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妃本想把小皇子中毒一事揭發出來,可線索在乳孃和太醫那裡就斷了,隔天人就莫名地溺在了水池裡,叫惜妃根本無從查起。明知道兇手是誰,卻不能將她繩之以法。
惜妃害怕小皇子再度遭到毒手,遂同意了林青薇的提議,暫時把小皇子送去了坤和宮。這一去,卻是很久都沒有再回來。
林青薇的心裡很悶,大概她有一種直覺,應該很快就要出事了,所以惜妃暫時不回來也是好的。
惜妃派宮人去幫她打探消息,今上午得知,陳延之果真不負所望率先反叛了,早朝的時候蕭瑾在朝殿上像個瘋子一樣盡情地發泄胸中怒氣,還把百官都趕走了。
林青薇轉身進了屋,將暫借來的藥箱裡的銀針都細數了一遍,一副銀針長短粗細都是齊全的,只少了水澤腦子裡的那一根。要是那日水澤不來擋,那根銀針本應該是插(蟹)進水採卿的腦子裡的,後來林青薇想想,覺得有點可惜。
她把銀針全部收進了袖子裡,藥箱裡的藥基本沒什麼作用。在宮裡想要製作毒藥根本得不到想要的藥材,她有了身孕又不能總碰那些有毒性的東西怕影響了孩子,自己的藥箱又不在手邊,到如今上下一摸索,發現除了銀針兩手空空。
對了,鐲子裡還有一些迷藥。
神思間,外面果真有了響動。兵甲摩擦的聲音聽起來尤爲清寒。
她轉身打開房門緩緩走了出去。眯眼一看,見院子裡陡然多出許多侍衛,手裡都拿着劍。
爲首的那個對林青薇亮出一塊令牌,道:“傳皇上之令,把她抓起來!”
這次蕭瑾沒有現身。他是擔心林青薇情急之下拼盡全力也要和他玉石俱焚嗎?誠然,林青薇這樣想過,但難度應該非常大。
可蕭瑾連這點兒險都不敢冒嗎?
話音兒一落,率先有錦衣侍衛持劍上前來,林青薇許久沒跟人動手,手法和身形也還是相當靈活的,一把擒住對方手腕腳下併力把人往臺階下一絆,那個侍衛就下盤不穩徑直從臺階上摔了下去。
林青薇緩緩彎腰,拾揀起地上的一把劍。其餘侍衛見狀,紛紛一凜,又聽領頭的肅聲道:“留活口!把她拿下!”
林青薇知道,蕭瑾一定捨不得她就這麼容易死去的。她若不反抗,免受皮肉之苦;她若反抗,反正也不會丟了性命不是嗎?
林青薇手裡挽着劍,想起從前在南疆的時候,蕭晏教過她的劍法,劍花在烏雲下閃爍着寒光,她舞得有板有眼,柔韌中不失戾氣,一劍下去,腥熱的鮮血撲灑在她嫩綠的裙角上。
一大波的侍衛始才覺得真是低估了她,於是紛紛圍攻。
林青薇左右顧及不暇,手裡銀針只管紛亂地朝侍衛們身下紮下去,另一手中的劍只管往面前的人毫不留情地砍去。
在宮裡憋屈了這麼久,唯有這一天,林青薇是感到痛快淋漓的。她在宮裡大開殺戒,一羣侍衛竟招架她不住。
她周身都有深深淺淺的傷痕,奈何侍衛得命卻不能取她性命,所以她只管取別人的性命。一些皮肉之傷又如何,她又不是沒痛過。
滿地都是鮮血,林青薇像是從一場血雨裡走出來一般,整個人看不出本來模樣。頭頂雷鳴轟轟,暴雨將至。
她手裡的劍滴淌着鮮血,銀針已經被她不知紮在誰的身上用完了,剩下的一半侍衛,用劍指着她,卻不敢再輕舉妄動。唯有她往前走一步,他們就往後退一步。
到最後侍衛首領再度命令全部一起上時,所有侍衛都涌上來,林青薇將僅剩迷藥對着他們撒去,迷藥被侍衛們吸了去,一時發作渾身提不起力氣,踉踉蹌蹌地軟倒。
林青薇踩着他們的身體,一步步堅定而緩慢地走了出去。
惜妃宮裡的宮人見狀,都恨不能躲起來。侍衛進宮拿人,他們壓根不敢吭聲,現在林青薇渾身鮮血,宛若修羅,誰敢近前,唯恐她手裡刀劍不認人。
然而,她終究是走不出這座宮殿的。這一點林青薇知道,但是她不想束手就擒。
從這裡到宮外,重重關卡和阻礙,怎容得她順利出去。
纔將將一走出惜妃的宮門口,頭頂雷鳴滾滾,嘩地一下,傾盆大雨從頭頂陡然澆下。
林青薇眯着眼站在暴雨裡,**地,孤寂地,仰頭往青天看去。雨水將她滿身血紅瞬間沖刷,她周遭的雨水都呈紅色。
血色褪去,她一身素衣,顯得蒼白而可憐。
隨即眼前光影一閃,林青薇已經沒有力氣再擡劍阻擋,況且黑衣暗衛武功高強,她怎能阻擋得過。三兩下,手裡的劍就被打落在地,整個人被架着帶走了。
大雨滂沱,一羣快馬在路上飛馳,濺起的泥漿糊滿了路邊上的青草。快馬上是一羣黑衣人,黑袍黑髮,正極速地靠近京城。
京城門禁甚嚴,各個城門到處都有重兵把守。十里開外,一羣人在山坡上停了下來,遙望那座都城,在風雨中輪廓模糊。
雨水從頭澆到腳,從黑色的靴子上化作泥水不停地滴下。整個結實的馬背也溼透,馬匹疲累不堪,正趁着停下步伐的空當多喘幾口粗氣。爲首的男子揭下頭上的兜帽,英俊的眉眼如遠山巒翠,壓着萬里隱威,久久凝視。
身邊小齊亦是滿臉雨水,道:“京中守衛森嚴,等入夜以後再行進城吧。王爺日夜兼程,早該休息,還有半日時間,我們也可準備一下。”
他往返於上京與南疆之間,不曾得過一日休息。若不是蕭瑾的暗衛難纏、日夜監視,他半個月內就能返回京城。後來索性到了南疆,他得以脫身,順便將雲南之事談妥,雙方暫停兵戈,這才馬不停蹄地趕回來。
所有人都以爲他仍在軍中,殊不知軍中的那位燕王不過是他的替身。而他在路途中也得知替身被殺,人頭被帶回上京,心中越發焦急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