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牽着冰玉兒的柔軟小手款款走回蒙揚的身後,書生與明少剛引領着八名守護團強者跨進門來,卻適逢稍稍回覆了一些力量的龍一噌地從地上站起身來,一言不發,臉上略微帶着些許愧疚和沮喪,默默地走到蒙揚的身邊。
蒙揚淡淡地掃了龍一一眼,一句話卻讓所有人感到心神劇震,如遭當頭棒喝。
“病未足羞,無病吾憂!擡起頭來,挺直你的脊樑!做人犯錯誤並沒什麼可恥,倒是一點過錯都沒有的人才最值得擔憂。吃一塹長一智,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那纔是真正的勇者所爲!”
說罷,也不理會龍一和若有所思的胡思思等人,徑自迎上前去,衝着明少、書生身後那八名有些錯愕的強者躬身行單手禮道:“在下蒙揚,未知幾位前輩大駕光臨,不曾遠迎,還請恕罪!”
八名老者也一改多年來的桀驁做派,破天荒地齊齊還禮。每一個年長者在比自己年幼許多之人或是晚輩身上,總希望看到謙卑有禮的表現,蒙揚的恭敬態度,給了這八名強者一個十分良好的第一印象。
人與人之間總是這麼微妙,有時候愛憎好惡會在一念間產生,而初次見面之時雙方互留的印象,基本會決定日後雙方關係的走向。深諳酒瘋子處世之道的蒙揚,自然懂得這個道理,面對這八位來自不同星球的強者,他自會擺出晚輩的恭謹姿態,這也符合他一貫做人處事的原則。
蒙揚轉頭吩咐醉月和胡思思道:“還不給幾位前輩看座?”
醉月和胡思思忙去佈置赤金石凳,一旁的龍一則不動聲色地悄悄走到那名被蛛網符制住的五行刺客首領身旁,一把拎起來就朝屋門外走去,這一幕剛好被八名老者看到,其中兩個金髮的老者面色一變,一人朝龍一擡手喊道:“且慢!”
龍一拎着死狗一般毫無知覺的刺客首領,徐徐站定,衝着金髮老者微微點頭,也不開口說話,面上看不出絲毫的表情。
金髮老者似乎這才察覺到自己的行止有些不妥,忙衝蒙揚微微欠身道:“未請教閣下,方纔我等在屋外之時聽聞得屋內有打鬥之聲,莫非就是此人在跟閣下之人交手麼?”說話間,他手指向龍一手裡的五行刺客。
蒙揚笑道:“前輩有所不知。承蒙玄金王陛下安排我等住進這所大院內,我等萬分感激。卻不知爲何先前忽然出現一羣實力高強又不肯言明身份來歷的人闖進我等住處,還好除開這個領頭之人稍稍費了一點手腳之外,其餘之人盡被我手下擒獲。怎麼,前輩知道這是什麼人?”
“一羣?”兩名金髮老者幾乎同時驚呼一聲,旋即又齊齊搖頭道,“不認識!”
“既然兩位前輩不認識這些人那就好辦多了,明少,你帶着醉月、思思、玉兒隨龍一一同前去,問問這些人到底闖進來做什麼,記住,不要動粗,咱們初來玄金,又在陛下安排的居所之內,不宜讓動靜過大!”
蒙揚如釋重負般地趕緊吩咐下去,立時間,明少便帶着三女,與提着人的龍一離開這間房間。
“幾位前輩,這邊請坐!”蒙揚殷勤地招呼着面色各異的八位強者,書生默默地垂手跟在他身後。
雙方坐定之後,八名強者顯然還沒從見到那名被制服的刺客首領帶來的震撼中掙脫出來,再想起蒙揚說的那句“擒獲了一羣”的話,更是心驚不已。
他們八個都是最資深的強者,代表着各自帝國最強的武力,見多識廣,豈能不認識名聞天下的玄金五行刺客!
五行刺客在玄金被稱作“力無窮勇士”,實際上等若爲他們塑了一層不敗的金身,在玄金星上,五行刺客就是不敗的代言人。
他們八人作爲四個聯合的帝國挑選出來的守護屠龍弓與三隻神箭之人,無一不是各自帝國最強大的武者,他們都擁有各自的秘技,等閒之人他們根本不屑一顧,但在玄金星上,他們還是有些忌憚五行刺客的。
雖說他們八人都有着神奇的秘技,可以剋制五行刺客,但是面對數個或是數十個五行刺客的圍攻,他們也照樣毫無勝算,只有敗走一途可言。
但自打碰見書生開始,他們的心就被一波接着一波的震撼不斷衝擊着,以他們豐富的閱歷見識和堅毅得如赤金石一般的心志,依然無法承受住這麼多強烈的刺激。所以,直到蒙揚請他們入座之後,他們仍然處於難以自持的激動之中。
“書生,你是在何處得遇這幾位前輩的?”蒙揚極其隨意地問恭敬站在他身邊的書生。
書生躬身答道:“回少爺的話,我先前忽然感到千里之外似乎有一件物事在對我發出強烈的召喚,便帶着冰兒前往一看。卻不想那處地方竟是食金獸的領地,而對我發出感召的物事正好在食金獸領地的中心。”
“於是出於好奇心的驅使,我帶着玉兒避開食金獸,進入它們領地的中心,就遇見了這幾位前輩,還······”書生有着數年沙盜師爺的生活經驗,又跟在司徒望月身邊多年,後來又在獵人聯盟與醉月、步振聲等人合作管理聯盟事務,見多識廣,察言觀色的能力十分老道,說話的分寸技巧拿捏得恰到好處,說到這裡十分自然地故意一頓。
八名老者的心思一下子被書生的話給吸引回來,面上的尷尬與難堪一閃即逝,在他們想來,他們八人聯手還敗在了書生手上,現在書生當着他們的面在其少爺面前說出這件事,無異於在打他們的耳光,頓時將起初那些雜念盡數拋諸腦後,十分緊張地關注着書生接下來的話。
生死事小,顏面事大。他們可都是代表四個帝國的無力最強者,不給他們顏面,就等於是不給他們帝國的顏面,這自然是令他們最難以承受的恥辱。
“怎麼吞吞吐吐的,還不說下去!?”蒙揚面色有些不悅。
“我有幸遇見這幾位前輩,一番交談之下才得知,前輩們竟是一個守護團,他們來自小五行星座中四個不同的星球,代表着四個不同的帝國,他們在那裡守護的是一件神兵屠龍弓以及三隻神箭。我在告知前輩們來意之後,前輩們胸懷坦蕩,並沒因爲我是天玄人就將我趕出那個地方,而是簡單地對我進行了一些小小的考覈,結果,我就如願地看到了屠龍弓和神箭,還······還不小心弄出一場大動靜!”
書生說的話條理清晰,卻明顯帶着顫音,看樣子他似乎十分害怕會受到自家少爺的責罰,眼神有些不敢去接觸到蒙揚的眼睛,很是惶恐不安的樣子,不禁令剛剛心情一鬆的八名強者齊齊將目光投向蒙揚。
他們沒想到書生做人竟圓滑如斯,三言兩語便將他們先前的較量變成了一點小小的考覈,不但保全了他們的顏面,還將他們八人的形象小小地捧高了一下,這是讓他們對書生印象大爲好轉的主要原因。但書生在蒙揚面前的表現,卻使得他們不得不開始集中精神去關注蒙揚,一個可以輕鬆駕馭住書生這樣厲害手下的年輕人,絕不會是他表面看起來這麼簡單的!
蒙揚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向對面的八名老者微微點頭,清咳了一聲,書生便慌忙接着說下去。
“我得到前輩們的允可,獲准近前觀看神兵。那時候,我心中十分確定,隔着千里遠的距離對我發出感召的正是那件神兵,便一心想要上前看個明白。誰知,真輪到我想要靠近它時,它卻生出一股強大的抗拒之力,不允許我靠近一般。所以我就拼命踏步上前,以致於體內的精血受到強烈的壓迫而從口中噴出,灑落到藏着神兵的那塊赤金石之上,那時候,玄金星似乎就開始地動山搖恍如發生地震一般,但那時的我已經欲罷不能,只能一邊噴血一邊前行。”
“等我走進赤金石塊之事,它竟忽然自己碎開,緊跟着幾點血光就沒入到我的身體中來,直到現在我還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再看前輩們守護的神兵屠龍弓和三隻神箭,竟消失得無影無蹤。那時,我才明白,飛入我身體中來的血光應該就是屠龍弓和三隻神箭。唉,都怪我好奇心重,差點引來了一場巨大的災難,好在最後並沒給玄金帶來實質性的破壞,否則書生我真是萬死難辭其罪了!但是少爺,隨後我才從幾位前輩口中得知,事情還是變得糟糕透了!”
書生苦着臉,一副無可奈何的可憐樣子。
八個強者雖然知道書生說的基本上是事實,可是卻不由的對書生擺出這幅苦哈哈的表情十分不滿,甚至是鄙夷不已,你小子誤打誤撞將咱們的神兵弄走了,還在這裡叫苦裝可憐,這不是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麼?頓時間,剛對書生滋生出來的那點好感便又蕩然無存。
蒙揚驀地面色大變,騰地站起身來,顫抖着手指着書生沉聲喝問道:“你······你竟血祭了幾位前輩守護的神兵,你······你真是氣死我了!”
揚起手來,作勢就要朝書生打去。
書生嚇得面如土色,慌忙分辯道:“少爺,我冤枉啊,我哪裡知道受激噴出的鮮血會被他們的神兵隔着赤金石吸納,鬼使神差地完成了血祭呢?我知道事情不妙,這才領着幾位前輩火速地趕回來,這不正是要請少爺您想想法子麼?”
書生已經委屈得想哭,那樣子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引得八個強者忽然覺得書生其實還真沒什麼過錯,想到書生先前令他們滿意的表現,當即有好幾人心生不忍,出聲勸道:“蒙揚閣下,且慢動怒!”
蒙揚十分不甘地放下手來,衝着八名老者再行一個標準的單手禮,愧然道:“幾位前輩,在下對這些下屬疏於管理,以致於闖下此等彌天大禍,幸得幾位前輩寬宏大量,不曾爲難於他,蒙揚先在這裡謝過幾位前輩的不責之恩,並代表書生對幾位前輩表示最誠摯的歉意。”
“蒙揚閣下言重了。這位書生小兄弟心性人品都十分不錯,武力更是不凡,閣下有如此上佳的臂助,真是令人羨慕不已。不過,事關重大,我們八人不得不隨書生兄弟過來,與閣下商議商議,看看這件事到底該怎麼妥善處理下來。”一名金髮老者捻鬚笑道。
蒙揚拱拱手,這才瞪了書生一眼,坦然坐下後道:“諸位前輩,蒙揚與商隊數千人能機緣巧合來到玄金星,遇見你們真是一場莫大的緣分。不過,還請諸位前輩將事情的原委告知在下,在下初來乍到,對什麼都不瞭解。我這位下屬不小心血祭了你們的什麼神兵,也有身不由己的成份在內,你們只管提出你們的賠償要求,只要我商隊拿得出做得到的,我都可以答應!不知幾位前輩以爲如何?”
“賠償?”
“你拿什麼賠償?笑話!”
兩個赤發老者一前一後冷哼着,騰地站起身來,原來他們對蒙揚三言兩語便將書生收走神兵之事略過不提,反倒是轉到賠償上面去,這哪裡是他們可以接受的?
那可是屠龍弓,神箭可以跨越位面虛空,可以射殺獸王的神兵,豈是能以賠償來定論的?
蒙揚面色波瀾不驚,不徐不疾地道:“哦,看來這兩位前輩對在下的提議不滿意,那麼我就請兩位前輩提出一個合理的處理方案來吧!”
其餘六個坐着的老者見原本十分和諧融洽的局面被一下子突兀地打破,心知要遭,卻不好阻止兩位來自玄火帝國的強者,只得心裡乾着急,盼望這兩個脾氣暴躁的傢伙不要出言不遜纔是。
“蒙揚閣下,說句難聽點的話,你莫要生氣。我歷來不喜歡頭腦溜滑的天玄人,我們也不稀罕你的什麼賠償,你讓你這位下屬將拿走的神兵交還給咱們就行,此事就當沒有發生過,你看如何?”一名赤發老者爆炒豆一般高聲說道,他早已經忘卻了先前的各種震撼,也忘記了莫說面前這個年輕的天玄人,就是收走屠龍弓的書生早前還將聯手的他們八人擊敗。
人就是這樣,一旦遭遇到重大事情,心智思維都會受到巨大的干擾,這個時候能保持縝密和冷靜的人,必然都是平日裡極其注重修心養性之人,也極其擅於控制自己的情緒。像這位來自玄火帝國的強者,就是被憤怒衝昏了頭腦,此時哪裡還想得到其他。
蒙揚不瘟不火地徐徐道:“這位前輩,不知您如何稱呼?”
那老者一愣,頓時面沉如水,就像被狠狠踩到尾巴的貓一樣,差一點就跳將起來。
這可是他抑或是其他七個強者的一個禁忌,他們時常會因爲這個而感到羞愧或悲哀,因爲玄金、玄火、玄土、玄草四個帝國,只有一個人纔有名字,其餘人都沒有這個資格。這也是四個帝國與玄冰星的最大差別。
玄冰星上,除了各個小帝國的君王之外,唯一的人類帝國玄冰帝國所有人不分貴賤,都是擁有姓名的。
他們八人,幾乎算得上是四大帝國王上之外最具權威之人,卻依然沒能獲得擁有名字的資格。四大帝國只有四個身份地位至高無上的人才有姓名,原本是四個帝國的王,但唯有玄金王將這個資格轉讓給了他最寵溺的公主,所以玄金公主纔有那麼一個十分好聽易記的名字:陌陌。
對於八名強者而言,沒有自己專屬的名字,是他們心中最大的一塊傷疤,是他們身上最不能觸碰的一個禁忌,沒想到蒙揚此刻卻當衆將這個傷疤狠狠地揭開。
若不是一旁坐着的兩名強者暗中伸手使勁拉扯着這名玄火強者,他早已經控制不住心中的暴怒,衝向蒙揚,即便如此,此人還是難忍心中的極度怨怒,恨恨地道:“我等都是無名之輩,哪裡像你們天玄人一樣,什麼人都能擁有一個姓名!我有沒有姓名根本無關緊要,我剛纔的提議你答應不答應?”
蒙揚似乎恍然大悟一般,面上堆滿歉然,再度站起身來施禮致歉道:“請前輩息怒。在下初來乍到,委實不知道原來在小五行星座中,人們大都沒有自己的名姓,看來真是一方一俗啊!還請前輩恕罪,在下之前真的不知,絕無冒犯前輩的意思!”
“是啊是啊,我看這位蒙揚閣下爲人坦誠有禮,絕不是有意爲之,你何必生這麼大氣?”
“是啊,咱們還是坐下來,平心靜氣處理正事要緊!”
幾位強者忙紛紛勸慰那名玄火強者,將他的怒氣消弭下去,再度坐下。
蒙揚看着八名強者,一手卻斜斜地指着書生道:“諸位前輩,就像剛纔在下因爲不瞭解小五行星座的習俗,冒犯到這位前輩一樣,其實諸位前輩恐怕同樣也不清楚咱們天玄的習俗吧?”
“這個······說到天玄習俗,咱們雖然知道得不多,卻也不是全部瞭解!”一個強者應道。
“當然,諸位前輩應該都是名動天下的強者,見識見聞自然非常人能比。書生因爲好奇之心,靠近你們那件神兵之時,受到神兵氣息強烈的壓迫而不斷吐血,無意中完成了對你們那件神兵的血祭。或許幾位前輩中有人略知道咱們天玄的一些典故、習俗,但是卻未必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血祭!”
蒙揚面色一凜,朗聲說道,那八名強者卻沒來由地心中一沉,他們沒想到蒙揚竟以不知小五行星座之人鮮有姓名爲切入點,將話題十分自然地引申到血祭之上,不由自主地想到,莫非天玄人的血祭是什麼了不得的隱秘手段?
“諸位前輩,我們天玄人大都是修真之人,也就是俗稱的修行者。我們可以調用天地元氣爲己用,施展出許多玄奇詭異的手段。當然,咱們這些手段,在這片無靈區中是完全無法施展的。咱們天玄人使用法寶、法器,這些東西就像你們的榔槍、盔甲一樣,只不過咱們的法寶、法器都必須要以天地元氣進行錘鍊,許多強大的法寶法器一旦以秘法施展出來,威能稍大的甚至有可能一下子將這麼大的玄金星擊毀!但是,這種強大的法寶法器都是具有靈性的,就像你們馴養純熟了的長舌鼠一樣!”
頓了頓,蒙揚朗聲繼續說道。
“大凡具有靈性的法寶、法器,威能巨大到可以翻江倒海裂石開山,但是無一例外地,要想使用它們,就必須要對它們進行血祭。”
八名強者的臉上開始出現難以抑制的震驚之色,甚至有幾人張大嘴已經合不攏。
蒙揚身邊的書生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拼命地埋着頭,其實心裡早已經樂開了花。說實話,在之前他和蒙揚那番一唱一和,並沒有事先通氣,事實證明,他跟蒙揚之間的默契已經達到了某一個程度,這是他最感到欣喜的。
當然,此刻鎮靜自若的蒙揚,一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沉穩架勢,三言兩語,便直接化被動爲主動,牢牢掌控了事態的發展走向,這更是讓書生讚歎不已的。他十分清楚,蒙揚沒有用什麼生僻誇大的言辭,所說的道理淺顯易懂,卻循循善誘地一步一步把八個強者帶入他事先預設好的圈中。這是多麼高深的語言藝術!這一刻,連一向自負語言技巧高人一籌的書生都不得不佩服得要命。
什麼是高人?
就是讓你吃了啞巴虧還心服口服的人,就是高人。無疑,蒙揚就是這樣一個高人。
尚在返回的飛舟之上,書生已經用傳音告知蒙揚自己無意間以血祭之法收取了屠龍弓和三隻神箭,並帶着八名來自不同星球的強者返回住處。蒙揚便在那時已經定下了計策,他不但要讓八個強者不再追究書生收取神兵的責任,還要跟這八個人建立一種十分良好的關係,這牽涉到四個星球的發展和穩定。
書生記得當時他曾問過蒙揚,如何讓處置這八個守護神兵的強者,蒙揚的回答只有四個字:定海神針!
直到此刻,書生纔算是真正明白蒙揚的意思。
這八個強者,兩兩來自一個帝國,是他們帝國除開君王最有聲望權威的人,在他們的星球上,這些人說一句話,勝過旁人說一千句一萬句,若是能將這八人好好捆在一起,無疑對將來的小五行星座之行帶來巨大的幫助。
畢竟,這裡是無靈區,書生一人恢復了修爲,並一定就代表着他們可以完全掌控局面。這八人要是使用得當,對未來行事是否順暢有着直接的影響。能儘量減少麻煩減少羈絆,爲何不用呢?
書生的心中充滿了對蒙揚的敬意。活到老學到老,能者爲師,書生覺得自己雖然比蒙揚年長了十幾歲,但論及心思、計謀、膽識、心態,他都有不如,更別提修爲境界了!
跟着這樣一個人,天下何處去不得?書生忽然感到天高地闊,心中瞬間豪情萬丈起來,卻聽得蒙揚繼續朗聲說道。
“諸位前輩,所謂血祭,是咱們天玄修行者的一種極其特殊的秘法。當某爲修行者自身精血接觸到有靈性的法寶法器之後,一旦雙方達到某種契合度,這件法寶或法器就會融入到該修行者的身體之中,自此之後,該法寶或法器便跟這名修行者休慼相關,不可分隔。也就是說,該修行者有機會正常使用這件法寶或法器,但是隻要是這名修行者身死,那麼這件法寶或法器也會跟着消失。所以,咱們天玄人對於血祭有個最形象的形容:器在人在,器毀人亡!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書生悄悄擡起一點頭來,卻見八名強者早已經呆滯了一般,傻傻地愣在那裡,如同泥塑一動不動,顯然都被蒙揚的話給震撼到不行。
蒙揚的話還沒有結束,書生卻知道,最後這段話應該是蓋棺定論了。
果然,蒙揚說道:“諸位前輩,在下真是萬分抱歉。我這位下屬不小心完成了對你們神兵的血祭,現在就算是神仙下凡來,也沒有辦法強行從他身上取走那件神兵。血祭就是這樣,沒人能夠更改這個事實。所以,在下只能在抱歉的同時,徵詢一下諸位前輩的意見,看看咱們能不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予諸位前輩一些補償。誠然,與你們無價的神兵相比,我的這些補償可謂是輕如鴻毛,但是眼下木已成舟,咱們也不想這樣的事情發生。多說無益,我蒙揚說話算話,只要諸位前輩提出合理的要求,我以及我的商隊會盡心竭力去完成,這就是我最大的誠意,請諸位前輩定奪!”
八名強者的表情慢慢開始從呆滯震驚變成死灰色,眼神中沒有怨怒,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悲慼與枯槁死灰,似乎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生機已經開始慢慢從他們身上斷絕。
蒙揚心中一動,暗道:糟糕,可千萬別弄巧成拙,把這幾尊大神給氣得掛在這裡,那前面費的那番心思與口水就全都白費了。
蒙揚走到八人面前,一臉坦誠地問道:“諸位前輩,在下想來,你們八位前輩個個都武力超羣,卻聚在一起守護那件神兵,看來被書生血祭掉的神兵定有十分不尋常的意義,在下此刻心中十分難受,也不知在下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彌補書生鑄成的這個大錯。若是諸位前輩相信在下,不妨將這件神兵的來歷或是作用告知,看看我們能否重新想出別的彌補辦法!”
書生心神一顫,心知這下該是自己上場表現的時刻,便驀地高昂起頭來,挺着胸走到蒙揚的身邊,衝那八人深深地彎腰鞠躬施禮後,高聲說道:“諸位前輩,我家主人說一不二,我書生也絕不是貪生怕死之徒!將你們的神兵血祭掉,並不是出於我的本心,不過現在說什麼都已於事無補,諸位前輩,你們守護的這件神兵到底有何妙用?我雖不能將之歸還你們,不日卻能正常使用,若是你們要用到這件神兵做什麼,只管吩咐一聲,書生定然萬死不辭!”
轟!
八個渾身死氣沉沉的老者頓時間綻放出勃勃的生機,騰地站起身來,亂哄哄地將書生團團圍住,個個看着書生的眼神,就像被迫禁慾三十年的人驟然見到一個絕色大美人一樣!
書生淡然道:“諸位前輩,還請就座吧!”
輕輕伸出右手在胸前急速地一陣擺動,八名強者便覺得似乎有一股無法抗拒的柔和巨力包裹着他們的身體,將他們送回到各自的座位之上,頓時間,再度呆滯。
此時,他們一個個心中的情緒簡直複雜到了極點,換做旁人像他們這樣,在極短的時間內,遭受無數次強烈的刺激,經歷如此巨大的狂悲狂喜的交錯,恐怕早已經精神崩潰。
今日發生的一幕幕如幻影一般在他們的頭腦中反覆閃現,到了最後便彙集成一個字眼:救世者,真勇士!
這六個字,是七星照月顯現出來的偈語,他們舉辦多屆武林大會的宗旨,正是爲了尋找真正的勇士,只有真勇士,纔是救世者,才能帶着他們擺脫小五行星座的困厄!
希望原來早就來到了身邊,只是一直沒有意識到而已,甚至還差一點就與其失之交臂。這是八名強者此刻最深的感嘆。
於是,在相互交換眼神之後,八名髮膚之色不盡相同的強者齊刷刷地站起身來,不由分說地跪倒在書生的面前,同時間,齊聲高喊道:“參見真勇士,參見救世者!”
這是唱的哪一齣?
書生愣住,錯愕間轉頭去看蒙揚,誰知道蒙揚卻輕輕地邁着步子走出了房門,並且還順手將屋門帶上了,只是關門的那一剎,蒙揚回頭衝書生示以一個無比放心的微笑。
書生立即明白他接下來該怎麼做,就衝少爺這份信任,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把事情搞砸!
書生是不是明白自己的心意,書生將會採取什麼樣的策略將八名強者變成真正意義上的“定海神針”,蒙揚完全不擔心。
他清楚的是,一件比他身上煉化的神器還要強大的秘寶被書生祭煉入體,這是屬於書生的莫大機緣,他是真心替書生高興。不是隻有鳳凰纔有涅槃的資格,不是隻有浴火才能重生,書生身上發生的一切完美地印證了這一切。
在跨入位面空間開始,蒙揚已經下定決心要強迫自己學會放手。
他的身邊人才濟濟,哪一個修爲不高強,哪一個能力不出衆?
想到自己踏足第二個罪罰位面的中途,就遇到無靈區,是天意使然,也是屬於他的運道。
如果,這無靈區真的就是一張巨大的五行符籙,其最明顯的目的是要去毀壞仙魔星,那麼蒙揚這一次的到來就真是太及時。
他有種強烈的預感,只要是他破解了無靈區的秘密,就算是不能徹底將其如一張符籙那般收取掉,至少他也算是爲仙魔化解了一場巨大的劫難,同時,對無靈區的萬物蒼生而言,也是一樁莫大的功德。
好人有好報,這句話早在姜苗所在的如意門被滅門之時,就已經被蒙揚從心中抹去,直到他在飄雪峰後山密室得到第一頁天書,獲得九天無法那段偈語之時,才重新慢慢浮現在他心中。
“茲有混沌天書三十六頁,因時空交錯,散逸浩淼天地之中,化作三十六界位面神符。吾乃上界九重天無法,本欲集齊殘卷卻受限於天書禁錮,徒呼奈何?爾既能使殘卷認主,當爲天書使者之人選,需代吾集齊三十六卷殘卷,執掌天罡地煞,重修天書!然茫茫星界,想要覓尋散逸殘卷談何容易,爾當有大無畏之決心,縱使踏破諸界也莫丟尋齊殘卷的勇氣!一頁殘卷,即不滅不生,免一世苦厄輪迴。爾若能集齊殘卷,重修天書成功,當得無上功果,可得萬世永生!不過,若爾中途退卻,則會被天書鎮壓,永世不得輪迴,每日需承受天雷地火的炙烤之無邊苦楚!切記切記!一應因果,一場遊戲耳!”
這就是九天無法的偈語,蒙揚不止一次地在神魂中反覆觀想這段話,他希望自己能從偈語中尋到一些對自己有切實幫助的東西。
無上功果,萬世永生,蒙揚根本不以爲然,他唯獨在意的是最後那幾個字:一應因果,一場遊戲耳!這是不是在向他暗示什麼?爲什麼說因果是遊戲,這是什麼邏輯?
自從整頓完畢了天玄,直到離開天玄進入位面空間航道開始,蒙揚才產生了這樣一個再也遏制不住的念頭。
一頁天書,可以幫自己免除一世的輪迴苦厄。其實,在自己將其收取之前,這頁天書本應該是那個罪罰位面的位面神符,那麼它免除的應該是那個位面生靈萬物的一世輪迴纔對!而自己將其收取掉,其實就是剝奪了該位面萬物蒼生免一世輪迴苦厄的福祉!
這麼做,蒙揚是感到內疚和自責的,他等若是自私到拿無數生命的福祉換取自己的一點私利,這跟蒙揚做人的宗旨相背離。
但是,天書又不能不收取,怎麼辦?
所以,蒙揚纔會想到一個折中的辦法,那就是儘自己的所能,爲每一個罪罰位面萬物生靈做他力所能及的貢獻。譬如,他爲中天所做的,爲銀山郡所做的,爲魔光羣島所做的,甚至是以獵人聯盟爲中心,輻射到整個天玄的一切,哪一樣不是造福萬物生靈的?不管這麼做,能不能抵消掉他收取掉天書,讓天玄萬物生靈失去了一世免除輪迴苦厄的資格,至少他走得心安理得。
因此,蒙揚決定在即將前往的仙魔大陸乃至以後將要前去的那些位面,都仿照天玄的做法。他覺得,九天無法不可能無緣無故留下這麼一段看似毫無寓意的偈語,他每一次觀想似乎總能得打不一樣的全新啓示。
他注意到,重修天書四個字,按照他獨特的思維方式去理解,那就是等於重新書寫,往大方向說來,就等於是重新制定規則。難不成,找齊三十六頁混沌天書,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重新制訂出規則?
這豈非正是蒙揚衝出三天,一心要達到的境界,一心要追求的結果?
原來,幸運一直就在自己的身邊,只是自己卻粗心地沒能感悟到而已。蒙揚感嘆着。
他之所以要做出一個放手的決定,是因爲他覺得他應該效仿天玄的模式,在接下來的位面之行中,儘可能地培養身邊這些人。當然,只要是具備無限潛能資質的,他肯定會一直將其帶在身邊,若是不能進步到某一個程度的,那麼何嘗不能就將其放置在適合的罪罰位面?
就像天玄的煙織大師一樣,將天玄交到他手裡,蒙揚很放心。一個心中有愛的人,纔可以代替蒙揚去打理一個他完全掌控的罪罰位面。這是蒙揚自己制訂的用人標準。
現在,蒙揚放手讓書生去處理小五行星座的事情,一來是因爲他發現書生的血脈有異常,二來書生竟獲得如此巨大的機緣,血祭了屠龍弓,這說明,書生際遇或許纔剛剛開始。現在加大對他的培養力度,未來他就將成爲自己最得力的臂助,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何況,當八名強者跪倒在書生面前的那一剎,蒙揚就知道大局已定,也不枉他處心積慮地做了那麼多鋪墊。
讓八名強者自己體會到到底發生了什麼,遠比他或者書生親口告訴他們效果好上一百倍。無疑,眼下事態正朝着一個極其有利於蒙揚的方向發展,而蒙揚籌劃的卻是幾件事情。
等書生完全掌控了屠龍弓,以他不受限制的修爲,想來收拾那獸王不在話下。若是書生處理得當,那麼他將成爲小五行星座最受尊崇的人。屆時,規劃小五行星座就水到渠成了。
只是,蒙揚想的卻是,到底無靈區中還有多少與冰玉兒一族相似的族羣,又有多少像先前那些刺客一樣身懷奇異天賦技能的人?這些都是難得的人才啊!
現在蒙揚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將小五行星座所有天賦異稟你給的人才給收羅在一起,只要是他找出了無靈區的奧秘,能將無靈區像五行符籙一樣收取,這小五行星座就是他手上五個妙用無窮的洞天!
想想就讓蒙揚無比興奮!
從見到峰炎戰艦上那些高品級的異類魔晶開始,蒙揚的好奇心就早被激化出來。
等到他見到貓女戰士,見到赤金石,見到五行刺客,見到夾雜在赤金石中的赤銅石,他似乎已經看到了九曲環在他手中熠熠生輝,這一切都是讓蒙揚怦然心動的。
留下書生應付那八個定海神針,蒙揚朝着明少等人審訊五行刺客的房間走去,如果說改造出天生對符道十分敏感的貓女戰士們是蒙揚的無心之舉,那麼這些可以在赤金石中穿行,可以借用赤金石中能量的奇異刺客就是蒙揚志在必得的!他已經決定不惜一切也要獲得這樣一批戰士。
當他快要走到審訊的屋子前時,卻不經意地發現峰炎二王子那裡居然來客人了。
而那房中的旖旎和溫馨,卻讓他心中的千世情花之毒轟然發作起來,這一瞬間,他不禁擡頭望向黑漆漆的虛空,心裡有個近乎瘋狂的聲音在高喊:“小蝶,你安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