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小邪如同沒事人似的,蹭到了這條街的盡頭,扭頭向左一看,是一條小巷,許多人看着像探子的人,便都是鑽進小巷不見的。火小邪豎耳一聽,聽到巷子裡轉角之處有人竊竊私語,來回踱步,約有四五個人的模樣。
火小邪並不着急進去,而是懶洋洋的在巷子口徘徊片刻,嘀咕了幾句廢話,扭頭走開。別小看這一番徘徊耽擱的事情,在火小邪在奉天當小賊的那段時間,這種事叫做“扎坑”,其實就是俗話說的蹲點望風,也就是在不引起別人懷疑的情況下,在重要的路段觀察守候,查看裡面的虛實。
按照盜行裡的規矩,偷竊深宅大院裡的東西,要有三看三探三清三防,即是看人看門看路,探崗探貨探防,清障清數清時,防高手防毒藥防退路。“扎坑”就是三看裡重要的一個步驟。(前文中喬大、喬二來盜三姨太的商隊時,有較爲詳細的介紹。)
“扎坑”同樣是一門講究,火小邪若是在大街上鬼頭鬼腦,來來回回的踱步,不時往巷子裡面觀望,沒一會就會令人生疑,碰到厲害的防盜之人,他們不會立即驚擾你,而是反過來跟蹤監視你,摸清你的底細來路,手段高低之後,最終將你連鍋端了,這種防人“扎坑”的法子,叫“灌坑”,都屬於盜術、防盜術裡常用的攻防術語。
火小邪眼觀六路,掃了幾掃,就發現街口一扇二樓的窗戶後,有人監視着下面的動靜。做賊做的水平高了,根本不用看到人,只憑“賊念”就能判定,就和經常要跟蹤、反跟蹤的偵探一樣,人潮熙攘的大街上,不用看到人,用後腦勺就能感覺到有人正注視着他。俗話說賊精賊精的,就是形容這種不見異常,但有先天感覺的情況。
火小邪暗念道:“操的咧,守的真緊啊,三臺眼子!看來這裡是正主。”火小邪的意思是說,一共有三組人隱藏在暗處,監視着這個巷子口。
火小邪辯出三組暗哨,就不着急了,換以前在奉天的時候尚不敢說,有淨火谷中三年的教化,此時才覺得妙用無窮,所受的罪不是白受的。
火小邪把內氣一壓,人變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哪怕從你身邊走過,都沒有人願意多看一眼。人這種生物也是奇怪,人人都有一個氣場,亦可叫做氣質,高低抑揚、傲賤貴苦各有不同,同樣長相的兩個人,若是一個從小生活在書香門第,一個自幼挖地種菜,哪怕衣着打扮也是一樣,只要不刻意掩飾,再普通人都能認出這兩人迥然不同。若是有一羣美人突然站在你的面前,你率先注意的就是氣質較高之人,然後纔會細細打量身材相貌,可能看到最後,美女走了,你最多也只能記住兩三個美人的長相。
火小邪要做的就是你不會注意到的那種人,此話說來簡單,火小邪可是經歷過幾欲發狂、求死不能、不見天日、度時如年的殘酷磨礪,才能做到收放自如。
火小邪走了一段,身子一晃,就閃到了陰暗處,擡頭一看,屋檐寬闊,適合藏身。火小邪抓了抓頭,眼神飛快再掃了一遍大街,右手咔的向上一抓,摳住個磚縫,整個人頓時翻身而起,唰的一下倒提起來,頭下腳上,這番功夫若讓人見了,保管驚歎一番。
火小邪兩隻腳尖一盤,身子一彎,就已經翻上了屋檐下方,身子倒伏在樑上。這一番動作,只用了一眨眼的時間,只要不是一直盯着火小邪,實難發現。
火小邪在屋檐下穩了穩,手足並用,三爬兩爬就到了屋檐盡頭,此處離巷口不過三五步的距離,觀察便利,巷口的動靜一覽無餘,而且巷子裡的說話走動聲更是聽的真切。
不出一會,又見到一個“泥腳”男人奔到巷子口,停下略略一望,手中有個發亮的東西晃了晃,便直直往裡走。
火小邪豎耳細聽,只聽這個男人走進巷子約十餘步,便轉了一個彎,停下下來。有其他人低語問道:“那可那多。”火小邪聽的真切,顯然不是中國話,更像是日本話。
那男人應該亮出了手中的信物,低聲說道:“苦力打死。”
於是有開門的聲音,腳步聲直入門內,隱約就聽不見了。
火小邪暗罵道:“是小日本吧,玩什麼花腔!奶奶的,說什麼呢?”
火小邪再等了一會,沒見到有人進去,巷子裡也沒有什麼特異的響動,這才放心下來,略略探頭看了看,身子一蕩,單手懸吊,從房檐下蕩了出來,腿上一勾,又是以頭下腳上的姿勢翻上了房頂。
火小邪如同一塊污土似的靜靜趴着,眼睛飛快的掃來掃去,並沒有人注意到他,他先手後腳,向一側移去,幾乎如同一隻向蠅蟲潛伏過去的壁虎,索索,索索索,索索索索,一共連續移動了三下,發出幾乎不爲人察覺的聲響,已經來到了屋頂背側,再無人能看到他。
火小邪與陰暗中半蹲起來,下方就是巷子,偏頭一看,就看到巷子拐角處有四個便衣大漢,兩兩站着,二人一組的在一扇院門前巡視。
火小邪輕笑一聲,暗道:“四個傢伙倒都是練家子,武功應該不錯,可惜不是防賊的料,從他們腦門頂上過去,都不見得能發現我,哈哈。”
火小邪吃了一顆定心丸,身子微動,如一條魅影似的,無聲無息的掠過房頭,向着日本人看守的院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