓文智、溫寒、馬璇幾人臉色大變,儘管他們猜想這件事秦鎮肯定得瞞着郭威,但是現在聽到秦鎮親口說出,還是不由得讓他們心驚。
稍微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韓文智馬上嚴肅的說道:“這件事情太嚴重了,我們暫且不論秦校尉做這件事的對錯,我們大家必須發個毒誓,絕不把這件事透露出去,不然我們好不容易在通安鎮立足,很有可能就全白費了。”
說完,韓文智的眼神也有意無意的看向溫寒。如果說在坐的七人當中有誰最容易向郭威告密,那溫寒毫無例外的高居榜首。孟選、馬璇、陳落生、韓文智等人都是和秦鎮一起從党項人那裡逃出來的,有着天然的同盟關係,而且孟選和陳落生已經是參與者,當然不可能再去向外透露;韓若芸是自己的女兒,他對韓若芸還是瞭解的,韓若芸是秦鎮等人救下來的,而且秦鎮對韓若芸有着知遇之恩,看韓若芸平常對秦鎮那種崇拜和信任,就算是她明知道這件事非常危險,只要秦鎮堅持,她也會毫不猶豫的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