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地藏湯是一種能夠以無限慈悲化解世人心中一切苦惱憂愁兇殺怨怒的東西,即使是無憂無慮的人服用之後亦可清心安魂修身養性。
很有些人終其一生來尋找這地藏湯,但最終都是失望而歸。
不過,一切都僅是傳言。
李依然就從不相信這些傳言。
他是個書生,鬱郁不得志,因而常常有人勸他到某某神卦嗎去占上幾卦,再請某某大仙回來消弭苦難災劫云云。
但他總是冷然一笑,有點清高,有點孤獨;
他從不相信這世上真有神鬼的存在;
他只相信只要憑着自己最真實淳樸的赤子力量便可以扭轉時下不順心的命運。
有一次他在山道上遇到了一位自稱來自茅山的道士,道士一見着他便皺起了眉頭,嘆道:“閣下印堂發黑,頭頂若有黑光籠罩,近日內將有大難當頭,不若讓我給你寫幾張符趨避趨避,僅收你二兩錢怎麼樣?”
李依然正眼也不瞧他一眼,背起裝滿書經的竹簍便往山下走去。
沒過多久,李依然借宿的小村子裡沒來由地燃起了大火,將他珍藏多年的書籍燒得幾乎要沒有痕跡。
但他在驚愕過後卻沒有痛哭,也沒有抱怨,反而是笑了。
他覺得這場火燒得正及時,他正愁着行李太多太重行進艱難,不知該如何解決是好,這下一把火便將什麼問題也都解決掉了。更重要的是,他並沒有在這場火災中受傷,他還好好的,就已經沒有什麼能比這更要緊的了。
他索性就近找了個私塾做了邱老夫子的學生,又在清閒之餘扮個道士四處去興壇作法,賺些銀兩已維持生計,日子卻也過得很有些瀟灑快活。
後來他把心一橫,辭去了道士之職,用節餘的銀兩開了村子裡第一家湯館,名曰“地藏湯記”,也不過是借用了神鬼傳說之聞名,再依照醫書記載配調出一種混合金銀花、連翹、黃芩、梔子、龍膽、玄蔘、地黃及大青葉、蔗糖而成的湯藥,微苦、清涼,服食後令人心火撲降,清補丹田,通活血脈。湯館也因此聚客如芸。
但李依然依舊的清高,從不接受任何人的巴結讚美,也從不接受任何人的宴飲邀請,獨來獨往,往返在私塾與湯館之間。
他依然不相信流傳於坊間的鬼神之說,儘管他藉助“地葬湯”來過日子;
他常會編造些鬼神故事來吸引客人,且常常樂此不疲,看着客人流連忘返,他暗暗地高興。
這便是李依然一個人的世界。
他的世界是已自己爲中州圍繞出的一篇篇有趣的故事,是冷漠與熱情、清高和低下、孤獨及熱鬧的重疊。
他一方面的高傲自視,一方面的又對邱老夫子敬仰不已;他一方面厭倦着鬼神傳說,一方面卻又編造着故事利用着鬼神的謠言利他寧願選擇孤獨一世決然一身,又偶爾會渴望集體生活熱鬧無邊……
——正如他一邊應順着命運,又一邊掙扎着要逆背自己的命運。但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能在最短的時間裡找到幾個最合理的理由讓自己去接受事實。
其實不論人或神,都與生俱來地承載着命運弄人之痛,或許也就只有冷笑看風雲、悠然見南山的心境,才能在有所悟之後與生活妥協,獲得幸福和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