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我爲什麼要幫他們做這種事。”
狂暴化的薩芙守在溶洞隧道的出入口,抱着大劍一臉猙獰,血腥和兇暴的氣息幾乎實質化的在她身旁圍繞,就算再遲鈍的人也能看得出來,這傢伙現在情緒極不穩定,隨時都可能爆發,不想死的話,還是離她遠一點比較好。
然而修爾就像是她的剋星一樣,即便她處於狂暴的邊緣,修爾依然有辦法說服她讓她替自己守門,就算她嘴裡再怎麼抱怨,身體還是非常誠實的,老老實實的站在隧道口一步不離。
“嗯?成功了?”狂暴化的薩芙已經痛罵了修爾半個小時,突然感應到了隧道里光影的變化,錯愕的向隧道內張望,“居然真讓他拆下來了?”
是的,原本充斥着隧道的內外的幽幽綠光,已經徹底消失了,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修爾已經成功拆下了能量核心,切斷了能量護盾的供能。而且,最擔心的是並沒有發生,他提前設置好的反能量結界很有效,即便護盾已經消失,依然幾乎感覺不到原本那種毀滅性的能量。
真可惜,看來這次獅子城成功的逃過一劫,狂暴化的薩芙撇了撇嘴,她可不是薩芙的本體,對獅子城一點好印象也沒有,裡面的人都死光了纔好呢,現在只感嘆了一句可惜,已經是很照顧本體的情緒了。
“薩芙,你倆來進來吧。”
終於,修爾的聲音在隧道內部響起,薩芙一臉的不情願,嘴裡嘟嘟囔囔的抱怨着,但腳步卻加快了不少,似乎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漠不關心。
還沒進溶洞,薩芙其實就已經發現了異常之處。
原本這片地下溶洞區域,處於絕對的黑暗籠罩之下,不依靠晶能燈的話,幾乎一點光線也沒有,只有翡翠之光亮起來之後,才勉強能看清溶洞裡的景象,一旦翡翠之光熄滅,溶洞就會重新陷入黑暗。
但現在卻不一樣了。
透過隧道可以清楚的看到,白熾的光從最深處的溶洞裡照了出來,就像裡面已經從夜晚變成了白晝一樣,光線明亮而溫暖,把周圍映的纖毫畢現。
“怎麼這麼亮,你這混蛋做了些什麼,不會……哦,見鬼……”
走進溶洞的薩芙,看到的是一顆光亮奪目的太陽。
金屬塊已經失去了飛行能力,重新落到地面,它已經被拆開了,通過斷口處,裡面填充的零件被一個個掏了出來,整齊的擺放在一旁。
在失去了那些不明用途的零件遮擋之後,核心暴露在外,很難想像,那居然只是一枚比成年人拳頭大不了多少的球體,表面光滑的球體沒有任何支撐,卻能在金屬塊內部漂浮着原地轉動,悄無聲息的自轉,緩慢卻又穩定,簡直就像是真正的太陽一樣。
“該死,你把太陽車偷回來了嗎?”薩芙只是無意中對着核心瞟了一眼,就覺得眼睛發酸,不得不移開視線,根本不敢再看第二次。
“那奧古斯塔大主教會用太陽車碾死我的。”修爾就守在拆開的金屬塊旁邊,但始終沒敢接觸能量核心,裡面的能量實在太強了,只要不是白癡,就絕不敢隨意碰觸,否則,一旦接觸核心,輕則承受劇烈的能量衝擊,重則身體都會被直接摧毀。
“你怎麼還沒把它處理掉?”薩芙歪着頭,不敢把目光轉向核心,“裡面蘊含的能量太強了,這樣不受控的放在那裡很危險吧。”
“嗯,確實很危險,但是我不知道該……”
修爾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串清脆的音樂聲打斷了。
聲音就從核心處傳出,說是音樂聲其實並不恰當,雖然有曲調而且很悠揚,但裡面帶着音節的起伏,更像是某種奇怪的語言。但兩人可以確定,這並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發音規則,除非在無邊際的扭曲虛空裡,存在着某種用曲調代替語言的種族。
突如其來的旋律,讓薩芙連武器都拔出來了,修爾也下意識的擋在薩芙面前,警惕着目標的異動,好在除了曲調或者說語言之外一切正常,就算想要警戒防衛,都不知到底該針對什麼。
“唰”,球體本來就很亮了,以至於兩人都沒注意到,閃過它表面的閃過一絲微光。下一刻,兩人同時感到眼前一花,轉眼間,自己就彷彿失去了身軀,已經於虛空融爲一體,從虛空的角度,觀察着無盡星辰。
以及星辰上的生命體。
那是一種很特別的生物,沒有血肉,也沒有通常意義上的軀體,它們的軀體由某種金屬組成,由各種很標準的幾何圖形組成,組成身體的是純粹的金屬物質,從倫理學的角度很難判斷,這個獨特的種族,到底應不應該被劃入生物範疇。
想必應該是算的,就算是元素生物,也是生物的一種,何況它們已經發展出了自己獨特的文明。
在兩人的感知中,世間彷彿加快了無數倍,兩人以旁觀者的角度,在極短的時間裡,就已經看完了一個種族從一無所有到繁榮興旺,最終又迴歸一無所有的全部過程。
這是一個純粹的機械文明,他們的世界裡沒有神靈,金屬的軀體內,也沒有能量時刻流淌,他們一切只能依靠自己,依靠自己創造出來的各種工具,去改變他們的世界。
兩人眼看着,他們的意志從虛無中誕生,眼看着他們挪動笨拙的原始軀體,一點點優化自身,讓自己的身體變得越來越靈活,越來越接近標準的幾何圖形——這是他們認知中的完美。
兩人旁觀了他們開始製作工具,開始一點點探索、征服他們所在的世界。
從沉重遲鈍的冷兵器,到小巧高效的熱武器,從最簡單的工具鐵斧鐵錘,到可以維修操作任何機械的標準化工具模組,從依靠金屬肢體緩慢的在星球上跋涉,到駕駛着幾百公里時速的高速載具,在兩人的觀察裡,他們的世界,每天都在變化。
征服自己的星球,探索廣闊的虛空,這些金屬生物在求知慾的驅使下不惜一切代價。
他們製造了龐大的虛空戰艦,一個接一個登上虛空中的各個星球,探索未知的奧秘。隨着對世界探索的加深,他們的科技水平也在成比例的增長,身體越來越完美,戰艦越來越先進,一切都在向最好的方向發展。
利用越來越先進的技術和工具,他們開拓了一個又一個星球,足跡灑遍虛空中的每一個角落。
在最輝煌的時候,他們可以自己製造小型模擬太陽,爲周圍的一切提供充足的能源,他們甚至可以轉化那些無處不在的宇宙射線,讓它們爲己所用,讓人造太陽更加燦爛。
憑着這種突破性的技術,虛空徹底變成了他們的後院,他們甚至不滿足於探索自己的世界,已經把目光延伸到了其他的空間。
爲了滿足求知慾,他們開始嘗試突破空間屏障,向其他世界發展,然而這一次,他們前進的腳步終於受到了阻攔,空間屏障像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一次次打碎他們的嘗試和努力。
直到某一天,他們發現了一個也許可以通向其他世界的底層空間,並且成功的打開了它。
打開的不止是特殊空間,同時還有裝滿了絕望與恐怖的盒子。
空間被打開的一刻,無窮無盡的非實體存在,就從打開的盒子裡涌入他們的世界,瘋狂的破壞着他們創造的一切,吞噬着他們族羣的生命,這時他們才發現,原來對面是個充滿混亂於毀滅的空間。
先進的科技,一點也不能延緩這些外來者破壞的腳步,一個個星球淪陷,外來的破壞者們幾乎可以無視一切阻隔,追的這些曾經征服了整個虛空的強大金屬生命無處藏身,最終只能放棄所有的星球,全族都移居到戰艦上,利用不斷移動的戰艦,在越來越多的外來者侵蝕下苟延殘喘。
戰艦一艘艘墜落,族羣一天天萎縮,但這些英勇的金屬生命始終沒有放棄求生的努力,終於有一天,他們成功了,成功的研製出一種近乎於永動的能量護盾,安裝在戰艦和星球表面,就可以有效防止那些外來者的滲透。
但是,他們也失敗了,因爲他們發現,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的,結局在他們打開那個底層空間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
當他們終於從外來者的困擾中解脫出來,想要重新清理家園的時候,突然發現被他們打開的空間通道不僅沒有關閉,反而越來越大,大到足以將他們的世界一口一口的吞噬下去,一旦被吞噬,星球化爲虛無,生命變爲怪物。
在他們發現時,世界已經被吞噬了五分之三,而且速度越來越快,他們無論做什麼,也無法逆轉家鄉的結局。
絕望之下,最後殘存的族羣集中到了幾艘戰艦上,向毀滅故鄉的元兇發起了自殺式的衝鋒,一艘艘戰艦衝入空間的裂隙裡,踏上了沒有未來的征途。
音樂一樣的語言再度響起,兩人在幻象中最後看到的,是一個由幾何圖形構成的生物體,捧着一顆光芒四射的能量核心,和一顆散發着綠色微光的能量發射器,把它們舉到兩人面前。
一聲幽幽的嘆息,飽含着悲傷和遺憾,隨着嘆息聲,幻象消失,一切重歸於沉寂。
從幻象中醒來,修爾和薩芙發現,不知何時,面罩下的臉上,早已流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