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不愧生就一顆七巧玲瓏心,見狄長離微一皺眉,就明白這位新主人在想什麼,趕緊湊過來,小聲說了其中緣故。
原來,像舉行祭祀祭典,爲信徒祈福祛災、醫治疾病之類的活動,雖然是聖女和大祭司的分內之事,與神族無關,也無須向誰請示。但神族掌握着神廟的武裝力量,大祭司還好,若是代表自然女神的聖女外出或會見什麼人,則必須有神衛騎士團隨時在身邊護衛纔可,這麼一來,無形之中,聖女的行動自由就受神族控制了。因此,荷爾頓公爵想請聖女蕾芙到其府邸爲女兒診治,就必須徵得現任天將統領狄長離的同意才行。
請求狄長離相幫的荷爾頓公爵這時不僅心急如焚,更是懊悔惶然無比。適才府中管家火速趕來,告知小姐頑疾復發,昏迷不醒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必須請聖女攜帶天界所賜的珍貴神藥前去搶救。讓狄長離批准神衛騎士團護送聖女蕾芙去自己府中倒還好說,即使雙方是敵對關係,對方也不可能會如此露骨地作梗不允,只是那天界神藥,卻不是想要就要的,除了每位天將有一份之外,剩下的數量非但稀少,並且全由天將統領持有支配。通常地,神藥是必須用在戰爭時受傷的高級軍官和騎士們身上的,其他人,即使是貴族也享受不到。換句話來說,狄長離完全有理由拒絕荷爾頓的請求。
“還需要神藥?”狄長離眉尖微挑。他當然知道所謂的神藥是什麼,眼下他自己身上就有,那是聯邦生產的多功能強心劑,起死回生的功效自然是沒有,不過在一些關鍵時刻的確是救命的良藥,看來荷爾頓的女兒病況相當的危險。
見狄長離神情不冷不淡,荷爾頓只急得滿頭大汗,懇求道:“統領大人,我剛纔才知道,敝府的管家竟膽敢衝撞冒犯了您,過後我一定會嚴加懲處。小女從小就是自然女神最爲虔誠的信徒,心地善良,而且她還是那麼的年青,請您以您神族的寬宏博愛之心加以拯救,我將萬分感激統領大人的恩澤。”
“大人。”布朗覷着荷爾頓的表情,悄聲又對狄長離道:“荷爾頓城主只有一個女兒,平時愛若性命,只是身體一向孱弱,長年病痛纏身,以前古斯塔沃統領也是利用這一點,用天界賜下來的神藥拉攏了他,您只要再晾一晾他,他非得向大人您投誠不可。”
“是嗎?”狄長離揚了揚眉。
的確如布朗所言,荷爾頓將自己的女兒視作心頭肉,爲了她那是什麼都肯付出的,這時見布朗附在狄長離耳邊低語,自是明白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在打着什麼主意,慘然笑了一聲,正要不顧尊嚴和立場低聲下氣向狄長離服軟,就聽見狄長離道:“荷爾頓城主,令媛身體欠安,耽誤不得,有什麼話也不用急在一時說……布朗,以前古斯塔沃統領把神藥放在什麼地方你應該清楚罷?快去拿來,跟聖女一起到荷爾頓城主府上,代我看望一下荷爾頓小姐,有什麼事也方便及時向我彙報。”
布朗呆了一呆,瞧瞧狄長離的面色,唯唯諾諾道:“是,卑下這就去取神藥。”話雖如此,卻還仍然小心地觀察着狄長離的臉色,兩條腿欲擡又止。
狄長離又好氣又好笑,沉聲道:“你磨蹭什麼,還不快去?”
布朗一嚇,這才知道統領大人並非指使自己在背後做什麼手腳,忙不迭道:“是,是,卑下馬上就去。”這才一溜小跑去了。
荷爾頓又是歡喜又是驚訝,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位先前那般強橫霸道的新任天將統領大人會有這麼好說話,根本不需要自己做出任何的承諾,就爽快地答應下來,一時竟是驚喜得說不出話來。直到等布朗將神藥取來,他才無限感激地匆忙謝過狄長離,又急匆匆去請聖女蕾芙。
羅巴查等人也隨之告辭離開聖殿,來到外面,佛林特若有所思地說道:“看起來,我們的這位新夥伴心胸並不狹窄,似乎是個值得交結的人。”
坦尼斯比較老成持重,搖搖頭道:“這個結論下得太早了一點,有句古老的諺語說得好,咬人的狗不叫。一來就當機立斷殺了古斯塔沃,他的厲害果決和心狠手辣我們是見識到了,誰知道他是不是在這種小事上故作大度包容,何況還能以此拉攏荷爾頓,對他並不是沒有好處。說不定一旦觸碰到了他的切身利益,就會露出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面孔來,千萬輕信不得。”
坦尼斯和羅巴查都覺有理,馬濟卻是翁聲翁氣道:“不管這個狄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依我看,他當統領總比古斯塔沃那混蛋當統領要強得多,最起碼地,他把管人的權力交還給了我們,以後我們的日子總歸要好過多了。”
這一點不可否認,羅巴查點點頭道:“不錯,無論他這麼做是出自真心還是假意,這個情我們還是得領。今後有什麼事,比如說費爾南多要來找麻煩,只要他不存心拉我們下水,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我們多少幫襯他一把,也就算是還他的情,對得住他了。”
大家都點頭稱是,達成了這個共識。
所有人全部離開聖殿後,狄長離一個人默默地坐在那張寬大的拱椅上,一動不動,空蕩蕩的四周,是一片沉寂,他看上去,就如同是一座雕塑一般。
古斯塔沃大人被天界召回,天將統領職位易人,這個消息很快在神廟中傳開並被證實,最初的驚疑和不知所措之後,儘管有很多人想來參見這位新統領大人,但是在沒有召喚的情況下,誰也不敢擅自來打擾,以免觸怒到統領大人招致無妄之災。
過了許久,狄長離的眉尖突然動了一動,雙手緊緊握住拱椅兩邊的把手,眼眸中閃爍出怪異的光芒,呼吸也微微加快,彷彿感覺極爲不適。
又過了一刻,狄長離眸中的光芒更爲強烈,鼻翼快速鼓動,面龐有些微的扭曲,額上浮起青筋,似是被極大的痛苦侵蝕着,全身亦不由控制地輕微抖顫起來。
一片死寂的聖殿中,突地爆起“喀喀”兩聲裂響,卻是百年檀木所制的,十分結實堅硬的拱椅把手,被狄長離生生地捏得炸裂了。
“呼哧、呼哧……”狄長離如一頭受傷的野獸般,牙關緊咬,沉重地喘着氣,面龐上,流露出痛苦的掙扎。他的毒癮,在來到鳳凰星後,第一次開始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