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弘波在電話裡要求,首先要撤掉每天監視許琴兒和她奶奶的人,並且,關於這場賭拳要以雙方公司的名義進行,對外的說法就是解決一些地方上的衝突糾紛,然後雙方需要安排一次見面,因爲自己已經報了名字,對方也自然查得到凌展的身份,但是自己這邊不能對男子一方出場的拳師毫無瞭解,雙方至少見個面通一下姓名,互相確認一下相貌身份,不要屆時出現冒名頂替一類的事情。至於賭金,葛弘波把押注的優先權完全讓給了對方,選擇自己跟注。
這樣的要求很合理,男子也很爽快的答應了。最後,見面的時間安排在了兩週後,而比武的時間暫定爲一個月之後。
暫時談妥了事情,凌展依舊是踏踏實實回到學校,除了每天正常的練功夫,就是抽時間複習一下將要補考的選修課。反倒是許琴兒心理踏實不下來,一是覺得讓凌展爲她承擔這麼大的事情而過意不去,二是擔心凌展在賭拳比武中的安全。於是她開始每天給凌展打電話,每頓飯前後都要問吃沒吃好,晚上臨睡前還要打電話問個晚安,要不然就是打聽到了凌展的宿舍以後每天過來看看,也沒特別的事情,隨便聊幾句就走,好像就是過來確認一下凌展的存在,把凌展搞得煩惱不堪。
在開學的前一天,凌展吃午飯的時候又接到了許琴兒的電話,這次他接起電話嘆了口氣,說:“琴兒,我覺得我們還是見面談談吧,有些事情我認爲需要說說清楚。”
許琴兒在電話那邊驚訝了一下,反應半天才說了句:“好,我去你宿舍找你。”說完就掛掉了電話。
凌展是在餐廳吃的飯,這時候看着面前的飯菜心想:大小姐,我飯還沒吃完呢,怎麼回宿舍見你?於是他又撥通了許琴兒的電話:“我還在餐廳吃飯,下午兩點吧,我們可以去後山走走。”
許琴兒來的時候,凌展正望着那座小山。他聽見許琴兒的聲音後轉過身來,也不說話,擡手指了指山頂,神色間是一種邀請的意味。許琴兒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當先向山腳走去。
小山不高,兩個人一前一後,很快就爬到了山頂。許琴兒一番運動之後,額頭有點微微見汗,臉蛋紅撲撲的,站在山頂看着另一邊的城市景色,神情中略帶着點雀躍與興奮。凌展不緊不慢的走到她身旁站定,渾身看不出一絲疲憊。
沉默了一陣,許琴兒轉頭看着凌展:“凌大仙,怎麼啦?突然叫我過來爬山,有心事嗎?想宣泄一下?”
凌展搖了搖頭,又沉默了一會兒,擡手指着山下的城市說道:“你看這城市,我以前一直覺得我其實是生活在人羣之外的,每天除了學習和練功,幾乎沒有別的事情,就好像一個人站在這座小山上。”說着,他又轉過身看着學校這邊,“進了這所學校以後,我經歷了救人、比武等一系列事情,最後還多出了一個跆拳道社團掛名教練的身份,可是那在我看來也不過是生活裡的一個小插曲,如同曇花一現,事情過去之後我又回到了我自己的生活裡。”
說着,他又轉過身,面對着許琴兒:“我是個孤兒,小的時候父母雙雙去世了,很多年來,我的生活裡除了師父和師兄們,其他人對我來說都是過客。可是兩個月前,你突然闖進了我的生活,一切都悄然發生了改變,甚至當你向我求助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甚至被一種特別的力量推動着想要更多的幫助你。”
看見許琴兒想說話,凌展揮手打斷了她:“特別是這幾天,你每天給我打無數個電話,每天都要跑來宿舍見見我,我不知道這算是一種關心還是其他的什麼東西。我總覺得這些事情似乎將要給我帶來改變,我原有的一切會被打亂,我的心神不再想以前那樣安定了。”猶豫了一下,他用緩慢的語氣繼續述說着,“幾年前,我的功夫從明勁巔峰踏入了暗勁,武功上的進步讓我欣喜不已,也給師父和師兄們帶來了喜悅。可是他們不知道,從那以後我身上發生了一件事情,一度讓我困惱不已。我開始不定期的做一些夢,每一次夢的內容都是相同的,在夢中,我似乎以旁觀者的身份經歷了九十九個不同的人生,這些人有的甚至是可以在歷史之中找到的人物。我覺得這一定代表了冥冥之中的什麼意思,可是我想不出來,也不知道找誰去詢問。”
看見許琴兒臉上驚訝、思索和疑惑相互交織的表情,凌展笑了笑:“你可能不明白我爲什麼和你說這些,不過你聽我慢慢說,因爲事情又有了新的變化。”說着,他把臉轉向一旁,似乎一時間不敢去看許琴兒,“自從假期裡你不斷聯繫我開始,夢變得頻繁了,每當你白天打給我電話,晚上我就會在睡夢裡經歷一次這九十九個人生。其實我願意那樣幫你,也未嘗不是想結束這種生活,我以爲可以在幫你解決了問題之後就不再聯繫了。可這幾天因爲你每天都在聯繫我,所以每一天晚上我都必定會進入這番夢境,甚至在最近的兩天,夢境循環了起來。我們真正練武的人每天是不需要太多睡眠的,我已經很多年都只需要在子時睡兩個小時就足夠了。可是我睡覺的時間沒有改變,夢境卻變長了。昨天夜裡,我沉浸在夢境中,每一段人生的內容變得更豐富了,我沉浸在裡面感覺快要醒不過來了。”
他突然停下話頭,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的吐出來,轉回頭雙眼凝視着許琴兒,說道:“琴兒,你,可以給我一個解答麼?”
許琴兒愣住了,她覺得凌展的故事太離奇了,本以爲他是編個故事搞出點天作之合、命中註定之類的狗血情節,然後表個白什麼的,心裡還羞澀的想着是欲迎還拒還是就直接答應下來,結果凌展最後只是希望她給一個解答。可是這讓她怎麼解答?她根本就不知道爲什麼凌展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夢,更不知道這些夢跟自己有什麼關係。許琴兒心裡也承認自己確認喜歡上了凌展,不出意外也許在他賭拳比武之後就會主動向他表白,可是現在看着這個自己的同班同學,這個學校裡隱藏的武林高手,這個與常人有着不同成長經歷的大男孩,看着他眼中平淡之下暗藏的期盼。
一陣清風從山頂吹過,拂起許琴兒的衣角,拂起她的髮絲,也吹亂了她的心緒。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但就在凌展等候許久,最終嘆息一聲想要轉身離開的時候,許琴兒叫住了他:“凌展,說實話你的故事真的讓人很難相信,但是我能看出來你沒有說假話,可惜我也不知道這些事是爲什麼。我承認,我也已經說過,在暑假的時候我是有目的的想和你拉近關係,情況你現在也瞭解。我更承認,這幾天的事情,大概是因爲我已經喜歡上了你,我想靠近你,瞭解你,請原諒我用了這麼直接的方法。”說着,她又低下頭沉思了一陣,再擡起頭時眼神中多了一絲堅定:“我相信你說的話,雖然我不知道這些爲什麼會有這些夢,爲什麼會因爲我而讓你夢境發生變化,可是我明白這一定給你帶來了很多麻煩和困擾,所以今天開始我不會再每天纏着你了。但是我也想請求你,如果我的不再糾纏並不會讓你的情況好轉,或者是你有一天找到了夢的原因,請你能聯繫我,我不奢望你到時候可以接受我,我只是想說,我很喜歡你,不想離開你。”
許琴兒的開朗熱情以及她果斷的話語幾乎動搖了凌展的心,可是最後他沉默了許久還是點了點頭,沉聲說句“好”,就轉身下山了。
第二天是開學,許琴兒果然不再纏着凌展,甚至在課堂上見了面也沒打招呼,就連眼睛也幾乎不看他,只是偶爾趁凌展不注意的時候用餘光偷偷瞄上他兩眼。凌展的夢果然隨着時間逐漸消失了,他慶幸之餘心中也不免有一絲失落,但是隨着比武簽約的臨近,他也不得不盡量拋開了這些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