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處更衣室到擂臺的道路,樓成已經走了兩次,似乎閉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到周圍的畫面:越來越多的觀衆,一片又一片的人影,製造氣氛和給孩子們玩樂的小喇叭,照亮昏暗冬日的燈光,架在各處的攝像機,這些紛繁雜亂簇擁的中央則是象徵着武者所有榮譽所有光輝的青石場地。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不服?那就打一場!
樓成踏着石階登臨,腦海內油然浮現出上午補眠醒來後的一幕幕場景:
自己酒店的住宿只訂到了今天,自己歸家的動車就在晚上八點;
前臺打來電話,提醒中午十二點退房,並委婉地表示已經沒有空房,無法續租;
自己將筆記本電腦、鼠標、充電器等一一收起,將終於晾乾的龍虎俱樂部武道服穿上,把換下的衣物找了個袋子裝好,塞入了大揹包,做完這一切,又仔細巡視了房間一遍,怕有物品遺漏;
房間內屬於自身的東西都回到了揹包,住了好幾天後開始熟悉的地方再次變得陌生,但自己不會遺忘這裡,必將在回憶中給它留一個角落,因爲它見證了自己一日強過一日的蛻變,見證了自己武道修煉路上的第一次脫胎換骨,見證了自己人生裡的第一次獨闖異鄉;
背上大包,最後看了一眼房間,合上了大門,拿着房卡,來到前臺,辦理了退房手續,從這個時候開始,自己與炎陵的牽絆只剩下最後的這場擂臺賽了;
從這個時候開始,除去有私房錢的銀行卡和手機,自己只剩下晚上的飯錢和一張回家的車票了!
如今,揹包就在更衣室櫃子裡,這場之後,是按照原本的預定,搭乘動車,離開炎陵,還是衝破阻礙,拿到獎金,改簽動車票,換更好的酒店?
樓成念頭起伏,只覺目前的自己與謀劃來炎陵參賽時的自己,已經有再世爲人之感。
從武道的水準,到心智的成熟,都算名副其實的武者了!
他停在了擂臺偏左的地方,看着從另一處更衣室出來的周遠寧,看着他腳踩輝煌的燈火,沐浴點點光明,一步一步走完石階,來到對手的位置。
他會是自己這屆擂臺賽的最後一個對手,還是成爲踏板,助自己更進一步,面對更加強橫的敵人?
所有的思緒緩緩沉澱,樓成耳畔迴盪着嚴喆珂的歌聲,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更有迎接磨難挑戰強敵的沸騰熱血。
他主動開口了:
“我很高興你沒在王燁掌下受傷。”
聲音略低,有着幾分磁性,傳入周遠寧的耳朵,讓他明顯怔了怔,似乎感受到了樓成濃烈的戰意和毫無畏懼的自信。
“我也很高興能與最鼎盛狀態的你打一場。”周遠寧微笑做了迴應,直視着樓成的目光,沒有一點閃爍,“擊敗這樣的你或許將是我本屆比賽最大的收穫,勝過能夠拿到的獎金。”
樓成沒有挑釁和語言交鋒的習慣,表達了真實的想法後便歸於了沉默,腦海裡最後一次推敲起本身預定的想法。
經歷了六天七場戰鬥,“擂臺之路”周遠寧的體力問題表現得相當明顯了,而這對遊鬥型打法的武者來說,等於廢了半條腿,當自己體力的變態已經聞名炎陵,他絕對不會主動採用類似的策略,等待久守必失的機會,頂多在自己起勢時拉開距離,打亂節奏。
也就是說,周遠寧會仗着速度、敏捷和步法,以狂暴之風、龍捲之風等瘋狂進攻,務求給自己製造極大壓力,逼迫自己忙中出錯,露出破綻。
自己的實戰經驗只有這麼幾場,而且一直都在規避“壓力測試”,幾乎沒進行過單純的、無法擺脫的防禦,要麼遊走躲避,尋找機會,要麼主動進攻,壓制對手,類似方面的經驗就算不爲零,也差不了多少。
這種情況下,結果可想而知!
“周遠寧採用的打法基本可以肯定,那他又是如何判斷我的選擇呢?”樓成做了一個反向思考。
從龍虎俱樂部論壇的直播帖子看,他們都覺得自己會用重心如汞遊走纏鬥,因此讓周遠寧發揮呼嘯八形的靈活機動,壓縮自己的活動範圍,逼迫自己硬碰硬,置身被瘋狂進攻的壓力之中。
同樣的,周遠寧通過自己與“一拳無敵”金濤之戰,判斷自己還有另外一個選擇,那就是靠着變態的體力,以攻代守,以狂風暴雪壓制對手,不給反擊的機會,儘量拖延時間,等待勝利的鐘聲。
對於這兩種打法,他應該都有所準備,臨場判斷。
或許可以藉助這個思路誘導他一下……樓成收回思緒,開始抱元守一,以求入靜。
種種雜念被摒除,他彷彿置身於了最安靜的世界,四周的吶喊聲、小喇叭聲遠在天邊又是如此清晰,和附近的風聲、呼吸聲等相得益彰。
“開始!”
裁判宣佈了小組賽最後一個下午的戰鬥開始!
他話音剛落,周遠寧腰背一動,體內似乎有風在生成,推動着他以迅猛的姿態呼嘯靠近了樓成,兩人之間的距離當真眨眼不見。
這樣的速度,這樣的敏捷,只比葉悠婷的“豹形”差一點了,而這還是周遠寧荒廢幾年後的表現,若是在他全盛時期,恐怖可想而知。
樓成全神戒備,搖晃着重心,在周遠寧呼嘯而出時,脊椎一彈,似有大龍沖天,猛地閃向了左側,標準的“重心如汞”遊鬥打法。
這樣的應對在周遠寧預料之中,他腳尖一點,身形兜了個小弧線,飄逸迅捷地追上了樓成。
呼嘯八形!不羈之風!
樓成剛做出遊斗的起手,重心忽然一沉,腦海內觀想出累累白雪巍巍高峰。
轟隆!
閃電劈下,銀白照耀,激起燎原之勢,撼動了億萬鈞積雪。
轟隆!
大雪山上大雪崩!
樓成左肩一沉,腳步一蹬,不閃反進,迎着追趕而來的“擂臺之路”周遠寧就撞了過去,像是滾滾流淌鋪天蓋地的白色洪流,氣勢之兇猛,讓不少觀衆發出一聲驚呼。
他做出“重心如汞”的閃避,就是要讓對手以爲自身將採用遊走纏鬥的打法,一旦靠近,立刻反撲,用最兇猛的暴雪,最恐怖的雪崩!
面對於此,無形無根之風般的周遠寧突兀停止了,像是高速奔跑的馬匹一下就站立了起來,似乎失去了慣性這種基本規律的桎梏。
一停又是一彈,他再次起勢,呼嘯往前,剛纔積累壓縮的慣性化作了恐怖的爆發,激盪得氣流產生詭異聲響。
呼!
兩者相撞,怪聲四濺,樓成如被颶風捲入,力量被抵消,重心被晃動,只好退後了兩步,而周遠寧略一退步,腳跟一點,再次彈射而出,一下就繞到了樓成的側面。
呼嘯八形,恐怖颶風!
啪!周遠寧右臂一抖,發了寸勁,斜掌劈向了樓成的脖頸之處。
樓成剛穩固身形,來不及調整重心,左臂一架,擋住了這一擊。
他剛想從對方借點勁力,“聽”出點動靜,就覺那力量如同火藥般炸開,短促剛脆又極具爆發感,根本借不來,“聽”不到。
啪!周遠寧身法靈動,已然繞到了他的背部,左拳以寸勁打出。
樓成腰背一擰,推動身體半側,避開打擊,帶動腿腳繃直,如同一根凌厲抽出的軟鞭,啪地向後橫掃而出。
腳步一點,周遠寧身形又是一彈,順着橫掃之勢,以極強的速度避開了這一腿,依舊處在樓成的背後。
啪啪啪!他拳打腳踢,肘擊掌劈,身體各個部位交替使用,彷彿龍捲之風般開始繞着樓成連續打擊。
這個過程裡,樓成真的有疲於奔命之感,剛架住一掌,對方已改變位置,又是一拳劈打而來,若非重心如汞幾次晃到對手,自己恐怕已經抵擋不住。
再這麼下去,他要是用“無形之風”和寸勁交替進攻,以混淆自身判斷,那就麻煩了,到時候必然顧此失彼。
自己明明預料到了周遠寧的打法,做了應對,但還是落入了這樣的局面,只能說實力的差距真的不小。
就在這時,樓成凝水成冰的心湖裡,忽地蕩起一絲漣漪,背部肌肉感受到了一股力量的勃發。
不好!
周遠寧果真在寸勁裡夾雜了一記無聲之掌!
樓成來不及細想,根據戰鬥本能,猛地往前一倒,讓上半身與周遠寧的手掌拉開了距離,左腿則順勢而起,帶動勁風,半翻身體,啪地踢向了對方,將周遠寧逼得收掌閃開。
肌肉調整,重心改變,樓成保持住了平衡,左腿剛落,腰背一挺,又站穩了身形,右拳蓄勢待發,防備周遠寧接踵而來的攻擊,背後則一陣火辣辣的疼痛,顯然已經中掌,只是往前躲避得及時,未挨發力,沒有受傷,僅是淤青或紅腫之類。
還好我反應夠快!
樓成一陣慶幸,但沒有等到乘勢而來的周遠寧,對方不進反退,往後撤了幾步,拉開了距離,發出悠長又沉重的呼吸之聲。
“他怎麼不繼續施加壓力了?剛纔的局面,再來幾下,我恐怕就撐不住了……”
“對了,嚴喆珂提過,與‘狂風暴雪’靠聽勁和呼吸調節來完成連續進攻不同,呼嘯八形的‘龍捲之風’是以憋一口氣來打出連招,保證速度和連貫,需要換氣時,則靠身法拉開距離,快速完成吐納,算是呼嘯八形的特色,剛纔不是周遠寧不想繼續進攻,而是到了這一波的極限了……”
思緒電轉間,樓成本待主動進攻,可剛拉近了距離,對方已經調整完畢,再次化作一陣狂風來襲,這讓他不由得念頭一閃:
以周遠寧的體力,頂多能支撐剛纔那樣的進攻五輪……
可自己擋一輪就如此吃力,能撐得過剩下的幾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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