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硨磲港中心位置,聖羅斯人豎起了一根高高的旗杆。
伴隨着高亢的樂曲聲,一面聖羅斯皇旗冉冉升起,桀驁的巨龍匍匐在冰山上,冷酷的眸子俯瞰着大地蒼生。
聖羅斯戰艦在海上列陣,上千門副炮齊齊轟鳴,空包彈齊響。
大隊聖羅斯士兵在白硨磲港內穿梭,肆意的闖入一間間民宅,搜刮着一切可用的物資,尤其是那些東雲人來不及帶走的財富。
後勤軍官們,則是帶着大隊士兵,迅速查封了碼頭上沒有被破壞的倉庫。各色堆積如山的珍貴資源,尤其是那些沒有提純的沙金,大塊的寶石原礦,可以在大玉朝賣出天價的玉石等等,讓這些軍官喜笑顏開,在登記造冊的同時,不忘給自己口袋裡塞上兩把。
很快,在靠近被摧毀的岸防炮陣地的那一座大山,山下大片的庫房中,聖羅斯人找到了糧食——巨量的糧食,足夠千萬人食用三年之久的糧食。
黑婆羅洲氣候炎熱,一年四季,盡是夏季,水稻生長速度極快,達到了讓人無語的一年四熟的地步。而且,這裡的土地肥沃得喪盡天良,一畝地不需要施肥,水稻產量也達到了沒天理的八石以上!
東雲人在這裡開闢了大量良田,又捕捉了無數的土著人爲他們耕田種地。
單單白硨磲港附近,幾個地皮最大的東雲大地主,他們名下的田地就超過了兩百萬畝,一季的糧食產量,就超過了一千六百萬石。其他的中小地主數以百計,田地面積加起來,更是超過了五百萬畝。
剛剛收穫了一季糧食,一部分大米已經運回了東雲。
北河秀逸和南山青葉,也是收到了本土的電報,知道聖羅斯軍隊將入駐白硨磲港,他們特意在港口倉庫裡滯留了大量糧食,就是爲了充作軍糧。
現在麼,好麼,全便宜了聖羅斯人。
街市內,有東雲女人淒厲的哭喊聲四處傳來。聖羅斯的下層士兵們,盤剝了一番浮財後,開始了習慣性的戰後消遣娛樂。
聖羅斯的下層士兵,都是一羣什麼貨色?
駐守帝國都城的禁衛軍,或許還能算是精銳,而遠東軍團的這些大頭兵嘛,基本上都是流放的犯人,又或者是犯下了各種罪名的囚犯,甚至是臨時從街頭抓捕的市井閒漢,乃至走投無路,自願賣身給帝國軍隊的破產流民。
他們幾乎都是文盲。
他們完全沒有紀律。
至於說‘道德’、‘倫理’這種高深的東西,基本上也和他們無緣。
與其說他們是‘文明國度的子民’,不如說他們是一羣徹頭徹尾的,被本能慾望驅策的‘人形野獸’。
而且,他們剛剛經歷了一次血腥的搏殺,他們還都喝多了酒。
白硨磲港面積廣闊,人口密度極大,方圓近百里的港區,聚居的東雲人總量超過百萬,甚或不止,畢竟很多浪人,官方是懶得統計他們的具體數字的。
戰鬥爆發的時候,能夠逃出港區的,只是住得最偏遠的那羣幸運兒罷了。
超過八成的東雲人,依舊滯留在港區,沒能逃出去。
四十萬聖羅斯士兵大半登陸,他們唱着歡快的民謠小調,揮動着長刀、槍械,暴力闖入了一座座民宅,開始了肆無忌憚的狂歡!
淒厲的哭喊聲中,又有聖羅斯軍官揮動着鞭子——真正是揮動着鞭子,催逼着大隊渾身都是酒氣的大頭兵,罵罵咧咧的衝出白硨磲港。他們注意到,有大量東雲人逃出了港區,其中更有大量東雲駐軍。
巴爾金的命令是,儘可能的將那些逃跑的東雲平民追回來,而那些東雲駐軍嘛,膽敢反抗的,悉數擊斃就是。
低沉的犬吠聲隱隱傳來。
這些聖羅斯大頭兵,他們在遠洋航海的時候,居然還攜帶了大量的冰原狼犬隨行!
這些體型巨大,形如白狼的大傢伙,拼命的抽動着鼻子,歡快的甩動着尾巴,循着東雲人留下的氣味就追了上來。
太陽已經沉下海面,東邊半邊藍月正緩緩升起。
光線,總比白日稍稍暗了些。
叢林中,莫名的霧氣升騰,那些數人合抱粗細的大樹,在那濃厚的霧氣環繞中,就好像一具具僵死萬年的巨人屍體,死氣沉沉的杵在了聖羅斯人的面前。
帶隊的聖羅斯軍官們呆立了一會兒,看着眼前完全不熟悉的熱帶叢林,他們稍稍商議了一會兒,就毅然決然的催動着士兵們追了進去。
不過是叢林而已。
聖羅斯帝國的遠東,廣袤無邊的冰原上,同樣有着規模驚人的寒帶叢林。數人合抱粗細的雪杉、雪松之類,他們也都見得多了。寒帶叢林中,也並不缺少巨熊、狼羣、鹿羣之類的大傢伙。
僅僅是叢林而已!
超過三萬名聖羅斯士兵,就喝着酒,罵着娘,怨氣沖天的走入了這一片叢林。
叢林深處,一千名刑天氏子弟已經押送着十幾萬東雲百姓,慢吞吞走出老遠。
刑天仁等人,則是十人一組,正欣賞着剛剛升起的月色,大口吞嚥各色乾糧。
見到那些聖羅斯士兵,居然毫不畏懼的闖入了叢林,刑天仁不由得笑罵了起來:“逢林莫入,他們連這點忌諱都不知道麼?嘿,都說聖羅斯人傻大黑粗的,原來是真的蠢啊!”
輕盈的鳥叫聲在叢林中傳蕩,一聲又一聲,不斷地擴散開去。
‘嘭’!
低沉的槍聲響起,一名剛剛闖入叢林的聖羅斯軍官頭顱爆開。
四面八方,槍聲此起彼伏,哪怕叢林濃密的枝葉遮擋了月光,叢林內光線黯淡至極,刑天仁等人在激活了血脈後,他們在叢林內,黑夜和白天也沒有什麼兩樣。
打着火把闖入叢林的聖羅斯人,成了最好的活靶子。
一個又一個聖羅斯人倒在了地上,密集的槍聲綿綿不絕,頃刻間就有數千聖羅斯人被擊斃當場。他們胡亂而惶恐的扣動扳機,朝着四周胡亂射擊,連鬼都沒打中一個。
剛剛撞入叢林的聖羅斯軍隊,又狼狽不堪的竄了出來。
槍聲緊隨其後,精準的子彈在他們身上鑿開了一個個巨大的窟窿,不斷有士兵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他們乾脆丟下槍械,撒開長腿狂奔,瘋狂的逃進了港區,藉助密集的東雲木樓遮掩身體。
僅僅是衝出樹林,跨越十丈寬的沙土馬路,衝進港區街市的這一小段距離,又有數千聖羅斯士兵被擊斃當場。
短短半刻鐘功夫,三萬許聖羅斯士兵折損了六成,只有一萬出頭的幸運兒逃出生天。
刑天氏的血脈,配合上先進的大口徑、大威力步槍,在這特殊的叢林戰場,爆發出的殺傷力堪稱恐怖。這根本不能算是戰爭,完全就是一次標準的‘列隊槍斃’!
叢林中,一座臨時搭建的小木屋內,刑天鯉面前懸浮的小幡震了震,又是一萬八千多條陰魂入手——而且,聖羅斯人的陰魂比起個子矮小的東雲人,在質量上要強出許多,一條聖羅斯陰魂提煉出的神魂本源,居然相當於六個東雲人?
刑天鯉莫名的感慨了一聲:“真是,肥美啊!”
北河倉一等人一臉莫名的看着刑天鯉,他們又不敢多看,急忙低下了頭。南山青葉輕聲喃喃道:“這裡的事情,總要給本土知道才行。啊,尊上,您說,我會被勒令剖腹麼?”
南山青葉一臉擔憂的看着刑天鯉,眸子裡滿是驚懼之色。
他是白硨磲港的駐軍司令,偏偏在他手上,白硨磲港被聖羅斯人攻陷,東雲子民死傷慘重,怎麼也有十幾萬人化爲炮灰。
嗯,平民的損失,也就罷了。
東雲高層,其實從未將這些底層百姓當做人,無非是牛馬牲畜罷了。
但是五萬名訓練有素的精銳軍隊,也是一戰盡歿,甚至沒給聖羅斯人造成多少損失,就這麼全軍覆沒。按照東雲人的傳統,他這位統軍大將,是一定要剖腹謝罪的。
“蠢貨。”刑天鯉很不客氣的訓斥道:“你現在是我的人了,我不開口,誰敢讓你剖腹?你們的聖皇麼?你理它作甚?”
南山青葉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北河倉一,再看看北河秀逸,突然恍然大悟。
是啊!
他現在都投靠了刑天鯉,他還操心什麼東雲傳統做什麼?
要剖腹,也是北河倉一這個北河家的嫡長子排在最前面!
北河倉一注意到了南山青葉古怪的目光,他氣急敗壞的咆哮着:“嘿,混蛋,你那是什麼眼神?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在鄙視我麼?”
北河倉一直起身體,很乾脆的給了南山青葉一耳光。
南山青葉憤然用東雲話罵了一句粗口,面紅耳赤的重重低下了頭——身爲南山家的旁系子,面對北河家的嫡子,他的身份,只允許他罵上一聲,但是反抗、還手,這是不可能的!
刑天鯉冷然看着這幾個傢伙,盤膝而坐的他,又閉上了眼睛。
月上中天。
白硨磲港內燈火通明,被夷爲平地的前駐軍司令部和政務所廢墟,幾堆極大的篝火熊熊燃燒。數十名身穿猩紅繡金神袍,手持金、銀權杖的聖父教神棍,正繞着篝火緩步行走,嘟嘟囔囔的唸誦着安撫亡靈的經咒。
這是聖羅斯帝國聖父教的傳統,每一場大戰後,無論勝敗,都需要一次大型的祈禱儀式。祈禱自家的戰士,英靈能夠迴歸聖父座下,享用永久的榮光;詛咒敵人的亡靈,永久沉淪鬼蜮,再也無法迴歸人間找他們報復。
相隔兩裡遠的地方,數十棟小樓被推平,露出了一大片空地。
一隊又一隊的東雲人,被粗暴的推搡了上來,光着膀子,手持大斧的聖羅斯劊子手,毫不留情的,宛如屠豬宰羊一般,剁掉了他們的腦袋。
這些東雲人,全都是白硨磲港的富人。
同樣是聖羅斯的傳統,攻破敵人城池後,但凡家中抄收出來的銀錢,超過一定數字的,所有男丁悉數斬滅!
越是家庭富貴的,越是殺得乾淨!
因爲富人就意味着社會關係網,就意味着後續無窮盡的‘因果’,意味着他們有足夠的財富和關係,針對聖羅斯發動源源不斷的‘報復’!
只要將這些富貴人全部斬殺乾淨,那麼後續的報復自然就煙消雲散了!
相比這些富人,聖羅斯帝國對於那些窮得渾身搜不出幾個銅子兒的底層平民,反而寬容度極高——這些窮困潦倒,要錢沒錢,要權沒權,光溜溜什麼都沒有的賤民,又能給他們帶來什麼麻煩呢?
一隊又一隊的東雲富人被押送了上來,‘咔嚓’斷頭聲不絕於耳,一顆顆頭顱‘咕嚕嚕’翻滾落地。
行刑的場地旁,居然已經聚起了數千名東雲浪人。
起初他們‘頗有慼慼然’的看着落地的人頭,但是漸漸地,隨着地上的人頭越來越多,這些東雲浪人居然開始鼓掌、跺腳,爲聖羅斯人的殘暴行徑大聲叫好。
等到地上的人頭超過兩千顆的時候,幾個浪人幫派的頭目,居然找到了在場的聖羅斯軍官,畢恭畢敬的跪在對方面前,乖巧的祈求自己能有一個,‘爲偉大的聖羅斯帝國鞠躬盡瘁’的機會!
聖羅斯軍官們‘哈哈’狂笑,他們和東雲人在遠東地域,也打過多年交道,他們深深的理解這些東雲浪人都是一羣什麼貨色。
當即就有人帶着這些東雲浪人,跑去了最近的軍資倉庫,提出了一捆一捆的東雲正規軍制服。這些東雲浪人歡天喜地的換上了正規軍制服,扛起了大刀、長矛,神氣活現的走來走去,嘿,居然還真有點像模像樣。
月上中天。
陽氣消減。
細碎的腳步聲中,月岐帶着百多名神官、巫女,悄然來到了小木屋前。
刑天鯉站起身來,給了趴在一旁打瞌睡的北河倉一等人一人一腳:“來吧,好好欣賞一下今夜的殺戮。這樣,你們給本土,也能有個交待了罷?”
叢林中鴉雀無聲,蟲兒都不叫一聲。
刑天仁那條大蟒慢吞吞的從樹杈上垂下了身體,碎金色的眸子閃爍着嗜血的幽光,不斷在北河倉一等人身上轉來轉去,嚇得北河倉一、北河秀逸、南山青葉戰戰兢兢,差點沒尿了褲子。
月岐‘嗤嗤’冷笑,極不屑的看着這幾個傢伙:“真是一羣廢物,和那個醜陋的蛾太子一般不堪入目。這個世界,居然容忍你們這樣醜陋無能的男子誕生,真是一出悲劇!”
北河倉一氣惱的看着月岐,咬牙道:“月岐殿下,請注意,你是在侮辱北河家和南山家的子弟。”
月岐輕蔑的挑了挑下巴:“是呀,我侮辱你們了,你們又能怎麼樣呢?呵呵,我可是尊上的人,你們想要怎麼樣?”
北河倉一乖乖的閉上了嘴。
他氣急敗壞的看着月岐那張俏麗的小臉蛋,突然有一種拔刀在她臉上狠狠劈上幾刀的衝動。
刑天仁的大龜悄然行了過來,碩大的腦袋湊到了刑天鯉面前,用力的嗅了嗅懸浮在他面前的通天御靈幡。這頭千年老龜身體突然哆嗦了一下,向後退了兩步,低下頭,嘴角勾起,向刑天鯉露出了一個極其人性化的笑容。
刑天鯉深深看了祂一眼,輕輕拍了拍祂碩大的腦袋:“嘿,您老的靈性,可真夠強的。唔,當年怎麼沒混個天仙什麼的?”
老龜側過頭,朝着刑天鯉翻了個白眼。祂甚至從鼻孔內哼出了兩團冷氣,很有一種‘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的不屑和無奈。
“好罷!”刑天鯉笑呵呵的,在祂的腦袋上狠狠揉搓了一陣:“您老啊,跟着我兄長,只要不被重炮炸成一鍋烏龜湯,道爺以後保你一個出頭之日就是。”
根據刑天鯉的小報告,英吉士王國正在往黑婆羅洲運輸一套大型鍊鋼廠的設備。
黑婆羅洲有極度豐富的礦石資源,只要這套鍊鋼設備到手,嘿,每年刑天鯉若是不能從成品鋼材中貪墨個幾百萬噸,他真正是無能到極致了。
有了足夠的鋼材,逆溯成太初之炁,天仙不敢說,實在是末法時代,約束太大。但是散仙,甚或是地仙嘛,刑天鯉還是有把握度化三五個的。
這老龜的根基雄厚,本身道行就極其驚人,助祂突破,不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一旁的月岐有意賣弄,見到這頭靈性如斯強大的老龜,她輕喝一聲,右手團扇輕輕揮動,左手漆黑的玉如意輕盈浮起。伴隨着若有若無的淒厲哭喊聲,十幾套內部滿是漆黑陰氣的重甲從玉如意中飛出,每一套甲冑旁邊,都有兩柄雪亮的長刀呼嘯盤旋。
其他百多名神官、巫女也是齊齊施爲。
他們身邊,同樣有各色邪物飛出,或者是和月岐身邊一般無二的陰氣重甲,或者是一團煙霧狀高速掠飛的鳥形幽影,或者就是兩三條眸子裡閃爍着森森鬼火,身形若有若無的各種獸形。
這些邪物中,最強的就是月岐身邊的十幾套重甲,大抵能有煉氣巔峰,近乎結丹的實力。
而其他的那些邪物麼,刑天鯉都懶得多看一眼。
“尊上!”月岐美滋滋的看着身邊的十幾套邪物重甲,正要開口說點‘勤勉效忠’之類的話,刑天鯉手一指,通天御靈幡中,那尊地仙境的鬼將,連同兩尊散仙境的鬼將,還有大羣身形凝聚類似生人的鬼校、鬼尉紛紛飛出。
一衆東雲神官、巫女身邊的邪物齊齊凝滯,隨後下意識的跪伏在地,再也不敢有絲毫動彈。
四周氣溫急速降低,森森煞氣所過之處,潮溼悶熱的叢林中,居然有黑紅色冰晶緩緩飄落。
通天御靈幡上,極細的靈光閃爍,無形的禁制盤桓在一衆鬼物體內,將祂們的氣機徹底封鎖,沒有絲毫外泄。而通天御靈幡自身,則是和刑天鯉本命相連,九口小鼎鎮壓刑天鯉本體的同時,也鎮壓了通天御靈幡內的禁制。
絲絲縷縷寒風從通天御靈幡中盪漾開來,但凡被祂所制的鬼物,悉數擺脫了末法時代的影響!
刑天鯉朝着一衆鬼物一揮手:“去吧,專殺那些個高超過五尺的。嗯,五尺以下的那些傢伙,若是身上沾染了血腥殺孽的,也一併拾掇了罷!”
一衆鬼物無聲冷笑,祂們的身形驟然化爲虛幻,殘影一閃,就飛掠出了百丈遠。幾個閃爍後,祂們衝出了叢林,衝進了白硨磲港。
港區外,幾座小樓頂部,喝着酒,唱着歌,開心無比的聖羅斯哨兵們,身體突然晃了晃,重重的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