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姜小云的話讓萬季安仰天大笑,即使在明知雙方實力差距如此之大的前提下,他也絲毫無所畏懼,笑聲此起彼伏,許久未曾停止,就好像姜小云說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
“你以爲我萬季安是何人,懺悔罪惡的愚者嗎?”
突然間,萬季安的笑聲停止,然後冷不然的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而被萬季安雙眼直視的姜小云卻並不爲所動,那平靜的表情就好似早已猜到了萬季安會如此回答。
“果然,二百年的時間對你來說,還是太短了,你應該能堅持更長的時間,一直到這一段天命的完結後再入紅塵。”
姜小云看着眼前的萬季安,平靜的就像是在照鏡子一樣,但對於萬季安而言,他並不認識姜小云,即便二百年前的回憶仍舊是歷歷在目,但也始終無法在記憶中搜尋出眼前之人的存在。
“你這話是何意?”
萬季安此時臉上的神態有些凝滯,他的心中確實藏有很多的秘密,也確實對羅天隱藏了有關他太多的身份來歷,不過他其實一直以來都並不曾刻意的去保守過這些秘密,之所以這些秘密沒有被泄露出來,還是因爲二百年這個時限對於人來說,已經是兩度輪迴了。
人不可能活兩百年,那麼是不是就意味着眼前的萬季安也不是人呢?
此時姜小云忽然轉過身去,重新面朝眼前的墓碑,這一舉動讓萬季安有些疑惑,但隨即他也轉過頭看向了那塊墓碑,三十年前這塊墓碑是他親手立下,他猶然記得那一天當她臨死之際所流露出的那種複雜的眼神,而這些年來每當他回憶起那刻骨銘心的臨別一眼時,卻總能因此而聯想到無數種可能。
當時的她好似想要說一句話,但卻等不到她說出口就已經斷氣了,在萬季安的心中,她只是一個凡人,一個恰好就住在他隔壁的鄰居,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更不會知道就在距離她不到三尺之外的那間屋子裡就有一個人居住在異空間當中。
但正因爲她不知道,所以她從不諱言,無論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她的酸甜苦辣,她的悲歡離合,每一句話,每一次情感的流露,都能傳到萬季安的耳中,她的表現確實是一名凡人,因爲只有最平庸的凡人才會有這麼多人生的感慨。
但是,正如同被困守的萬季安一樣,一個能夠陪伴他二百年的女子當真只是平凡人嗎,如果她也不是人的話,又是誰呢,是誰把她安排在那裡,陪伴自己度過了整整二百年的時光?
然而,他不是別的任何一個人,他是萬季安,縱使他很想知道那一天她究竟說了什麼,同樣也很想知道她是如何活了二百多年的,但是萬季安卻從未想過要回到過去,回到那二百年前去追溯一個究竟,他所信奉的人生哲理從來都是勇往直前的,哪怕是遇到了羅天,也從未動搖過自己的信念。
兩人在墓碑跟前站了許久,從白天到傍晚,再到星光閃爍的黑夜,當竹林中響起了蟬鳴聲,當夜間的活物開始行動起來的時候,環境的改變也漸漸的影響到了人的心情。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離開蟠龍。”
忽然間,姜小云如此說道,萬季安聞言卻是冷笑了一聲,回答道。
“我做事情,從來不需要任何人的指手畫腳,你也不例外。”
“是麼,倘若我說,困守了你二百年時光的就是蟠龍呢?”
此時,姜小云轉身說出了這樣一句讓人震驚之語,這句話讓萬季安心中一震,本來想要說羅天並非蟠龍這句話的時候,卻被心中的另一個念頭堵住了。
他此時也轉過頭,黑夜當中儘管已經看不清對方的形貌,不過對於掌握動之規則的他而言,這樣的黑夜卻根本阻攔不了他對一切能動物的感知。
“這麼說,你果然清楚我因何被困在這裡,既然你明白整件事的原委,何不痛快的說出來,如此假言辭色,豈非居心叵測,你將責任推脫到羅天的身上,又出出於何故呢?”
萬季安的話讓姜小云微微一笑,隨即說道。
“我不說,只是因爲時機未到,況且……”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卻再次被萬季安搶白。
“哼,又是天命所歸那一套嗎,我早在二百年前就聽膩了,若是我沒有猜錯,你即便不是困守我的始作俑者,只怕也是那幾人當中的其中之一,你們如此汲汲營營的想要阻止我,那我就偏要逆天而行!”
萬季安的這番話說的斬釘截鐵,可謂是不留一絲餘地,而話說到這個份上,想來雙方也沒什麼好談的了,如果對方真是當年困守萬季安之人,那麼此時此刻便已經到了圖窮現比的地步了。
然而,讓萬季安意料當中的戰鬥卻並沒有因此展開,反倒是當萬季安再度試圖捕捉對方氣息的同時,卻發現姜小云已經不知道何時離去了,即便是近在咫尺的位子上,萬季安也沒有發現任何動靜。
留下來的萬季安重新看向了眼前的墓碑,雖然他並不清楚溫孃的來歷,也曾經將這個女子當成是仇人一般的看待,但這麼多年過去了,即便他心中還存有當年的恨,但這樣的恨卻早已並不對眼前躺在墓碑當中的女子而生了。
“溫娘,不管你是誰,總有一天我會親手奪回失去的一切,你……就拭目以待吧。”
隨後萬季安便離開了竹林,雖然夜已深,但當萬季安重新回到飛鳥小築的時候卻立刻就發現了周圍傳來的數股氣息,從氣息的浮動中可以感知到,對方是敵非友。
那神秘黑袍之人的死想必已經被巴海所得知,不過料想巴海不會親自前來,甚至也不會加派人手,自己在巴海的眼中只不過是一個小角色,即便他身上藏有太多的秘密,但巴海也是人,他活不到二百年,更不可能知道二百年前發生了什麼。
退一步來講,就算他是當年那幾人之一的後代,知道他萬季安的過去,但這樣的一種身份來歷卻同樣也會讓巴海投鼠忌器。
很快隨着一團團火把的漂浮,敵人出現了,當萬季安被一羣人圍在其中的時候,他一點也不感到驚慌,相比起那捉摸不透的姜小云而言,眼前的這羣人甚至連給他帶來一點驚喜都算不上。
“還不動手麼?”
萬季安戲謔的看着眼前的這羣人,今天的心情很不好,非常想殺人,不過縱使如此,他仍舊沒有讓自己放鬆警惕,因爲他很清楚巴海的恐怖。
“你既然能殺的了趙榮,我等試問也非你敵手。”
此時圍住自己的一羣人當中的某個人如此說道,他的話讓萬季安微微一怔,心想你們既然有如此自知之明,何苦還來找不自在呢?
不過這話他沒說,而是回想起了當初自己被巴海追殺並且入夢見到顧往昔的那一幕,萬季安並不會奇怪這兩個人有所勾結,中天界七大城主畢竟也還有着表面上爲了守護人族所表現出來的同氣連枝,因而此時當萬季安面對這樣一羣打上了蒼茫城標籤之人的時候,心中想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
巴海如此不在意自己,如果不是他早就預留了後手,那麼也就是說,真正針對自己的反倒是另有其人了。
那麼這個人會是顧往昔嗎?
萬季安此時心中一動,隨即就動手了,儘管動之規則不能打先手,但對付這樣一羣小魚小蝦也沒那麼多顧慮,而當萬季安出手之後,很快現場就沒剩下一個活口了,這羣人甚至連逃跑的心都沒有,倒像是他們今天夜裡專程過來送死的。
一想到送死二字,萬季安的心中突然間就閃過了一個莫名的想法,此時的他神色一變,幾乎是在察覺到危險和變故的瞬間,身形陡然騰空而起,而在下一刻,他的耳邊聽到了如波濤洶涌的的聲音。
飛鳥小築周邊並沒有水源,更不可能突然冒出如此洶涌的奔流了,所以萬季安很快就意識到,自己所聽到的並不是波濤的聲音,而是沸騰的人血,是人血聚集在一起所形成的血海。
黑夜雖然對萬季安的行動並不能製造出半點阻礙,但對於“人”這種生物而言,僅靠聲音來辨別方位或者行蹤總歸不是最合理的方式,一如妖界之行一樣。
因此,萬季安此時隨着數個起落站在了一棟閣樓之上,隨後動念凝聚出一團因風刃摩擦空氣所升騰而起的火焰,隨即將手中火焰投擲在了之前他騰空而起的地方。
熊熊火焰燃燒,將周圍照的宛如白晝一般,同時他也清楚的看到了之前用肉眼無法看到的情景。
在一個詭異的陣法當中,一團猶如波浪一般的血海正在不斷的翻涌着,就如同被煮沸了的水一樣不斷掀起滔天的浪花,雖然萬季安還並不能看到那團血海中到底有什麼,但這樣駭然的一幕卻也不禁讓他皺起了眉頭。
這種時候,他應該離開掉頭就走的,至少不能講自己置身於未知的險境當中,但是萬季安卻並沒有離開,除了他心中守護的那竹林墓碑的緣故外,萬季安同樣也關心鶴白眉爺孫的下落。
是的,自從來到飛鳥小築後,萬季安就並沒有見過他們兩,他們究竟去了哪裡,如果離開了應該用熟悉的暗號給他留下訊息纔對,可是什麼都沒有,而如今又見到如此駭人詭異的一幕,讓萬季安瞬間有了一種不安的聯想。
其實這個聯想是當初羅天萌生出來的,那便是巴海和煉妖皇之間的牽連。
就在萬季安思索的同時,此時在下方的血海終於緩緩停止了沸騰,而後隱約間有一個身影正慢慢的從那逐漸蔓延開來的血海中現出了他的身影。
血海、身影,乃至之前那好似略有幾分熟悉的陣法佈置,讓萬季安此時心中陡然劃過了一個念頭。
魔!
是的,那是一個魔,萬季安曾經見過那種五芒星陣,也見過除了劫影以外的其他魔人,此時此刻,他謹守心神,腦海中逐漸開始凝聚起了動用規則力的念頭,只要一有不對勁,他必將出手。
那自血海之中誕生的魔此時緩緩站起身來,然後慢慢的轉身,看向了站在高處的萬季安,正當兩人對視的時候,萬季安突然感到一陣炫目,緊接着是一陣頭暈,當萬季安猛地一閉眼,隨即從這種暈眩中擺脫出來之後,再睜眼卻發現眼前的魔人已經失去了蹤影。
萬季安沒有動,因爲他並不清楚魔人的消失究竟是對他不感興趣的緣故,還是因爲要尋找更合適的出手位置,但等待了許久之後,萬季安才慢慢的平息了下來,他知道那魔人已經離去了。
他會去哪呢,而他離開的目的又是什麼呢,一無所知,萬季安皺着的眉頭不曾消散開來,他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製造出那個魔人的五芒星陣就是因爲他之前出手殺人之後所聚集而來的血海,但是爲何他會選擇這樣的一種進入人界的方式呢?
數個念頭的產生,讓萬季安感到一陣頭疼,也許羅天在此能夠說出一個所以然來,就算他的想法大多都是天馬行空,不着痕跡,但卻總有一些能在不久的將來得到印證。
想到這裡的時候,萬季安覺得自己應該去和羅天見一面了,或許也應該將他所知道的一些東西告訴他,讓他明白在表面形勢之下更隱藏的危機。
當萬季安決定下來之後,他的身影也隨即從飛鳥小築消失了。
而就在萬季安離開之後,此時一陣樹葉抖動的聲音響起,一個身影慢慢的從暗處走了出來,他的出現距離之前的現場並不遠,也就是說之前萬季安和那魔人都沒有發現他的蹤影。
他的嘴角漸漸的露出一個笑容,有着一種如羅天一般對一切事情都胸有成竹的感覺,當他的身影完全脫離了樹林的遮掩,走到了被火焰映照而有如白晝的空地上時,隨着他肩膀一抖,那一直站在他肩頭的蒼鷹騰空而起,朝着遠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