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昇和這僞裝衰老的老人,畢竟無仇無怨。即使想要救那東方旅客,卻也犯不着就開殺戒。所以他現在這一哼,聲音當中其實並不含任何力量。真正威力所在,卻是把自己的神念凝聚成尖針般形態,再隨着那一哼投放出去,直擊那老者腦海。
那老者身手雖然也算不錯,卻如何承受得起這神念之針的一擊?剎那間,他腦海中徹底變成一片空白,便彷彿失去了靈魂,化爲泥塑木偶。
那名東方年輕旅客,卻對此完全一無所知。感覺到老者的身體突然變得僵硬,他登時緊張起來,用英語大聲叫道:“老人家,老人家,你怎麼了?”隨之更擡起頭來,想要呼叫機場裡面的工作人員,向他們求助找醫生。
但還未等這年輕人呼叫出聲,老者突然間又猛地睜開了眼睛。在他瞳孔深處,赫然只見一片迷茫,渾不見焦距。
緊接着,這老者用力一推,把年輕人推開。然後連柺棍都不要了,直接就轉過身去,往機場大樓出口的方向走。但見他足下健步如飛,比起不少年輕人都更加生猛矯健,和剛纔那搖搖晃晃的衰弱模樣相比,完全判若兩人。
事情實在太古怪了。那年輕旅客看在眼裡,不禁目瞪口呆,一時間不知所措。只過去好半晌,他才猛然意識到其中有詐。再聯想起自己近日的遭遇,瞬間,他彷彿明白過來一些什麼了。
年輕旅客的面色,登時爲之劇變。他慌慌張張地站起來,抓起自己的行李箱,轉身就跑。不過片刻,已經混入人羣當中,再也看不見了。
剛纔那相互追逐,把老者撞倒的一對男女。見了年輕旅客脫身,立刻流露出不知所措的神色。那男的雙眼中兇光畢露,惡狠狠地盯着年輕旅客所去的方向,挽起袖子,似乎想要動手。但那女的卻用力扯了扯他衣袖,低聲說了兩句什麼。隨即快步向那老者追去。那男的無可奈何,也只好作罷,跟着女的一起去追趕那老者了。
老者在前,那對男女在後。三人腳步匆匆,過不多久,便走出了機場。正對着機場大門外,有一輛停在馬路邊處,預先安排在這裡的汽車。看見他們出來,司機立刻啓動汽車,駛上來進行接應。
雙目茫然的老者,突然停下腳步,然後轉身走向汽車,拉開車門,坐了上去。司機正要開口向老者行禮,卻又是一驚。赫然看見有名身穿白色西服,左側耳朵處帶了個耳環,屬於典型東方面孔的年輕人,居然也拉開另外一側車門,施施然地坐了上來。
“喂,你幹什麼?趕快下車!”一時之間,司機還以爲對方只是普通旅客,不小心搞錯了而已。他用英語大聲叫道:“這是私人汽車,不是出租車。”
這名穿白西裝的年輕人,當然就是蕭昇了。他舒舒服服地坐在汽車後座上,伸出左臂,輕輕搭上身邊那老者的肩膀,笑道:“哦,不是出租車嗎?那也沒關係啊。客串一下就好了。”
那司機不是什麼腦筋很靈活的人,霎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反而那名老者陡然渾身一震,雙眼瞳孔深處的迷茫完全消失,又再恢復了清明。他面色激變,眉宇間一片驚怒交集,厲聲喝叫道:“找死!”不由分說,立刻一個肘錘撞過來。
蕭昇又是一笑,悠然道:“老人家,都一把年紀了,還這麼好火氣幹什麼呢?消消氣吧。”
“老人家”三個字纔剛剛說出口,那老者登時再度一震,全身又變成了泥塑木偶,再也動彈不得。這情況卻和剛纔又有所不同。剛纔,那老者腦子裡一片迷迷糊糊,活像在做夢。但現在,他的意識卻完全清醒,明明白白地知道,究竟生了什麼。
這老者不但一身武藝,在這俗世中可算極少見的高手。而且他還精通催眠,能夠藉助鍼灸之術,把命令灌輸進入別人的潛意識中,把對方化爲傀儡利用。
但老者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世間竟有人居然可以不借助任何手段,僅僅說一句話,已經徹底把自己控制住。這……這也是催眠術?但世間怎可能有如此厲害的催眠術了?這年輕人究竟是誰?爲什麼竟有如此手段?他……他到底是人,抑或是鬼神?
正在心中一派驚駭莫名之際,機場裡面那對男女,也已經趕上來了。他們用力敲着車窗,大聲叫道:“龍爺,龍爺,生什麼事啦?呃……這個小白臉是誰?”
“龍爺?”蕭昇心中一動,立刻把以本身神念所構成,對那老者的束縛稍微放鬆了一點,問道:“你姓龍?”
束縛放鬆,讓那老者可以再次開口說話了。但他並不回答問題,只是惡狠狠地盯着蕭昇,厲聲喝道:“阿虎,小玲,這個是敵人,抓住他,殺了他!”
那對男女聞聲色變,男的下意識就叫罵道:“小白臉,你找死……”
話聲未落,兩人又是同時一震,面上各自浮現出恍若夢遊般的恍惚。隨即,就見蕭昇笑道:“這只是個夢而已。回家去,好好睡上一覺吧。睡醒以後,你們將不會再記得夢裡的事情。”話聲才落,他擡起右手,“噠~”彈了個響指。那對男女當即搖搖晃晃,轉身去了。
這般情景看在眼裡,那老者固然駭然失色,司機也都知道不對勁了。能替老者當這個司機,他也絕對什麼善男信女。剎那間,只見他伸手在自己腰間一摸,拔槍在手,轉身叫罵道:“臭小子,竟敢……”也不等罵完,就要開槍。反正槍管安裝了消音器,在這鬧市當中,也不怕會引起什麼騷動。
可是那司機的手指剛剛勾緊扳機,突然間就覺得手腕麻,完全不聽使喚。隨即眼前一花,這支手槍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已經莫名其妙,到了對方手裡。
蕭昇笑了笑,張開手掌抓住手槍,輕輕力一握。“喀嚓~”輕聲響過,整支手槍完全被他捏得稀爛。這一下,不但是司機,甚至連那老者,也看得目瞪口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很可惜。要對付我的話,這些東西還未足夠。至少也應該上反坦克火箭炮啊。”頓了頓,蕭昇又淡淡吩咐道:“開車。這裡是鬧市,鬧得太過分,打擾到別人,那就不好了。對不對?”
司機驚怒交集,也不知道究竟怎麼辦纔好,本能地向那老者望過去。老者雖然吃驚,畢竟也是一方大豪,畢生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的。他定了定神,深知不能力敵,唯有智取了。當下,他深深吸口氣,鎮定地向司機吩咐道:“小黃,開車吧。回去唐人街。”
司機垂頭喪氣地答應了一聲,回身坐好,動汽車,駛入了紐約街頭的車水馬龍之中。
蕭昇笑了笑,收回對那老者的神念束縛。笑道:“好了,現在咱們可以安靜說話了。先嘛,老先生,我叫蕭昇,是中國人。你呢?”
那老者雖然恢復了活動能力,卻也知道對方本事太強,自己無論如何也打不過。當下也不作無謂的反抗,只是用嘶啞低沉的聲音,以中文緩緩道:“我叫做淚七龍。但你肯定沒聽過這個名字的。當然,我也是中國人。”
“淚七龍?確實沒聽過。”蕭昇搖搖頭,饒有興趣地問道:“剛纔那個年輕人,你爲什麼要對他下手?彼此有什麼仇恨嗎?”
淚七龍冷冷道:“那名年輕人,叫做火野村窯,是日本一位陶藝家。可惜,他看到了一些不該看見的東西,而且應該閉嘴的時候,他卻硬是不肯閉嘴。所以……嘿嘿~和百八龍做對的人,從來不會有好下場的。年輕人,你也好好記住吧。”
“百八龍?這是你們所隸屬的組織名稱吧?有意思,有意思。”
蕭昇又笑了起來,悠然道:“沒想到,剛剛來到紐約,居然就遇上了‘龍’。或許,這就是冥冥中註定的天命了。”
頓了頓,蕭昇忽然心生奇想,說道:“剛好,我初來報到,現在連吃住都還沒個着落。不然老爺子,我加入你們組織怎麼樣?你們哪裡應該管吃管住的,對吧?”
“什麼?你想加入百八龍?”
這句話就像石破天驚,當場讓淚七龍吃了一大跳。他怔了怔,忽然冷笑道:“憑你的身手,當然也不是不行。但是,我們百八龍對組織成員所要求的,是最極致的效忠。無論任何時候,都必須組織第一,自我第二。而且,還必須先經過極其嚴格苛刻的考驗,通過了才能成爲組織的正式成員。怎麼樣,你能夠辦得到嗎?”
蕭昇不假思索,一口答應道:“可以啊。有什麼考驗,儘管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