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蕭昇還是蕭昇,別說區區一個千戶,即使萬戶,甚至封王,也休想能夠收買得了他。
但現在,蕭昇不是蕭昇,是司馬劍君。既然如此,送到面前的千戶金牌,自然沒有不收的道理。當下他更不猶豫,伸手抓過金牌,向亂世天魔微笑道:“多謝殿下。在下定當竭誠效力,報此知遇之恩。”
亂世天魔點點頭,凝聲道:“今天上午,你不需要再上擂臺了。所以在下午之前,你可以在第三層的房間裡休息,養足精神,準備應付下一名對手。”
蕭昇隨意把金牌揣入懷內,站起身來,再度拱手道謝。正要轉身離開,忽然間,奇皇后輕笑一聲,道:“司馬先生,剛纔本宮見過秀妍那丫頭了。這小妮子,呵呵~”
柔荑輕舉,半掩檀口。奇皇后嫵媚一笑,道:“這三個丫頭啊,雖然也不太會說話,也不會什麼女紅。性子呢,也有點野。但總算還有幾分姿色。她們跟隨本宮多年。在本宮心目中,向來當她們是女兒一般的。司馬先生,如今她們既然跟了你,那麼從今往後,你可要好好對待他們哦。若有了半點虧待,本宮可是不依的呢。”
奇皇后說話的聲音,顯得又嬌又糯。這幾句說話乍聽起來,倒有幾分像是在撒嬌一樣。不過她是堂堂皇后,也沒人會往那方面想,蕭昇自然亦無例外。他再度拱了拱手,笑道:“不敢。娘娘既有吩咐,在下一定好好對待她們三姐妹。”
奇皇后笑道:“君子一言,千金一諾,那就說定了囉。對了,聽聞司馬先生自稱劍君十二恨。不知道究竟是哪十二恨呢?”
蕭昇微笑着,曼聲長吟道:“一恨才人無行;二恨紅顏薄命;三恨江浪不息;四恨世態炎冷;五恨月臺易漏;六恨蘭葉多焦;七恨河豚甚毒;八恨架花生刺;九恨夏夜有蚊;十恨薜蘿藏虺;十一恨未嘗敗果;十二恨天下無敵!”
“哦,天下無敵?”亂世天魔神色微動,眼眸深處,似有不屑之意。只是他城府極爲深沉,故而表面仍是不動聲色。反而奇皇后笑道:“哦,司馬先生,你的劍,當真天下無敵?”
蕭昇從容道:“至今爲止,確實如此。我也很希望,可以有人可以打破我這一恨。”
奇皇后略覺訝異,笑問道:“哦,爲什麼呢?天下無敵,那不是很好嗎?”
蕭昇搖頭道:“不好。天下無敵,代表本身修爲已經到達極限,再也無法有所進步。唯有當無敵被打破的時候,我才能發現自身所存在的種種不足,也才能繼續進步。”
奇皇后恍然道:“原來如此。還以爲你這人驕傲自大,不可一世。原來事實上恰好相反嘛。”
頓了頓,奇皇后又嫣然道:“秀妍那丫頭,平時也是心高氣傲得很的。想不到司馬先生你才只一晚,已經把她收服得服服帖帖。所以剛纔見面之前,在本宮想來,你該是位風流浪子,花叢老手纔對。什麼十二大恨之類,難道不是……一恨有花不折,二恨美人白頭,三恨香閨獨守,四恨芳心寂寞,諸如此類麼?”
這幾句話,別人聽在耳中,倒也沒什麼。但蕭昇聽在耳中,卻登時大吃一驚。原因非常簡單。奇皇后所說的這四大恨……赫然就是昨天晚上,蕭昇和那名藏身於馬車車廂之內的黑暗中,不知姓名樣貌的女子歡愛纏綿之時所說。
剎那間,蕭昇心下,禁不住爲之驚疑不定。他不動聲色,一面連道不敢,一面向奇皇后凝神端詳。連看幾眼,也看不出什麼端倪。雖然自信只要伸手摸一摸奇皇后的臉龐,立刻就能分辨出她究竟是不是昨天晚上那女子。但大庭廣衆之下,當着人家兒子的面,蕭昇又怎能當真伸手去摸皇后的臉蛋了?
又看了幾眼,始終不得要領。蕭昇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掃向奇皇后的胸脯。回想起來,昨天晚上那女子,給蕭昇所留下最爲深刻的印象,就是她擁有一對極其少見的驕人豪如。直至現在,蕭昇還記得那種一手無法掌握的鼓脹豐滿,以及當自己埋首於那道深溝之中的時候,所嗅到的醉人ruxiang。
但這就更加沒辦法驗證了。假如蕭昇膽敢當衆去撫摸皇后的胸脯,那麼毫無疑問,亂世天魔肯定會忍不住當場發飆,就在這裡和蕭昇拼個你死我活。
天下間身材豐滿,一手難以掌握的女子,也大不乏人啊。總不能單單因爲這一點,就認定奇皇后便是那女子吧?更何況……雖然,奇皇后確實也有極爲豐滿曼妙的身材。但在她此刻一身打扮之下,更多呈現的,還是端莊穩重。和昨天晚上,那馬車中女子所表現的風流放蕩相比,完全就是兩個極端。
所以無論怎麼說,蕭昇都很想象,奇皇后居然會就是那女子。不過,假如奇皇后不是那女子,那麼奇皇后又是從哪裡知道這四句說話的呢?
等等……對了,當時雖說在馬車之內,只有蕭昇和那女子相處。但在馬車之外,還有一名充當車伕的太監啊。馬車車廂雖然密封,卻也不見得有多麼隔音。被那位太監車伕聽了自己所說的話去,然後再轉告奇皇后,也完全有可能嘛。
蕭昇心裡念頭接連轉過了數次,但在現實裡,不過就是短短一瞬而已。卻聽得奇皇后又笑道:“司馬先生武功雖高,年級看來卻似乎並不大,是麼?”
蕭昇回過神來,頜首道:“是。在下行年二十有一。”
奇皇后一雙美目圓睜,訝道:“啊,原來司馬先生如此年輕。”隨之嫣然道:“既然是年輕人,那就該有點年輕人的樣子。司馬先生,別說本宮倚老賣老。像你這個年紀,就該到處多走走,多玩玩,多見識才對。整天呆在家裡也不出門,見了人也老氣橫秋的,那還像個年輕人麼?”說話之間,她回首過去,向自己兒子瞥了一眼。眉宇之間,既流露出愛憐之色,也隱隱呈現出幾分擔憂。
亂世天魔被自己母親這麼一看,不覺略有尷尬。當下垂首咳嗽,以作掩飾。蕭昇則看得有幾分好笑,想不到堂堂亂世天魔,居然也會表現出這麼一副尷尬模樣。
奇皇后又笑道:“當然,本宮也知道眼下這招賢大會要緊,司馬先生你要養精蓄銳,備戰強敵,不能到處遊玩。但一張一弛,文武之道啊。總是太過緊張,那也不好。
嗯……司馬先生,眼下你住在宮鎮之中吧?宮鎮裡面,也有很多不錯的地方啊。比方說銀鉤坊、翠妝樓、還有逍遙池等等,都可以幫助你放鬆身心,以更好的狀態來應對這場大會。”
蕭昇昨晚才住進宮鎮,鎮內究竟都有些什麼娛樂消遣的所在,他還真不知道。既然聽奇皇后這樣提起,便隨口答應道:“娘娘說的是。在下閒暇之餘,定會前往遊玩。”
奇皇后點點頭,笑道:“好。那麼本宮便不耽擱司馬先生休息了。請。”
蕭昇同樣一笑,向奇皇后和亂世天魔分別行禮告退。只不過,雖然找到了個理由,告訴自己奇皇后多半不會和那位黑暗中的女子有關。但在自己內心最深處,那一點懷疑卻始終揮之不去,令他久久不能釋懷。
跟隨之前那名領路的太監,沿着樓梯一直下到佛塔的第三層。衆所周知,凡屬高塔建築,必然越往下佔地面積越大,越往上則越小。所以這一層的佛塔,也被間隔成好幾處房間。
那名太監躬身彎腰,打開其中一處房間的門扉,請蕭昇入內。蕭昇隨意一掃,只見房間內陳設乾淨樸素,倒還保留有幾分佛寺應有的味道。當下邁步進入,反手關上了房門。
修爲到了蕭昇這個地步,身體隨時隨刻,都在吸取天地元氣進行補充。剛纔和至尊魔王傳人百里震怖的一戰,雖然激烈,但還遠不足讓他覺得疲憊。所以休息什麼的,其實並沒有必要。
不過,能夠有個特別席位,可以讓自己舒舒服服地在這邊觀看比武,總比站在下面,混在人堆裡看比武舒服得多。蕭昇邁步走到房間裡那扇窗戶之前,伸手推開窗戶。立刻,就有一陣叫好喝彩聲,從窗外涌入。
居高臨下觀望,但見廣場中整座擂臺,完整地映入眼簾。目光所及之處,那名身穿紅衣的喇嘛裁判,正好又在抽籤。他熟極而流地拿出兩根竹籤,高聲叫喊道:“丙號二十七,丁號十九,請上臺。”
“來了來了,俺老程來了。”
粗聲粗氣,猶如牛喘,偏偏又宏亮之極。回答的聲音,竟把在場幾乎所有江湖羣豪的雙耳,都震得嗡嗡作響。緊接着,地面劇震。一名身材高大,魁偉如山的大胖子,雙手各執一柄大斧,越衆而出,向擂臺上走去。
處於佛塔之內,窗戶後面的蕭昇,也認得這胖子。因爲在昨天的比武中,這胖子同樣有頗爲傑出之表現。據說,此人姓程,叫做富貴。是唐朝開國大將程咬金的後人,祖傳三板斧的絕學。
雖然也不知真假,但這胖子在一對大斧之上,確有高深造詣。昨天進行初選時,他接連打了三場,每場都是一招敗敵。故此也頗受觀戰的羣豪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