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展的魔之分身回到人界後,由於自救心切,倒是忽略了自己還保留着天魔外表的事情,因此一路飛行中倒是引起了不少修士的注意。
不過他如今已經達到近乎七星的強大境界,氣息雄厚異常,倒是無人敢隨意招惹他,因此途中始終沒有與人發生過摩擦。
但這樣一來,他也一直沒有醒起這件事情來,以這副紫黑色皮膚的外表直接橫跨了兩座大陸。
這一日,他通過感應知道自己已經距離爭鬥所在處很近,只有不到一兩日的路程。
雖然他也知自己長時間飛行消耗不小,不過在這種緊急的情況下,他也顧不得許多,畢竟與合道高手對敵不是尋常爭鬥,情況瞬息萬變,一個不慎可能就被衝破那歸藏大陣防禦。
因此當他將要路過一片山脈,並察覺到山中似乎有人正在排布某種的陣法的時候,凌展並沒有過多留意,仍舊自顧自地向前飛去,只是不經意的向山中瞥上兩眼罷了。
但就在他即將從那羣人斜上方飛過的一剎那,一道融合衆多修士力量的碩大光芒直奔其身體射來,其中蘊含的力量波動無比驚人,已經到了讓如今的他也不得不謹慎面對的地步。
雖然尚不明白對方爲何忽然向自己出手,但是凌展並非迂腐之人,面對這顯然要置自己於死地的強大攻擊,他立刻於疾飛中猛地收住身形,雙臂肌肉驟然墳起,無窮魔息流轉於雙拳之上,在那道光芒距離自己還有數丈遠近時,一對拳頭陡然擊出,拳風化作無比氣浪頓時迎上!
在他的雙拳擊中光芒的一瞬間,料想中的轟然巨響並沒有產生,相反一切都異常的安靜,彷彿那劇烈的撞擊只是有如情人間的撫摸一般。
但任是誰人親眼見到這場對拼,都不會認爲事情只有這麼簡單,因爲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從那碰撞出傳遞出的劇烈波動卻是有如颶風一般掃過這一方天地,下方大山中的樹木不斷倒塌,呈環形向四外擴散,場面極其驚人。
察覺到那光芒中的力量彷彿無窮無盡,凌展心中不由得暗吃一驚,原本他認爲以自己如今的實力,放眼天下幾乎難尋敵手,就是蓬萊派的張老頭也未必能勝過他,也只有道真和瞳那等神秘存在纔有壓服自己的資格,但是現在隨隨便便在一座山中竟然就碰到了可以匹敵的對手!
不過他在交手的一瞬間也已然看清,施展出那道光芒的並非只有一人,而是由一羣人組成了一座陣法,並且似乎通過這種陣法將其中所有修士的力量都集中到一人身上,才能發揮出這等攻擊來。
當然,只要能夠對自己造成威脅,那麼不管是單獨一人,還是一大羣,他都必須小心面對,否則一個不慎就要受傷。
但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爲何偶然遇到的一羣人會對自己下這樣的狠手,畢竟他能夠看出來,想要布成那種獨特的陣法,不是短時間可以完成的事情,如今的局面就好像對方早就在等着自己一般。
難道說這些人是受道真之命來堵截自己?
他越想越覺得心驚,而此刻因爲分心思索這些事情,導致他雙拳中發揮出的力量減弱了許多,竟然讓那道蘊含着恐怖力量的光芒又向前推進了數丈距離,眼看就要觸及到他拳上。
察覺到情況有些危急,凌展趕忙收攝心神,專心催動勁力,數息之間將那光柱又迫得倒退丈餘,然後這才轉過目光打量下方衆人,想要看看襲擊自己的究竟是些什麼人。
原來,那些攻擊他的人,正是接到徐獨衆之命要趕去救援的星月閣修士,他們在閣主的帶領下演練陣法,正巧趕上凌展途經此地,見其竟是個修爲強橫無比的天魔,星月閣主雖然救人心切,但也不會就這樣將他放過,結果便導致了這一場意外的爭鬥。
此刻猶豫凌展沒有變化外表,所以那雙一黑一白的獨特眼眸也被星月閣衆人看了個清清楚楚,星月閣主範海辛是經歷過上一次天魔大劫的人,但似這種奇異的天魔眼他卻是第一次得見,這一刻他只覺得自那雙眼中流露出的目光,似乎有動搖心神的力量,以他化神後期的修爲,竟然也元神震盪,何況身後那些還在結丹或元嬰期的弟子與長老們。
頓時,他心頭升起一股極度危急之感,在他想來這種獨特的眼眸多半是由天魔一族中新培養出的特殊血脈產生,以其施展瞳術,力量定然比人界修士曾見識過的要強大很多倍,否則不會一眼之下就使他穩固無比的元神也受到影響。
至於在他身後的衆多長老弟子們,則是在這一眼之下紛紛心生迷惑之意,不過由於星月大陣已經運轉開來,所以他們的力量仍舊在源源不斷的供應出去,倒是不會使得範海辛那邊產生力量枯竭的狀況。
而單獨立於大陣之外的徐翠石,在被兩道奇異的目光掃過後,其心驚之感也不比範海辛弱上幾分,畢竟他如今也是化神境界的修士,雖然還只是初期,但元神已成,本不該受到外物所惑纔是。
好在他元神中的那種恍惚感覺只持續了一瞬便消失了,下一刻只聽得一聲熟悉的聲音自頭頂傳來:“徐前輩?你怎地會在此處?而且還和這羣人與我爲難?”
徐翠石此刻緩過神來,正想要施展法術幫助範海辛一同攻擊,畢竟天魔可是所有人類的敵人,任何修士見到之後都應該立刻下殺手纔是,但是聽到這句話後,他頓時心中一跳,疑惑地打量着凌展的面容,似乎在辨認着什麼。
感受到他的目光注視,凌展這才忽然醒悟過來,驀然催動拳勁將那光芒又迫開一段距離,同時其身形向側面一閃,卸開那讓他也無比心驚的攻擊,同時一隻手向臉上一抹,瞬間變化成了自己正常的相貌。
下一刻,徐翠石與範海辛等人只見到那能夠力抗星月大陣一擊的強大天魔,不但皮膚上的紫黑顏色盡數褪去,而且其相貌也完全變成了一個青年的模樣,甚至連其雙眼也變得正常起來,目光中不再帶有那動搖心神的奇異力量。
凌展自從在魔界中變回了迦南的模樣後,這幾年裡始終沒有變回來,只是因爲其施展了多重碎星變,才使得雙眼恢復了一黑一白之相,因此他這會兒想要與徐翠石相認,不但要改變皮膚顏色,同時還要改變自己的面容。
徐翠石前日裡剛剛與他的道之分身相距月餘,自然立刻就認出了他的模樣,但是這個外表看起來只是個十四五歲少年的徐家老怪,卻是不會就這樣輕易相信他的話的,只見其微微一怔後,神色忽然變化不定起來,彷彿想到什麼難以抉擇的事情。
見他露出這種神情,範海辛也察覺出事有蹊蹺,因此沒有繼續發動第二輪攻擊,不過當他疑惑地將目光在二人之間移動數次,忽然向徐翠石問道:“徐道友,難不成你識得這個天魔?”
他語氣上雖然極力控制,但還是免不了隱隱帶上一絲質疑的意味,特別是將那“天魔”二字咬得極重,彷彿對於這個持着徐獨衆手中令牌來求援的強者竟會結識天魔的這件事十分不滿,而且當此情形,他不但沒有撤去星月大陣,反而暗中向身後幾位長老打出了數個手勢,示意他們要提高警惕。
聽出他言語中隱含的那層意思,徐翠石尷尬的一笑,擡手捎了捎頭,似有些不知該怎麼解釋這種情況。
猶豫了一陣後,此老猛一咬牙,轉向空中的凌展道:“小子,我知道凌展的確有一具化身修煉了天魔的功夫,但同時我也很清楚,天魔都懂得一種吞噬他人軀體,並變化對方相貌的能力,你要怎麼讓我相信你是真的凌展,而非某個將他吞噬掉之後跑來人界迷惑我們的奸細?”
他在與凌展相聚的這段時間早已知道那一體三化身的事情,同時也知曉其以魔之分身偷入魔界探聽消息,當時得知這些事情的時候,即便以此老的性格,也不得不佩服凌展的膽魄,畢竟隻身探問敵情的事情非大魄力不能爲,更何況凌展要面對的是整個魔界。
但是佩服歸佩服,從理智上他不認爲這種探聽消息的事情可以在短時間完成,在他估計這種事情至少也要幾十年纔夠,當然對於這些動輒修煉成百上千年的老怪來說,幾十年光陰不過彈指之間。
而且凌展也明確說過自從魔之分身進入魔界後,便和他的兩外兩具化身失去了聯繫,而徐翠石當日拿着令牌去星月閣求援的時候,魔之分身還沒回來,所以前後事情加在一起,才使得此老懷疑眼前這個凌展,是某個強大天魔吞噬了其魔分身所化,畢竟似那近乎七星的強大修爲也的確不應該是凌展所具備的。
面對這種質疑,凌展開始時也是一怔,不過以他如今融合了無數段人生記憶後的心智,自然是一眨眼便明白了其中關鍵。
不過明白歸明白,想要解釋清楚還真是個很麻煩的事情,因此他沉默了一陣後,搖搖頭道:“徐前輩,實在抱歉得很,現在我無法拿出有力的證據,證明我就是真的凌展,就算我說出咱們過去曾一起經歷過的事情,恐怕您也會認爲我在吞噬那個‘我’以後獲得的記憶。但是有一個辦法可以證明我的身份,那就是我方纔趕路的目的,是要去營救我自己的另外兩具化身,如果我並非凌展本人,就算吞噬了其一個身體,也不會和另外兩個‘我’產生聯繫,更不會知道他們身上發生的事情,也就不會恰好經過這裡了。要是您信得過我,便與這些道友們隨我一起前去,看看我究竟是不是我。”
這番話說起來有些繞嘴,聽着更是容易讓人轉不過意思來,不過徐翠石還是很快就將其脈絡縷清,沉吟道:“如此也好,現在我倒是已經信了你五分,只不過還要等我說服這些來幫忙的道友纔好。”
說着,他向範海辛施了一禮,道:“範閣主,我有一事要向你言明,你我眼前所見的,其實正是此次要去援救之人,只不過由於他修煉有身外化身之法,所以共有三個化身,這一個或許就是其中修煉了天魔功法的那個,而我們要救的卻是另外一個或是兩個化身,不過你放心,那兩個化身修煉的都是道法,更絕非天魔奸細,否則獨衆公也不會挺身相護於他,並要我來請您出手相助。只不過,咱們現在見的這個身份還不確定,因爲據我所知,那小子幾年前曾以魔之化身進入魔界,想要探聽下一次天魔大劫之事,似這等九死一生的事情,不甚敗露也很正常,所以他可能在敗露後已經被某個天魔吞噬了也說不定,因此我纔會質疑他的身份。”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儘量壓下自己心中仍存着的一點疑惑,用足夠誠懇的語氣道:“所以,徐某有個不情之請,想要閣主隨我賭上這一次,跟他一起趕去獨衆公的所在,看看這個小子是否真的就是咱們要救的人。”
因爲凌展一體三身之事實屬罕見,又練就了不同功夫,所以無論是他自己,還是徐翠石說起整件事情來,都顯得有些繞口,而星月閣此來的許多弟子們更是聽得雲裡霧裡,甚至一些長老們也有些某不着頭腦。
只有那範海辛反覆在腦海中回放兩人的話之後,這才理清個頭緒,沉聲道:“徐道友所說之事,實在有些超乎想象,況且眼前這個不知是天魔還是化身的存在,實力又太過強橫,竟能倉促間擋住我星月大陣的全力一擊,如果真是敵人,那便是人界大敵。而你我本來素未謀面,面對這等事情,爲了我閣中衆長老弟子的性命,我是不能答應你的。”
聽他語氣委婉的說出這番拒絕之言,徐翠石不禁苦笑一聲,不知該說些什麼來緩解眼前的局面,但正在此時只聽範海辛又道:“不過,既然徐道友能持着徐獨衆前輩手中那塊客卿長老令牌來找我,看在他老人家的面子上,我也只好信你一次,只是希望你的判斷沒錯,否則便是害了我閣中強者的性命,範某隻要能夠脫身,但有一口氣在也要報此大仇。”
這位星月閣的閣主忽然說出這峰迴路轉之言,頓時使得徐翠石有種意外之喜的感覺,他愣怔了一瞬後先是趕忙向範海辛稱謝,隨後又轉向凌展道:“小子,你可聽清楚了?如果你敢誆騙與我,那便是同時誆騙了星月閣的諸位同道,方纔那大陣的威力你也見到了,就算你是魔族中的七星強者,在這陣法之下也不能輕易討得了好去!”
聽得此老如此說,凌展不禁心中暗笑,不過他表面卻不顯露半點,而是正色道:“徐前輩放心便是,就是看在徐師姐面上我也會隨便騙您的。”
徐翠石故作聲色俱厲的說出那番話來,臉上神情是難得一見的嚴肅,但在聽凌展提及徐若婷的時候,他的臉色也不禁緩和了許多。
說起來,他方纔話中隻字未提自己,卻是想到以他化神初期的修爲,卻是沒有資格在這種事情上具備足夠的發言權,雖然以他這種實力,放眼天下幾可傲視千萬修士,但在凌展的魔之分身面前,簡直和螻蟻沒什麼兩樣,甚至就是星月閣衆人組成的星月大陣,也不是他能夠直面的力量,因此他才狐假虎威的以星月大陣來做要挾,而凌展心中笑他的,也正是這一點。
雙方說完這些話之後,場中一時靜了下來,範海辛等人將目光都放在凌展身上,竟似是要他先走的意思。
一眼看出對方之意,凌展於這危急之時也不禁哈哈大笑一聲,道:“各位前輩且請放心,此行便讓小子先行了。”
說着,他不再逗留於此,身化作一道烏光朝自己的另外兩具化身所在方向飛去。
見他飛出了一段距離,徐翠石和範海辛這才稍稍放下心來,組織星月閣人衆隨後追去。
說起來,星月閣此行能夠趕得如此之快,全仗着其閣中圈養的幾隻獨特靈獸,這些靈獸生得有如巨蟒,身長百丈,只是其體表皮膚上隱約有星空圖案,頭頂又長着數量不等的犄角,可以不必憑藉羽翅飛翔,實在神奇異常,而星月閣的長老弟子們也正是騎乘着這些靈獸才能完成長距離的飛行,否則只怕沒救到人,一些結丹弟子就要先累倒了。
而且這些靈獸本身實力也不弱,還能成爲爭鬥中的得力臂助。
卻說凌展爲了照顧身後衆人的速度,因此飛得並不甚快,幸好如今距離爭鬥地點也不算太遠,倒是讓他暫時還不至於太焦急。
似這般緊趕慢趕,在一天半後一行人終於遠遠望見了一片能夠懸浮於空中的奇異山林,但凌展此刻卻沒有絲毫放鬆的感覺,相反他的一顆心卻猛地提了起來,因爲他已經從另外兩具化身傳遞來的念頭中得知,歸藏大陣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