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可能有人從來沒有後悔過嗎？”老主教愣了愣，突然露出滿是回憶的微笑，“這一生，我爲太多選擇而後悔過了。呵，你這孩子雖然總說，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行爲負責，一旦做出選擇就不要後悔，但其實也只是表面上說說而已吧，我就不相信，你從來沒有後悔過。”
“連神靈都會後悔，何況是凡人了。”修爾終於不再嘴硬，自嘲的笑了笑，“我的年紀雖然只有您的五分之一，但後悔過的事，恐怕不比您少啊。”
“還是這麼無恥。”懶得追究這個謊報年齡的混蛋，奧蘭納輕聲問道，“怎麼，你還是不看好這次的儀式？理由呢？”
“要是能找到有說服力的理由，我早就想辦法延緩儀式了，就是因爲找不到理由，嘖，我總不能說，我有不祥的預感，然後就讓扭曲虛空的所有生靈都陪着我發瘋吧。”
“可你還是選擇了配合。”奧蘭納上上下下打量了修爾一邊，若有所思的說道，“也對，你不是那種不知變通的蠢貨，懂得既然無法改變什麼，不如干脆加入進去，讓一切在自己的可控範圍之內這個道理。”
“呵，親眼看着，總是能更放心一點。”修爾指了指顯示屏上壯觀的景象，“而且，自從看到了這一幕之後，嗯……或者說，越是深入的瞭解這次儀式我就越是覺得，說不定……真是我錯了呢，說不定……真的能成功呢。”
“但是你剛纔的問題，說明你還是擔心儀式結束之後，結果會讓你後悔？”
“不，我從未擔心過這點。”修爾眯了眯眼睛，表情裡帶着說不出的陰沉，“也許我做過無數次讓我後悔的事，然只有這次，無論是什麼結果，我都絕不會後悔，因爲……呵，所以回到剛纔的問題，奧蘭納大人，如果最終的結果並不美好，您，或者說你們，會後悔嗎？”
“因爲擔心後悔，就什麼都不做了嗎？”奧蘭納反問道，“明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只因爲擔心後悔，就眼看着機會白白溜走，眼看着世界走向終結？你知道的，做了，我們可能會後悔，但不做，我們一定會後悔，換成你你又該怎麼選擇？”
“果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修爾低頭沉默了片刻，突然上前幾步，第一次伸出雙臂給了老人一個擁抱，“那我們就各自努力吧，爲了讓所有人連後悔的‘可能’都沒有。”
“你今天很奇怪，怎麼像訣別一樣。”奧蘭納有些好笑的說道，“你不會真覺得這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吧。呵，你想多了，就算儀式沒有效果，也只是無法延緩世界末日的腳步而已，按你的計劃遁入裂隙空間裡，至少還能有一些年再做準備。”
“呵，我的故鄉有一句流傳了很久很久的古語，做最好的準備，做最壞的打算，我只是在做最壞的打算而已。”修爾聳了聳肩，恢復了往日的神情，聖潔的笑了笑，突然轉身對着通信設備說道，“能量網絡通暢，能量場穩定，各節點中轉正常，很好，一切都處於最佳狀態，最後一次測試完成，隨時可以正式啓動儀式。”
通信網絡裡並沒有聲音反饋，但修爾完全可以形象，各個節點，正有無數的高階使徒，因爲這句話而開始緊張起來。
“現在給大家最後十分鐘的調整時間，十分鐘後正式開始啓動儀式，一旦開始，不容有失，所有人做好心理準備。好了，從現在開始，十分鐘。”
修爾關掉了通信器，一回頭剛想說什麼，發現身後的奧蘭納早已離開了核心樞紐，估計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這裡只有朱蒂和奧古斯塔在閉目養神，爲之後漫長的持久戰做最後的準備。
“你要去就去。”明明沒有睜眼，朱蒂卻比看着修爾更瞭解他在想什麼，“反正還有十分鐘，一切都來得及。”
“呵，年輕真好，總有說不完的話，做不完的事。”三角位置的另一個頂端，太陽之主的大主教奧古斯塔也閉着眼睛捻鬚微笑，“關鍵是，還有能聽你說話的人在，不像我們這些老傢伙們，想說話也沒人聽嘍。”
嘖，好像隨便一個人，就能猜到我最想做什麼啊，修爾忍不住撇了撇嘴，不過仔細想想，這兩位都是薔薇之都外城區的鄰居，見面的機會雖然不多，但也絕不算少，瞭解他也是理所當然了。
好吧，修爾聳聳肩，也不再裝模作樣，乾脆直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除一面鏡子擺在案臺上。
光影一閃，鏡子裡修爾自己的臉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自然是莉莎略有些陌生的容貌。
“就猜到哥哥要聯繫我了。”雖然沒有事先約定，但還是這麼有默契，毫無疑問，少女早早就已經守在鏡子前了，鏡影術剛剛施放，另外一邊就已經給出了迴應，“哥哥，那邊一切都順利嗎？”
“嗯，非常順利。”修爾點了點頭，“不過，你不是改配合其他教會，處理帕瓦帝加的收尾工作嗎，爲什麼躲在神殿裡偷懶。”
“嘻，因爲在等哥哥的通信呀。”莉莎調皮的吐吐舌頭，“這麼關鍵的時候，哥哥肯定會聯繫我，然後囉囉嗦嗦的交代一大堆之後的事，雖然一次也沒用上過。爲了不讓哥哥憋壞了，我就只能勉爲其難的偷懶啦，嘿嘿。”
“所以說，少和莫瑞婭混在一起。”修爾頭痛的揉了揉額角，“學不到什麼好東西的。”
“嘻嘻，哥哥說晚啦。”少女捂着嘴輕笑，“好啦，哥哥有什麼要交代的，說吧。”
“不，這次什麼要交代的都沒有，只是……看看你。”
“哥哥？”鏡子裡的莉莎聽到相當意外的回答，臉上的表情漸漸從驚訝轉爲不安，“怎麼了？”
“就是提前說一聲，對不起。”修爾張了張嘴，幾次想要說什麼，但最後還是苦笑着搖了搖頭，“不，沒什麼。”
“不會怪你的，哥哥。”雖然什麼也沒說，但少女卻彷彿看穿了修爾的想法，咬着嘴脣輕聲道，“不管發生了什麼，我都不會怪哥哥的。”
“即便我親手把你推向死亡？”
“隨時可以哦。”少女輕盈的在鏡子前轉了個圈，微笑着說道，“所以哥哥完全不用擔心，儘管按你的想法去做，我永遠支持哥哥的。”
“呵，明白了。”臉上漸漸露出釋然的微笑，“不管多少次，我一定會成功的，我向你保證。”
“當然，我從不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