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雲軍隊出動,無論是聖羅斯土財主,還是東雲浪人,全都老實了。
聖羅斯的那些商人和護衛,是上午被丟進白硨磲港監獄的,剛剛過午,白硨磲港建在山頂的瞭望塔上,就拉響了尖銳的警報。
低沉的汽笛聲順着海風,從遠處悠悠飄來。
一柱柱黑煙升騰,一支規模龐大的艦隊,出現在白硨磲港的外海。
八條萬噸主力艦,十八條重甲快速巡洋艦,數十條大型驅逐艦,以及數量相當的高速護衛艦。龐大的艦隊擺出了四條標準的戰列線,擺出了進攻架勢,直逼白硨磲港。
在這些戰艦後方,大大小小五百多條客輪、貨輪,以稍慢的速度,排着整齊的陣列,一點點向港口靠近。
刑天鯉站在白硨磲港駐軍司令部的樓頂,眯着眼眺望遠方。
在他身邊,南山青葉突然破口大罵:“混蛋,是腓烈特親王號,這羣該死的聖羅斯人,他們是來挑釁的麼?”
刑天鯉看了看南山青葉。
北河秀逸急忙解釋了‘腓烈特親王號’的來歷——這是一條聖羅斯帝國建造的,排水量一萬五千噸的舊式戰列艦,服役已有二十八年。
這條戰艦,原本是聖羅斯爲了三十年前極西百國的那一場‘世界大戰’而建造,結果戰艦剛剛下水海試,那一場戰爭就已經結束。沒有了對手的‘腓烈特親王號’,就被聖羅斯帝國派往了遠東,成爲了聖羅斯本土艦隊遠東分艦隊的旗艦。
這條戰艦,秉承了聖羅斯人一貫的‘傻大黑粗’的傳統。
一萬五千噸的排水量,十二門十寸主炮,大小副炮數以百計,在當今各國海軍序列中,這條大傢伙,無論是排水量,還是火炮數量、火炮口徑,乃至裝甲厚度,都是頂尖貨色,足以碾壓任何一個國家的主力艦!
而聖羅斯人在遠東,用它做什麼呢?
碾壓北溟七島的東雲漁船,撞擊北溟七島的東雲巡邏船,炮擊北溟七島的東雲貴族莊園,甚或帶着一批聖羅斯漁船,在東雲漁民的返航路上‘設卡收稅’,直接掠奪東雲漁民的高檔魚獲!
在東雲國內,‘腓烈特親王號’的名聲,比狗屎還臭!
此刻,排在那些聖羅斯戰艦最前方,赫然升起了戰鬥旗幟的,正是‘腓烈特親王號’。
“發信號,詢問他們的來意。”南山青葉氣急敗壞的咆哮着:“讓所有岸防炮做好準備,只要他們發炮,給我逮着腓烈特親王號全力炮擊,任何一個炮位,只要能命中它一炮,重賞一百枚小銀龍!”
東雲島聯的官方貨幣,是摻合了銅、鐵等金屬,鑄造的各色銀幣。
因爲其正面圖案,是‘八首妖龍蹈海吞日圖’,是以東雲人,習慣性稱呼之爲‘銀龍幣’。小銀龍,就是面值一兩紋銀;大銀龍麼,則是面值五兩。
東雲島聯也官方有鑄造金幣,其圖案和麪值,都是一般稱呼。
海面上,聖羅斯的艦隊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眼看着距離港口只有十幾裡地的時候,‘腓烈特親王號’上的戰鬥旗突然降了下去,一面面五顏六色的彩色信號旗慢悠悠的升起。
身穿白色制服的聖羅斯水兵,出現在了甲板上,他們昂首挺胸,在兩舷站坡列隊。
‘嘟、嘟嘟’!
汽笛聲悠揚,‘腓烈特親王號’最高的桅杆上,有信號兵揮動小旗子,發出了請求進港的訊號。
南山青葉低聲咒罵着,不斷地發號施令。
白硨磲港內,一條條民用船隻迅速離開泊位,扯着汽笛向外海駛去。數十條牽引船駛出港口,發出信號,帶着一條條龐然鉅艦慢吞吞的駛入港口。
南山青葉帶着白硨磲港的諸多官員,帶着大隊的儀仗兵,帶着軍樂隊,在碼頭上列隊。東雲的軍樂兵們,捧着比他們個頭還要高的西陸樂器,一個個面紅耳赤的極力吹奏。
‘腓烈特親王號’落錨,拋下了纜繩。
厚重的舷梯伴隨着‘咯啦啦’金屬聲,從甲板上冉冉放下,數十名聖羅斯水兵扛着槍械,邁着沉重的步伐,快速登岸,隨後在舷梯兩側列隊。
一名身穿黑藍色元帥制服,身高六尺五寸開外,雄壯如熊的聖羅斯虯髯大漢‘哈哈’笑着,得意洋洋的揮動着一根純金鑄成,有尋常人手腕粗細,長有四尺許,鑲嵌了起碼上百粒各色寶石的元帥杖,趾高氣揚的走下了舷梯。
“哈哈哈,說起來真有趣,‘腓烈特親王號’和你們東雲人,可是老朋友了。但是我巴爾金,還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踏上屬於你們東雲的領土!”
站在碼頭上,巴爾金用力的伸了個懶腰,頓時渾身都發出了‘咔嚓咔嚓’好似爆豆子一般的聲響。他打了個噴嚏,重重的一跺腳,就聽一聲悶響,鋼筋水泥的碼頭地面,硬生生被他跺出了一個半寸深的大腳印。
原本要迎上去的南山青葉,下意識的倒退了兩步。
他身後,幾名身形粗壯的東雲壯漢則是猛地上前一步,煞氣森森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巴爾金。人羣中,更有幾名身穿黑色狩衣的神官悄然走出,輕輕的揮動着手上陰氣森森的團扇。
“不要緊張,我們爲了‘和平’而來!”巴爾金‘哈哈哈’的狂笑着,他似乎覺得,自己講了一個極有趣的笑話,極其猖狂的笑了好久,這才喘着氣說道:“放心吧,我們是盟友,我們現在是盟友,‘和平’和‘友誼’,你們聽得懂我的話麼?”
南山青葉和北河秀逸,終於在大隊護衛的簇擁下,陰沉着臉迎了上去。
身高六尺五寸開外的巴爾金,還有一大羣身高六尺左右的聖羅斯軍官,故意昂着頭,甚至是墊着腳的,和這些身高平均在四尺二三寸的東雲官員相互見禮。
嗯,一羣狗熊親切的和一羣鬣狗相互問候,這場景,實在是有點滑稽。
‘嘭’!
閃光燈亮起,聖羅斯人居然預先安排了記者,在巴爾金和南山青葉、北河秀逸相互問候的時候,直接拍下了這一‘歷史性’的場景。
就看到,巴爾金居中而站,伸出雙手,一左一右牽着南山青葉和北河秀逸,那模樣,簡直像是一個體格強壯的老父親,牽着自己的小孫兒在街上閒逛。
刑天鯉用力抿着嘴,好容易才控制住,沒讓自己笑出聲來。
這羣聖羅斯人,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更多的軍艦靠岸。
大羣聖羅斯水兵喊着號子,故意加重步伐,扛着各色槍械從軍艦上列隊走了下來。
更遠一點的地方,一條條大型貨輪緩緩靠岸,正常可以容納一千名旅客的客輪上,居然被聖羅斯人硬生生塞下了兩千名身形龐大的陸軍士兵!
一隊一隊衣衫簡陋,僅僅扛着一支步槍的聖羅斯陸軍士兵,高一腳、低一腳,搖搖晃晃的走下了客輪,在軍官們高聲的咒罵聲中,迅速在碼頭上排成了整齊的隊伍。
提前許久就收到了電報,白硨磲港這邊,已經做好了準備。
一條客輪上的聖羅斯士兵列隊完成,就有幾名東雲官員迎上去,帶着這些聖羅斯士兵列隊離開碼頭,走向港區外爲他們準備的營房。
一條條客輪靠岸,放下攜帶的士兵,然後離開泊位,駛去外海,緊隨着又有新的客輪靠岸。
喧譁聲中,幾條大型貨輪靠在了碼頭上,大羣聖羅斯工兵喊着號子,在甲板上架起了簡陋的葫蘆吊,將一門門大口徑火炮不斷的放下。
一切都顯得如此的忙亂,卻又井然有序。
看上去,今天似乎就能平安度過的時候,一聲憤怒的咆哮聲突然從人羣中響起:“親愛的巴爾金,我的老朋友,你要爲我們主持公道!”
刑天鯉終於咧嘴笑了。
人羣中,一名肚皮裡幾乎能塞進去四個成年東雲男子的聖羅斯大胖子,穿着粗氣,蠻橫的撞飛了七八個負責警戒的東雲士兵,大踏步闖入了迎接現場。
黑婆羅洲如此炎熱,如此潮溼,這大胖子居然還穿着整套的聖羅斯傳統貴族服飾。
雖然這傢伙的貴族袍服,主要是絲綢製成,但是裡裡外外七八層的衣物,讓刑天鯉看着都覺得莫名的渾身燥熱,真虧了他如何承受得下來?
緊跟着這個大胖子,另外幾個牛高馬大的聖羅斯胖子也蠻橫的闖了進來。
四下裡一片混亂,大羣東雲士兵揮動着打刀、長槍,朝着這邊飛撲而來。
而巴爾金已經憤然揮動起雙手:“該死的,讓他們過來,讓他們過來,巴圖列,我的老朋友,啊,你怎麼這麼狼狽?你這個該死的大礦主,你怎麼像一個流浪漢一樣狼狽?”
大胖子巴圖列飛撲到了巴爾金面前,憤然咆哮着:“該死的東雲矮子,他們抓了我們的人。該死的,我們的朋友們,那些趕來白硨磲港,準備迎接你到來的朋友們,他們都被丟進了東雲人的監獄!”
巴爾金雙目圓睜,惡狠狠的看向了南山青葉:“南山司令官,請給我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
遠處,距離差不多一里半,一棟東雲木樓,塔塔趴在閣樓上,輕輕的吹着口哨,手持一杆東雲人的制式步槍,悄然瞄準了巴爾金。
“我喜歡李鯉大人!”塔塔輕聲笑着:“他的做事手法,非常合乎我的心意。”
“隱藏幕後,挑起戰爭,讓他們自相殘殺,損耗實力。”
“等到他們兩敗俱傷,不,是多方俱傷後,至高的阿彌忒啊,您的信徒,將輕鬆的接管這一方世界,而我們的族人,將不需要流淌太多的血液。”
“這樣做事,我簡直愛死李鯉大人了。”
笑呵呵的塔塔,輕描淡寫的扣動了扳機。
‘啪’!
清脆的槍響後,塔塔丟下手上的東雲制式步槍,輕鬆的,宛如一條游魚,輕盈的竄出了閣樓。他宛如一抹幻影,在一棟棟東雲木樓的屋頂上極輕快的掠過,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巴爾金的胸口,一點血花飛濺。
東雲人的制式步槍,槍管長,小口徑,子彈出膛初速極快,擁有可觀的穿透力。
塔塔的槍法神乎其神,相隔一里半,子彈精準命中巴爾金的胸膛,從他的兩根肋骨之間穿過,相隔一釐,擦着他的心臟飛過,然後卡死在了他後背雄壯、堅韌的肌肉中。
巴爾金,毫無疑問也擁有一定的超凡血脈。
他的身軀極其堅厚,這發子彈,居然沒能擊穿他的身體。
雄壯的身體晃了晃,心臟一陣痙攣的巴爾金面皮驟然蒼白,他踉蹌着後退了一步,猛地低頭看向了南山青葉。雙眸兇光四射的巴爾金一聲大吼,掄起了那根沉甸甸純金鑄成的元帥杖,朝着南山青葉的腦袋就砸了下去。
刑天鯉手掌一翻,一道印訣發動,南山青葉怪叫一聲,身軀莫名的向一旁滑出了七八步遠。而他身邊一名身軀粗壯,好似鐵匠鋪打鐵的鐵砧一般的護衛,則是莫名的出現在他原本的位置。
‘嘭’!
這護衛的腦袋被一擊粉碎,上半截身軀都在巴爾金的重擊下支離破碎。
南山青葉反應極快,護衛的腦漿混着鮮血噴到他身上的一瞬間,他已經拔出了配槍——那是一柄極精緻的,東雲人專門爲高級將領研發的自衛手槍!
畢竟是東雲帝國軍校同期生第二名畢業的精英,南山青葉的肌肉動作甚至超過了自己的意識,他腦子裡還是一片空白的時候,他已經瞄準了巴爾金,衝着他扣動了扳機。
槍聲爆起,一梭子子彈全打在了巴爾金的胸膛上。
南山青葉的槍法極佳,十一發彈頭經過特殊處理的爆裂彈,全部命中了巴爾金胸口茶杯大小的一小塊區域,將這一片血肉打得稀爛,無數子彈碎片深深沒入了巴爾金的胸膛,將他的心臟撕成了碎片。
巴爾金痛呼。
他嘶聲長嘯,體表有淡淡的紅色火焰噴涌。
低沉的心跳聲中,巴爾金體內不多的幾滴本命精血瘋狂燃燒,龐大的生命能量涌動,他破碎的心臟在急速修復,他的肌肉蠕動着,將體內的子彈和彈片硬生生全都擠了出來。
“開~火!”巴爾金舉起了元帥杖,一個橫掃,將面前十幾個目瞪口呆的東雲軍官打得腦漿迸濺,好似一堆保齡球木瓶一般四散亂飛。
‘腓烈特親王號’上,十幾門小口徑速射炮齊齊轉動,‘嗆琅’聲中,聖羅斯水兵瘋狂的往速射炮內填裝彈匣。短短几個呼吸後,‘咚、咚’的沉悶炮聲不斷響起,聖羅斯水兵衝着碼頭上身穿黑色制服的東雲士兵,開始了瘋狂掃射。
海面上,數十條還沒靠岸的聖羅斯軍艦齊齊拉響汽笛,它們緩緩加速,將龐大的艦體橫在了海面上。大大小小的炮位上,無數水兵忙碌着,他們扯掉了炮衣,拔出了炮口塞,巨大的炮塔開始旋轉。
‘轟’!
一條沒靠岸的聖羅斯主力艦,搶先打出了一輪齊射。
主炮威力太大,聖羅斯軍艦不敢炮擊港口,唯恐誤傷了自家將領。它們的目標,放在了遠處山坡上,東雲人建設的永固式岸防炮陣地。
一發發大口徑艦炮炮彈呼嘯着落在了山坡上,第一輪齊射,沒有一發炮彈命中目標。可怕的爆炸聲中,一根根高有百尺的煙柱騰空而起,岸防炮陣地上拉響了淒厲的警報聲。
密集的槍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那些正在奔向港口外營房的聖羅斯士兵,收到了自家上級的命令,他們嘶吼着,宛如發狂的棕熊,掄起槍托,就將帶路的東雲官員一擊斃殺。
隨後,他們無差別的,朝着身邊的所有東雲人發動了進攻。
東雲人的駐軍,也隨即發動了反擊。
因爲聖羅斯人的到來,東雲人心中本來就充滿了防範之意,數萬駐軍,早就悄悄佈置在了港口附近。槍聲炮聲響起的同時,這些東雲人也就瘋狂的吶喊着,朝着視線內一切身高超過五尺的生物扣動了扳機!
整個白硨磲港,幾乎是一瞬間就染成了血色。
刑天鯉大袖翻飛,護着北河倉一、北河秀逸和南山青葉,幾個閃身就衝出了戰鬥最混亂的碼頭區域。
巴爾金注意到了刑天鯉的存在,他嘶吼着,手中元帥杖噴出熾烈的火焰,帶着幾名軍官惡狠狠的緊追不捨。只是刑天鯉的身形變幻莫測,速度太快,遠遠超過了巴爾金等人,巴爾金一行人,瘋狂的毆殺了兩三百號攔路的東雲人,再擡頭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刑天鯉等人的身影。
巴爾金等人迅速返回了‘腓烈特親王號’。
船錨收起,纜繩斬斷,幾條靠岸的主力艦迅速離開泊位,他們一邊用小口徑炮朝着岸邊亂打,一邊全速遠離岸邊。
幾條主力艦撤出了七八里地後,‘腓烈特親王號’的主炮也鎖定了白硨磲港的駐軍司令部,一發發大口徑炮彈呼嘯而出,頃刻間白硨磲港僅有的兩棟鋼筋水泥建築就被炸得灰飛煙滅。
‘轟’!
三發大口徑岸防炮彈,幾乎是同時命中了聖羅斯艦隊中,一條名爲‘葉卡琳娜公主號’的裝甲快速巡洋艦。依託永固式陣地,岸防炮的口徑都極其驚人,而且命中精度遠超戰艦艦炮。
三發炮彈落下,可憐的‘葉卡琳娜公主號’當即被炸斷了龍骨。
彈藥庫殉爆,這條排水量超過八千噸的裝甲巡洋艦,伴隨着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炸成了一團極其炫目的火光。
刑天鯉站在一棟木樓頂部,心曠神怡的看着亂成一團的白硨磲港。
短短一盞茶時間,已經有超過三萬陰魂被通天御靈幡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