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薇擡頭,面紗下的美麗的臉含着淺淡的笑意,雙目空靈如洗,輕飄飄道:“那就啓程吧。”
她不指望蕭晏能夠從後面追趕上來。
林青薇坐在了寬厚柔軟的馬車裡,透過簾子車窗往外看去,看見舉城的百姓都出了門來,安安靜靜地站在街道兩邊,似乎在爲這支朝廷的隊伍送行。
出了城門,一路往北,林青薇見那斑駁的城門已經被甩到了後面,越來越遠,直到最後模糊不見。
路上微微顛簸搖晃,林青薇獨自坐在馬車裡,睡了醒,醒了睡。夜裡入城,暫做休整,待到明日天亮則會繼續趕路。
蕭晏始終沒有追上來。
林青薇恍惚間覺得,從平朗到荊州,那一路的日日夜夜,郎情妾意和所有的美好,都彷彿是一場夢。
待到啓程夢醒,所剩的不過是人去樓空,一片空白。
林青薇起初大概心裡會難受一點,但隨着漫漫旅途的即將終結,她平靜下來了。一次兩次的不辭而別,她是很在意,但並不會生氣,她只不過是思量着,她在蕭晏的心中,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位?
說走就走,杳無音信。需要她的時候會巴巴兒地貼上來,不需要她了連頭也不回。她就這般的無足輕重?
說到底,這又怨得着誰呢?林青薇冷靜地想,大概要怨就只能怨她自己,誰讓自己願意千里迢迢地跑去找他呢。
等到了上京時,已是陽春三月。
前方,偌大的都城若隱若現。還在郊外,林青薇都彷彿聽到了城中的一片熙攘繁華。
此次賑災功德圓滿,各地都對朝廷心悅誠服,這對於欽差和他帶領的一衆賑災官員都是大功一件。卻沒想到,竟得皇上親自到城門迎接。
彼時浩長的儀仗隊霸佔了城門和這一條街頭,侍衛整齊劃一地立在兩邊。官員們進城以後,倍感榮光。下得馬後,還不待向皇上行跪拜之禮,蕭瑾便溫和地笑着把欽差攙扶起來,道:“愛卿不必多禮,此行諸位愛卿舟車勞頓、勞苦功高,救濟了南方百姓,實乃功德一件。”
欽差領頭說道:“皇上體恤百姓,纔是大夏之福,臣等義不容辭。”
蕭瑾喜道:“好,聽愛卿如是說,朕頗感欣慰。如今回來了,便先行回府休息吧,年前的休假也一併補上,事後再向朕一一稟報。”
“是,臣謝主隆恩。”
實際上,賑災事宜,口風已從各地流傳至京,獲得一致讚賞有加。蕭瑾也知道,這次他們都做得十分圓滿。
這時欽差想起了馬車裡還有林青薇,便回頭看了馬車一眼,又對蕭瑾道:“啓稟皇上,車內有一女,是攝政王從南方帶回來的女子。”
蕭瑾道:“如今攝政王未回,愛卿放心,朕會代爲照顧妥當。”
於是一干官員們在侍衛的護送下都相繼各回各家了。蕭瑾側身看着那輛安靜的馬車,眼裡滿是如春的溫暖和笑意。他擡步,一步一步朝那邊走了過去。
林青薇待在馬車裡清醒着,方纔官員們與皇上見禮,她不便出現。而今周遭都變得安靜了起來,林青薇方纔動了動身子,準備下車。
卻在這時,車簾先一步被一隻素白的手撩起,另一隻手朝她伸了過來。
林青薇一愣。順着那修美而微微彎曲的好看手指緩緩移動視線,落在了馬車前一身月白色便衣的蕭瑾身上。
闊別多日不見。
蕭瑾總是比她想象中的變化還要更大一些。眼前的男子,彷彿更高了,更俊逸了,看她時帶着笑意,美好純白得似畫中人一般。
蕭瑾見林青薇久久沒動,便輕聲低笑道:“總算是回來了,還不下來?”
她忽然有種錯覺。蕭瑾如此大張旗鼓,並不是爲了迎接賑災的隊伍,而是專門爲了來接她的。
蕭瑾的笑容,從他的眼底裡浸了出來,很是能感染人心。他又道:“怎的了,出了遠門一趟回來,認不得了?”
林青薇緩緩揚起脣角,笑了起來。那一剎那,車室生輝,彷彿讓蕭瑾臉上的神情也明亮了幾分。
林青薇道:“怎會,只是皇上這般,讓我有些受寵若驚。”
蕭瑾低柔道:“回來了就好,下來吧,朕接你回宮去。”
林青薇看着那隻頓在半空中的手,蕭瑾擋在車門前。若是林青薇不理會那隻手,只怕蕭瑾也不會給她讓開路。是以林青薇適當性地握在了蕭瑾的手上,由蕭瑾攙扶着她下車來。
下了這輛馬車,又上了另一輛馬車。只是馬車裡不再是她獨自一個人,而是有蕭瑾陪着她。
她透過車窗,看着原本熱鬧的街景此刻有些清靜,但熟悉的感覺漫上心頭,說不出是喜悅還是嘆息。
她就這樣又回到了那座皇宮。
蕭瑾看起來心情很好,他很久都沒有這般愉快過了,看着林青薇的臉道:“幸好你去南疆一路有驚無險,如今安然無恙地回來,朕總算是放心了。”頓了頓,又十分心疼道,“青薇,你瘦了一大圈。”
林青薇雲淡風輕地笑笑,道:“皇上說笑吧,在外面我吃飯都能多吃兩碗。”
蕭瑾被她給逗笑,道:“可有遇到什麼危險的事?高興的,不高興的,危險的,安全的,朕都想聽你說給朕聽。”
林青薇見反正離長衍宮還有好長的路要走,便大致地把一路上的情況說給蕭瑾聽。聽得他眉頭時而舒展時而緊皺。但平朗城外那些失蹤募兵的事情總算得到了徹底的解決,蕭瑾心裡的石頭也算是落了地。
只是不知道接下來雲南那邊會怎麼做。雲南王死了,雲南應該會有好一陣的動亂,暫時還無暇顧及到大夏這邊。
蕭瑾真誠地看着林青薇,道:“青薇,辛苦你了。”
林青薇笑意不達眼底,勾脣道:“不辛苦,只要皇上回頭莫要忘了多賞賜我一些黃白之物就行。”
蕭瑾失笑,他也是一個善於觀察而敏感的人,不會沒有察覺到林青薇那笑裡的晦暗之色。但他還是裝作若無其事地問:“皇叔怎麼沒有一起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