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朝臣這一吼,所有人啞然。過了片刻,斷蒼天王賁章邯轟然大笑起來。白起雖然面無表情,可是眼神之中依然掠過一絲笑意。李斯陰森森笑道:“看剛纔的情形,還認爲這小子是一個英雄漢。現在看來,也不過是一個貪生怕死的膿包而已。”
沒錯,夏朝臣與秦明對決的時候,的確是捨身求死。可是那只是他面對死亡時一種極端情緒,隨着時間的流逝,這情緒也會隨之改變的。說實話,眼看着鍘刀一寸寸向自己頭頂落下來,恐怕沒有幾人能夠保持心境波瀾不驚。就算是古代菜市口斬首,也是乾脆一刀,那有現在這麼折磨人的。
夏朝臣也是同樣,看着蠶絲慢悠悠向自己飄來,他的內心猶如颶風下的海浪一般翻來覆去。就如同傳說中一般,臨死前的人,他的一生會在自己眼前重新演過。夏朝臣就看到了自己過去一生。一遍又一遍,不斷的重複着。裡面又高興,又悲傷,更多的是面對秦明時的無奈和痛苦。
這回想的記憶多了,最終粉碎化作一片片細碎的片段。又過了片刻,連片段也不復存在,只剩下空洞洞的黑暗。可是就在這黑暗之中,夏朝臣聽到了一個聲響。這聲響似乎來自遙遠的遠方,又好似就近在自己耳旁。遠遠近近,高高低低,迷迷茫茫,折磨的夏朝臣差點瘋了。
突然,所有的聲音平靜下來。夏朝臣呆呆看着自己前方,一面人高的豎鏡立在他面前。在鏡子中是他的倒影,臉上盡是落寞無奈悲傷和……不甘。
夏朝臣全身一抖,手指慢慢按在鏡面上。
不甘,沒錯,自己不甘心。不甘心這樣死去,不甘心輸給秦明,不甘心……
轟然鏡子化作無數碎片向四面八方飛射,直到這時夏朝臣才知道那莫名的聲響來自何方。就好似自己內心深處,而發出這聲響就是求生的慾望。
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人乎!
無論被極端的情緒壓制的多麼厲害,求生的本能不可能消除。它就隱藏在內心的深處,無時無刻的在影響着你的一舉一動。
不似斷蒼天他們,秦明看着淒厲大吼着,拼命掙扎着夏朝臣忽然幽幽嘆了口氣。“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句話,他比任何人理解的都透徹。而他更是比任何人都明白求生的慾望,所能帶來的多麼大的潛力。而隨之而來的,就是未知的變數。
秦明眉毛一揚,那原本在空中慢悠悠飄蕩的蠶絲髮出“錚”的一聲輕鳴。原本那蠶絲就猶如微風中吹拂的絲線般扭曲,突然之間就繃直,就好似拉緊的鋼琴線,在空中帶起一串幻影急速割向了夏朝臣的咽喉。也就在與此同時,一望無際黑茫茫宇宙突然出現一個乳白色大洞,一根纖細的手指從窟窿內伸了出來。
這說起來手指纖細,實質上粗大的嚇人,僅僅最細的指尖直徑也達到了萬里。除了秦明之外,估計沒人能夠看出這手指來自一女子。那手指正正護住了夏朝臣,擋住了那道蠶絲。那原本不過三米長的蠶絲驟然拉伸,就猶如被電線杆擋住的風箏線一般,一圈一圈的將那手指纏住。到最後遠遠看去,那手指上就好像戴了一枚迸發着詭異紅色電弧的細細戒指。然後“撲哧”一聲悶響,那枚戒指宛若點點星辰崩散,而那跟手指也攔腰斬斷,半截指頭晃晃悠悠飄落開來。
“哼!”秦明古怪笑起來。然而夏朝臣則是全身一抖,就好比困在沙漠裡七天七夜的難民突然看見綠洲一般,驚喜的大吼起來:“主上……”
被切斷的那前半截指頭驟然騰起一股股朦朧煙雲,而那後半截手指則是猛然縮了回去。那濃濃一團的煙雲在空中翻滾了半天,突然宛若萬千野馬脫繮,化作無數道雲箭向四面八方飛射開來。秦明大喝一聲,雙掌重重合在一起。斬神刀轟然崩碎,同樣化作無數黑色雲煙,就好似錢塘江大潮一般,向那白色煙雲撞了上去。
“膨膨膨……”宇宙當中傳來一陣陣顫抖,一圈圈黑白氣浪四散,然後又化作無數更加細小的分支,就好似無數的樹藤一般,盤旋而起緊緊糾纏在一起。隨着這黑白氣浪越纏越緊,所有人耳旁都好似響起“格吱格吱”刺耳的擠壓聲,過了片刻,所有黑白氣浪同時崩散,緊接着化作無數雪片漫天飛舞。
黑白兩色、猶如嬰兒巴掌大小的雪花緩緩飄落。浩瀚無際的宇宙,再加上那無數好似鑽石般璀璨星系點綴,恍惚之間這裡變成了仙境。白起等人臉上掠過恍惚神情,而定力更差的韓世龍小文生則是打了個阿嚏,竟然覺得冷氣逼人。不過秦明可沒有被這宛若仙境的畫面所迷惑,反而表情越發嚴肅。他合在一起的雙掌手指飛快跳躍着,頓時這漫天雪花突然靜止不動。片刻之後,這黑色雪花猶如刀片一般,瞬間將旁邊的白色雪花劈成兩半。
被劈開的白色雪花驟然化作無數白芒,化作萬千流星向四面八方飛射。與此同時,被靜止的時間再次流逝,只不過這速度好似加快了無數倍。白起他們就眼看着自己身上的衣物以眼見的速度腐朽,飛散。而自己的皮膚更是猶如脫水的蘋果般,極快的塌陷下去。
秦明冷哼一聲,左掌疾出,一掌重重拍在半空當中。“嗡”的一聲,一個巨大的時間脈輪從他掌前憑然浮現,脈輪上的指針猶如紅眼的野牛一般瘋狂旋轉着。秦明猛然握拳,脈輪指針嘎然停止。雖然根本就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可是白起他們依然不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耳中好似有萬千銅鑼齊鳴,震的他們腦袋有些發暈。
秦明眼中掠過一絲不屑,緊握的左拳緩緩轉了半圈。脈輪上靜止的指針“嘎嘣嘎嘣”劇烈顫抖起來,過了片刻,突然在秦明四周浮現出無數時間脈輪。這些脈輪大大小小,樣式顏色皆不相同,唯一相同的就是脈輪上的那些靜止的指針都隨之劇烈晃動。
“咱們都已經不受時間的束縛了,又何必搞這些虛招呢。”
秦明輕聲笑了笑,彷彿在說悄悄話,又好似自言自語。他右手並起食中二指,緩緩舉起,然後穩穩的在半空中橫畫出一條線。驟然所有人耳旁響起刺耳的聲響,就好似無數貓爪在拼命撓玻璃一般。這種噪音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可怕的噪音,雖然不致命,但是足以折磨的令人發瘋。幸好這種折磨很短暫,僅僅一秒之後,刺耳的磨擦聲驟然停止,緊接着一聲清脆破裂的聲響。所有脈輪上的指針緩緩轉動起來,只不過與剛纔轉動的方向正好相反。指針移動的速度愈來愈快,也不過幾秒鐘的時間,指針就已經變成了一團幻影。
白起他們長吐了一口氣,他們清楚的感覺到自身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恢復。而夏朝臣他們則是發出驚恐的慘叫聲,很顯然他們正在遭受剛纔白起他們所經歷的過程,甚至可能更糟。
幽幽一聲嘆息,從這空曠的宇宙空間內傳盪開來。秦明臉色微微一變,他四周的時間脈輪隨着這聲嘆息化作無數漣漪緩緩消失了。那些在空中飛舞的白色光球以極快的速度融合在一起,然後化作一隻巨大的白色手掌向夏朝臣他們三人抓去。與此同時,那些黑色雪花也急速的融合在一起,同樣化作一隻巨大的黑色手掌,曲指狠狠的向那白色手掌彈了過去。
白色手掌反掌握拳向黑色手掌擊出,兩隻手掌重重碰撞在一起。一圈無形的可怕能量轟然迸發,震的整個空間都浮現出一圈可見的波動。“轟”的,距離最近的夏朝臣就如同颶風當中的稻草人一般,遠遠震飛了出去。不過還未等他飛出幾千米,一切情景急速回轉,夏朝臣就如同回放的電影鏡頭一般,又忽忽悠悠飛了回來。
白色手掌猶如架在火爐上的雪雕急速融化,漸漸的演變成一個人形雕像。看着漸漸成形的雕像,秦明臉色愈發陰沉。最終“叮”的一聲,雕像表面化作無數碎片崩碎。
黑色長髮猶如瀑布般垂落下來,如玉的臉龐,如月的眉。如星的眼眸,如雪的脣。
眼眸的一瞥,就好似萬千年的回眸。她的眼神,她的髮梢,她的衣袂,她的耳垂,她的指尖,她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完美。她僅僅就是靜靜的站在那裡,宇宙所有星辰都隨之黯淡無光。她沒有絲毫動作,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她身上那鵝黃色的宮裝沒有任何裝飾,不過卻好似鑲嵌了無數鑽石的最大鑽戒,在所有人眼中這是天底下最奢侈最名貴的服飾。
眼波流轉之間,所有與她眼神相觸的人都不由自主的逼開。好似就這樣直視,就是對女神的褻瀆。夏朝臣韓世龍小文生三人早就跪在了她的身後,而所有人卻覺得理所應當,甚至自己都想跪倒在女神的腳下,彷彿她就應該高高在上一般。
秦明笑起來,他輕輕鬆鬆坐回輪椅上。也就在他坐回去的一瞬間,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驟然發生了變化。假如說原來他就好似奄奄一息的糟老頭子,那麼現在他就猶如坐在龍椅上,俯覽衆生的國王。
她也笑起來,就隨着她這一笑,所有人也不由自主的笑起來。無數的雪白的百合花憑空綻放,無數晶瑩剔透的冰晶垂落,萬千銀河從她腳下流淌而過,騰起一朵朵由純粹星塵組成的浪花。淡淡的清香充斥了整個空間,所有人聞之後全身一輕,好似全身污穢之物隨着呼吸排出體外。甚至連自己內心都得到了淨化,身心內外都得到了昇華。
秦明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取之則是無盡的威嚴。無數條樹藤從他輪椅下纏繞盤旋,最終豎着椅背撐起一個碩大的樹傘。無數道金黃色紫金花綻放,耀眼的金芒籠罩了天穹。在他身後的碩大紅色黑洞突然瘋狂旋轉,一條浩瀚的長河從黑洞中洶涌衝了出來,帶着無數道碩大的黑色火焰。那無數百合花被黑色火焰所吞噬,然後蛻變成駭人的黑色紫荊花。
假如說剛纔所有人內心都得到淨化,那麼現在所有人內心則是充滿了恐懼。所有人,無論是夏朝臣還是白起,都驚恐的跪拜在秦明的腳下,口中拼命祈禱着,希望能夠得到至高無上的國王的寬恕。
“爲什麼。”好似珍珠滴落玉盤,又猶如百靈鳥在耳旁輕鳴,悅耳的聲音從她的口中流淌,“你爲什麼回來?”
那略帶哀愁的聲音,足以讓所有人心碎。
秦明大笑起來:“你做的你的女神,而我更喜歡當作無惡不作的惡魔。這樣至少我做壞事是理所應當,而不必跟你似的,還需要立個大大的牌坊!”
他語氣驟然一變,殺機無限,所有人的身體都不由自主的顫慄起來。
“沒錯,九天玄女,我回來了,我從無盡的煉獄當中回來找你了,老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