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投影之門是種什麼感覺?
無數文學作品都對穿越投影之門這一題材津津樂道,文學家們也都在幻想着跨越時的感覺。
當然,只是幻想,自己真去嘗試是會死人的。
也不是沒人試圖像逐影者們詢問過他們的感受,然而這些人從沒得到過答案,因爲跨越投影之門,或者說跨越空間壁壘薄弱點時的感覺,實在很難用語言來形容。
首先是視覺,眼中看到的,是無數光怪陸離的景象。
上一刻還是黑暗的空間中璀璨光芒突然爆發,帕瓦帝加憑空出現在虛空裡,下一刻,就是帕瓦帝加星球周圍,數不清的神國閃爍着星光,圍繞着帕瓦帝加緩緩轉動。也許前一秒,你還在爲一秒內看盡了一個不認識的人從出生一直到腐爛爲灰燼的全過程而訝異,說不定後一秒,你就會看到樓宇倒塌山崩地裂,看到神靈隕落神國寂滅。
視覺看到的一切,都是空間壁壘上留下的影像,記錄了帕瓦帝加世界每分每秒發生過的一切,在穿越壁壘時,被人的視覺捕獲到了而已。
除了視覺,還有聽覺。
或低或高,或急或緩,或柔或剛,無數的聲音摻雜在一起,在耳邊迴響。
難以理解的是,在正常情況下,大量聲音糾纏在一起時,很難分辨他們,聽到的只有毫無意義的嗡嗡聲,但是現在卻不同,無數聲音縈繞在耳邊,卻能把每一個聲音分辨的清清楚楚。
不,仔細想想,這根本不是視覺和聽覺,即使閉上眼,即使堵住耳朵,依然可以看到聽到這一切,就像它們直接映射在腦海裡一樣。
的確,其實就是直接映射,這是在碰觸空間壁壘時,壁壘上某塊記錄的碎片,直接映射進意識裡的結果。
這種難以描述,又不是一般人能夠體驗的感覺,令很多逐影者爲之着迷,有些富有的逐影者,冒着死亡的風險穿梭在投影與現實之間,就是爲了追尋進出空間壁壘時那一瞬間的快樂。
不過,修爾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感覺,確切說,是非常討厭。
就算這種難以描述的感覺再讓人神往,作爲一個四年前被空間壁壘的斥異性排斥,軀體和靈魂都差一點被碾碎成虛無的受害者,他當然不可能喜歡的起來,不過爲了心裡一步步的計劃,該做的事還是要做下去的。
跨越投影之門,其實只是一步的事,然而在投影之門裡,時間似乎已經失去了意義。一步跨出,誰也不知道跨了多久,也許是一秒,也許是億萬年,當腳步終於落地,所有的光怪陸離,從感知中瞬間消失,視力聽力又恢復正常,眼中所見耳中所聽,就是異界投影裡的景象了。
沒有看,沒有聽,異象消失的瞬間,屏住呼吸灌下一瓶可以停止呼吸十五分鐘的屏息藥劑,與此同時,早已準備好的範圍性高階治療術直接放出,可以治療周圍所有沒有敵意的目標。
第一步支援打頭陣的隊友,第二步自然就是防護自身,暗月聖典無風自動,裡面存儲好的神術月光屏障瞬發施放,透明的光幕保護了半徑二十米的範圍,這當然不能提供絕對安全的防禦,但起碼可以爭取足夠的時間,讓裡面的人做出反應了。
修爾的一切動作,都是在本能的驅使下完成的,直到做完了這一切,他纔有空去觀察周圍的情況,纔有時間去思考。
對於逐影者來說,這個過程是逐影時的第一個危機,穿越投影之門時,如果因爲異象而精神恍惚,不能第一時間做出反應,就有極大可能遭到異界生物的突襲,甚至被比自己弱小很多的生物殺死,這樣的例子已經很多了,修爾一點也不想成爲其中之一。
不過,情況還是很樂觀的,至少看起來是這樣。
修爾眼前看到的,當然是鋼鐵一樣防禦在自己面前的矮人莫巴克,此時兩人所在的位置,則是一片寧靜的花海。
視野的盡頭,是環形的羣山,羣山包裹着這片一望無際的花海。
綠草成蔭,繁花似錦,各種顏色的鮮花交錯生長着,彼此點綴着。清淡的,濃郁的,刺激的,柔和的,不同味道的香氣被微風相送,從四面八方涌來,混雜着青草與泥土的氣息,讓人心情變得寧靜平和。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沒有恐怖的地火天雷,沒有兇殘的巨大魔獸,沒有失去靈魂的行屍走肉,沒有難以理解的戰爭機械,只有鮮花、綠草、微風、夕陽,一派平和安寧的景象。
平和安寧個屁。
這是修爾和莫巴克心裡空前一致的看法。
的確,這裡什麼異常都沒有,甚至連空氣都沒有毒性,哪怕一個普通人,就算一輩子生活在這裡都沒什麼影響,可以說非常安全了。
然而誰敢說這裡平和安寧,修爾和莫巴克就想掐死誰,因爲兩人,尤其是修爾,心裡正在瘋狂的預警。
“回報。”修爾心裡想的很多,但做出的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沉穩姿態,簡明扼要的說道,“什麼情況。”
“我也不知道。”在月光屏障的保護下,矮人莫巴克放下金屬方盾,抹了一把臉上的汗,進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已經讓這個大大咧咧滿嘴抱怨的矮人緊張的出汗了。終於把修爾盼來了,矮人總算可以將思考的責任拋給領袖,鬆了一口氣說道,“我進來的時候就這樣。”
“詳細一點。”修爾面無表情。
“從我進來到現在,周圍沒有任何變化,但是,我一直感覺周圍有惡意存在,嗯,我都能感覺到的惡意。”
莫巴克不需要詳細解釋,兩人彼此很熟悉了,充分了解對方的優缺點。矮人對惡意和殺機的感知並不敏感,甚至可以說比較遲鈍,就連他都能察覺到的惡意,可想而知有多明顯了。
“我在想這是不是我的錯覺,因爲你也看到了,周圍……嗯,沒有任何異常。”
“錯覺?呵呵。”修爾乾笑兩聲,眼角肌肉微微抽搐着說道,“告訴你一個秘密吧,我現在根本沒施放偵測敵意這個神術,你知道爲什麼嗎?”
“因爲我只要一施放,腦子估計就要爆炸,來源處根本數不清的敵意,會在我大腦裡持續不斷的發出預警,停都停不下來。錯覺?呵,你猜你那是不是錯覺?”
“這……這……”莫巴克下意識的又把盾牌抄了起來,用身體護在修爾面前,頭也不回的說道,“到底怎麼回事?”
“啪嗒”。
身後的腳步聲,說明第三個成員加入了。
和修爾的反應一樣,蜜莉蒂第一時間喝下屏息藥劑,不過,倒是沒有發動魔法。她相信,有最優秀的壁壘和最優秀的戰鬥神官在這裡,如果敵人還能把兩人壓制的連爲她爭取幾秒的反應時間都沒有的話,那她做什麼防禦都是白費,反過來如果不能的話,那她防禦也是浪費時間。
所以喝完藥劑,她摘下腰上掛的那顆光滑慘白的顱骨攥在左手,右手把脊椎樣式的骨質法杖迎空一抖,椎骨的所有關節散開,被椎管裡的石犀牛筋連着,形成一根骨鞭,不少白骨尖刺從頂端的椎孔裡探出,讓骨鞭看起來格外猙獰。
“見鬼了。”做完這一切,也感應到了異常,蜜莉蒂臉色大變,身上冒出一層冷汗,“敵人在哪?”
“冷靜。”修爾寒聲道,“你想死嗎?”
危機四伏的陌生世界,不能保持冷靜就只有死路一條,就算要死也該在冷靜中死亡,這是逐影者的鐵律之一。
“抱歉。”平日始終保持強勢的亡靈法師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掏出一顆蘊含着黑色霧氣的水晶按進胸前的掛墜空處。
“毛骨悚然,有人在盯着咱們。”女人對壞人的視線總是很敏感的,哪怕剛剛進入的薩芙這樣害羞的女人也不例外,當然,壞男人的視線不包括在內。
“我知道。”修爾眯着眼睛說道,“你把採血針給我。”
“居然這麼嚴重?”薩芙並不是在質疑,行動中團隊裡是不允許有質疑聲音的,所以女孩快速掏出一根很粗的針遞了過去。
“米婭,顯影術。”收起採血針,修爾對第五個進入的精靈法師說道。
“唰”的一聲,修爾的餘音還沒散去,一道球型的光幕,就以大家的位置爲中心,向四面八方散去。很顯然,絕對遵從指令,沒有一秒遲疑。
然而,一切毫無變化,顯影術沒收到一點效果。
“咦,這是什麼光。”剛進來的半身人被顯影術嚇了一跳,但馬上就顧不上這些了,“風之賽洛在上,咱們是在跟一支軍隊作戰嗎?不對啊,什麼都沒有,怎麼會這樣?”
“先不用緊張,只是惡意,沒有行動。”修爾的眉越鎖越緊,語速開始變慢。
這是一種很有趣的領導技巧,通過緩慢降低語速,來無形中安撫隊伍成員緊張的情緒。
“沒有直接攻擊,感知裡也沒有對方發動攻擊的預警,至少我的感知裡沒有,你們的呢?”
大家都搖了搖頭。
“莫瑞亞,你呢,你是隊伍裡最敏感的。”
還有半句話修爾吞進了肚子裡,情商只能靠敏感來彌補了。
“我?我也不知道呀。”莫瑞亞煩躁的用四隻蹄子在地面上刨着,原地轉了幾圈,突然皺着眉說道,“不過,我大概猜到問題所在了,很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