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彎新月斜掛在夜空之上,星光爍爍,初秋的夜,涼意如水。
“唉......”一聲嘆息傳入耳畔,讓人頓時心情壓抑。凌寒聽出這是個女人的嘆息聲,誰會在這麼晚到這裡呢?不會是鬼吧。
一陣冷冷的夜風襲來,好在他的體質極寒,只是一個激靈,差點掉落一地雞毛和雞皮疙瘩。
“是誰?”他大聲問道。半響沒有迴音。他急忙四處亂瞄,只有樹影婆娑,鬼影沒有一個。莫非是幻覺,凌寒伸了個懶腰,自嘲的笑了笑。
“一堵青牆隔陰陽,十年生死兩茫茫。”還是那個聲音!
兩句詩輕輕的吟出,在這靜謐的夜裡,顯得格外的悽婉。“你這小娃,半夜不在家裡好生睡覺,到這裡閒逛什麼?”
“你不是也沒有睡覺,在這裡閒逛!”
“小娃子嘴巴到挺利索!我和你可不一樣!”
凌寒心頭一凜,警惕的問道:“你是人還是鬼?”
那個聲音輕笑一聲:“你猜我是人還是鬼?”
“人是傷心人,鬼是斷腸鬼。”凌寒道,能和自己聊天,看來並不是鬼,懸在嗓子眼的小心肝落回了肚子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嗚嗚嗚嗚”,對面忽然傳來了一陣長笑,中間又夾雜着憤怒的狂笑,最後又變成了哭一般的笑,那是悲憤欲絕的笑,讓人絕對聽不出是笑非笑。聽得凌寒的心瞬間又緊了起來。
這撕心裂肺的笑聲剛落,一股梅花般的清冷香氣迎面襲來,一個白影在凌寒面前閃過,一隻比他還要涼的手抓住了他的肩頭,整個人便像個木偶般被人提了起來,輕飄飄的越過了圍牆,落入了後院。
“疼!”不知道什麼原因,那個白影冰涼的手就像扎進了凌寒的肩膀一樣,血肉像是被撕裂一樣,骨頭也彷彿被捏成了碎片。
白影一揚手,凌寒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屁股摔的生疼,好在肩膀的壓力減輕了,可謂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白影背對着凌寒,直直的站在那裡,微擡着頭,看着那慘白的彎月,像是有所思。凌寒躺在地上,在哪裡摔倒,就在哪裡揉屁股。
瞄着白影的背影,隱約的感覺這個女人是個年輕的女人,還是個宛如仙子般身姿曼妙的女人。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依稀聞得到白影身上梅花般的清冷香氣,讓凌寒有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啪啪”,兩聲脆響,打破的夜的寧靜,兩道殷紅的手印印在了凌寒的臉上,打的凌寒有些眩暈,這出手可比凌霄和那班狗腿要重多了,剛剛擦乾血跡的嘴角又被打破,伴着鼻孔裡的血,奔涌兩道紅河流了下來。
“不許盯着我看!”白影冷冷道“這是最輕的懲罰!”
“你怎麼知道我看你,你又沒有回頭!”凌寒不服氣道
“敢犟嘴!”
“啪啪”,又是兩巴掌,打的凌寒眼冒金星,暈倒在地。
“二少爺!”“二少爺!”
“二少爺!你在哪?”
羣穿着凌府字樣的家丁打着燈籠在府裡邊喊邊找,王奶媽焦急的直跺腳。一個四十左右的男子揹着手,站在臺階上,面部消瘦,臉色陰沉,一雙鷹眼,不怒自威,他就是凌寒和凌霄的父親,凌長峰。
長峰藏鋒,在這個叫
做菊花臺的邊陲小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凌家百年來最優秀一個武道者,也是這個小城的守護者之一,是全城百姓的依靠。
這個小城處於人族與魔族的交界處,人魔兩族結怨千年,戰火經久不息。然而,有長峰在,魔族不敢輕易的來犯,因爲長峰不僅是位能力不俗的武道者。
武道,乃是這個蒼茫大陸的武修正道,以武法爲有法,以無道爲有道。“修武道,入神殿,列尊位,創世紀”,這是這個大陸上每個人都夢寐以求的高升之道,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入武道一門,只有少數的門派世家能夠延襲上古傳下的修煉方法,繼續在武道的道路上前行。
而武道之境界也是層層遞進,最低尚未入道者,統稱羽道者,也就是還沒有正式入門,雖然只是小小的入門,卻十分艱辛,如果在十五歲前沒有入門,那麼就失去了入門的機會。
武道入門後由低向高分爲七層,分別是練膚,舒筋,暢血,鍛骨,培精,養氣,凝神。在遠古時代,出現了許多凝神道者,真正具有開天闢地移山倒海的能力,開創了不少門派,傳承了不少世家。但那時魔族也擁有可怕的毀滅能力,在一次次的人魔碰撞後,武道功法逐漸衰落,凝神只是傳說了,養氣高手也只是歷史,成爲培精高手就已經是蒼茫大陸上的頂級存在。
凌長峰目前是舒筋高手,即將修入暢血,這在菊花臺可是呼風喚雨的修爲。
片刻,下人紛紛來報。
“老爺,東院那邊沒有!”
“老爺,西園那邊沒有!”
“老爺,演武場那邊沒有!”
“老爺,各個房間都找遍了,沒見到二少爺!”
“王嫂,你最後看到寒兒向什麼方向跑去了?”凌長峰問道。
“老爺,二少爺向後院的方向,可是牆外面我們都找過了,這孩子,跑到哪去了,真急死我了!”奶媽揉着哭紅的眼睛道
“王嫂,先別急了,我帶人再去找找看!”說着,凌長峰一步在前,帶着數十家丁,向後院找去。
看着後院破舊的大門,一道大鎖牢牢的守在上面。一個老眼昏花的家丁在燈籠的照耀下,在那一串大小不一形狀各樣的鑰匙中找到了一把鏽跡斑斑的鑰匙,顫顫巍巍的插了幾次纔對準了鎖眼,又抖抖索索的轉了半天,纔打開了這把陳年老鎖。然後,退到了一邊。
凌長峰輕輕的推了一下,大門“吱呀”一聲,緩緩的開啓,凌長峰提個燈籠,向衆人一揮手,意思止步。他深吸一口氣,一步踏進後院,穩穩立住。慢慢閉上雙眼,以他的神識在這個院子裡搜尋着。苔痕青青,庭院深深,竹影疏疏,小樓沉沉......
衆人看着凌長峰,一動都不敢動,一口大氣都不敢出。少頃,凌長峰睜開了眼睛,走進了後院。在那個白影站過的地方,停頓了片刻,然後對衆人說:“各位弟兄先回去休息吧!我一個人進去,辛苦了!”衆人不敢停留,諾諾而退。
凌長峰推開了小樓的門,裡面桌椅字畫位置如舊,只是掛滿蛛絲灰塵。凌長峰緩緩的走上了閣樓,琴棋依舊,只是胭脂沾滿了灰,他推開閣樓的窗,放一彎慘白的彎月入眼簾,不禁往事涌上心頭。
十五年前,凌長峰正直二十有八,血氣方剛,乃是一級舒筋,這也
是五百餘年凌家第一個這麼年輕就步入舒筋武道行列的新秀。
那時凌長峰已經婚配,夫人就是城主的千金雲如裳。郎才女貌,其樂融融,唯一讓人遺憾的是雲如裳過門七年,沒有產下一絲血脈。
有一日,手下來報,城東發現雪狼狐,雪狼狐乃是天地靈獸,如果能擒獲馴服,如同增加一名練膚武道,即使不能馴服,斬殺後得其妖丹也是至寶,其毛皮可製成狐皮寶衣。
雖然衆武道者佈下天羅地網,還是被那妖狐逃脫。在傷了數名好手之後,那妖狐也受了重傷,只是困獸猶鬥,愈傷愈有求生慾望,慌不擇路一頭扎進了菊花臺東北部的黑森林。這個黑森林樹木遮天蔽日,終年不見太陽,裡面漆黑一片,據說裡面隱藏着高階的妖獸,還有不死的冤魂,所以不管是人族還是北部的魔族,都敬而遠之。
但是,這雪狼狐也是百年難遇,凌長峰自然不能放過。於是帶人深入黑森林五十餘里,終於發現了這隻靈獸蹤跡,但衆人披荊斬棘激進了十餘里後,在火把的照耀下看到的卻是另外一幕血腥的畫面:一個年輕女子,一手拿着一把雪亮的匕首,正趴在雪狼狐的脖頸處,瘋狂的吸着獸血。聽到異聲,那女子一擡頭,頓時驚呆了凌長峰等人。
長髮如瀑,膚白賽雪,星眸善睞,櫻脣貝齒,再點綴着雪狼狐的斑斑血跡,簡直是天使的面容伴隨魔鬼的行徑,說不出的妖豔與詭異……
凌長峰把這個女子帶出了黑森林,一番詢問得知,這個這個女子叫梅若雪,也出自武道世家,但是父母雙亡後家道中落,只得投奔遠親,路遇魔族衆魅,只好隻身逃入黑森林,逃亡數十日,正好遇到傷勢嚴重的雪狼狐,這樣,就出現了眼前的那幕,美女與野獸。
後來,這個女子便在凌家落腳,此女不僅樣貌出衆,爲人還知書達理,並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連武道修煉方面,也給凌長峰帶來了許多獨到的見解,這樣漸漸的,兩人情愫暗生,因爲雲如裳一直沒有子嗣,也不好阻攔,在凌家長輩的主持下,凌長峰便收了這個女子爲二房。
新婚燕爾,兩人融融恰恰。正所謂:福無雙至今日至,禍不單行昨夜行。兩個月後,雲如裳竟有了喜脈,半年後,梅若雪也珠胎暗結,這時凌長峰是春風得意。
在得了兩個兒子凌霄凌寒之後半年,梅若雪竟得了大病,還傳染了衆人,這個往日仙女一般的人物一時成了衆人眼中的禍端。在家族衆人的逼迫下,凌長峰不得不封閉了後院小樓。
就在這個小樓裡,那一夜,風雨交加,那一夜,天人永隔。想到這,不禁暗自神傷,現在凌寒不知去向,他更覺得愧對那個在從黑森林帶回的女人。
十餘年過去了,他依舊不能忘記那女子一顰一笑,一言一行,這十餘年,他的武道修爲進展不快,只因梅若雪死後,凌長峰也如心死一般,再加上凌寒的怪病,更是讓他無法接受,本是剛強的一個人,竟選擇了逃避,除了依然能借助自己的餘威保衛菊花臺的安危,其實自己知道,哀莫大於心死。
凌長峰迴到了院子,就在剛纔停頓的地方,他感受到了異樣的氣息,那是一種超乎他自己的強大。忽然,他眉頭一皺,低下頭在地上撿起了一樣微小的東西放在了手心上,是一隻凍僵的螞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