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毅接下聖旨,站了起身,朝着衆人道,“今天慶功,擺酒!”
一小隊兵士用小車推着半人高的酒壺自營帳中走了出來,蓋子掀開的剎那酒香便飄了出來,大家都帶着自己的酒袋,排起長隊,等着分酒。
“沒想到你們倆直接就升了副指揮使,”榮文仰着頭,把酒袋裡的酒灌進了嗓子眼裡,“五品啊,五品!”
“我們倆可是頭功,沒封個三品將軍我已經很不高興了。”榮武得了便宜還賣乖,“咱爹當年花了一年功夫才當上個副統領,瞧瞧我。”
楊天明則在他們一邊,抱着酒袋傷春悲秋,道,“一將功成萬骨枯啊。”
宋甜甜嫌他迂腐,趁他不注意往他的酒裡兌了點榮文帶來的“一口悶”,笑着等他喝進去。
秋言不大能喝,只嚐嚐少許,便靜靜地侍立在一旁。
李硯微醺,臉頰通紅,站了起來,朝秋言笑笑,“出去待會吧。”
“我也!”榮武剛要也跟着就被榮文一把拉住了,“你跟着幹什麼啊,李硯現在是酒壯慫人膽,成不成功就看今天晚上了,你再亂了氣氛。”
榮武癟着嘴,不大高興,豪飲了一口,“我也得找個喜歡的人才行,不然出去放風的機會都沒有。”
……
李硯帶着秋言爬到了城樓的頂上,從上面俯視下來,人都只有手指那麼高。
全城都在爲這場勝利而狂歡,人們或笑或鬧亂成一團,映在他們倆的眼裡都是一個一個的小黑影,就像曾經楚國府裡演來給夫人們解悶的皮影戲一樣。
“三少爺,這上面的空氣可真好。”秋言躺在屋頂上,愜意極了。
李硯和他躺在一處應道,“是呢。”
秋言沉默了一會兒,“三少爺,您還記得咱們倆第一次遇上時候的樣子嗎?”
“記着,”李硯微微笑了一下,“我還當你是個小鬼呢。”
“不是那次,是最開始的那次。”
“呃,”李硯心想這是打算翻舊賬?
“雖然那個時候我還不懂事吧,但是我還記着那麼一點,您把衣服給我,還願意帶我走,我一直把這個恩德放在心裡的。”
“秋言,”李硯聽到這些,就覺得愧疚,秋言一定不知道自己當時安得是個什麼心。
“不管您當初是想要我做什麼,我都挺高興的,我都沒法想,如果您當時沒把我買下來,我現在正在做什麼。”
“……”
李硯懵懵的,他現在在哪,在做什麼,爲什麼他的脣貼着秋言的脣,爲什麼秋言的臉這麼紅,喝醉的不是自己嗎?
醒醒啊,李硯,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李硯的整個世界都變得緩慢,他甚至能看清秋言睫毛微弱的顫動。秋言的眉毛爲什麼蹙着,因爲自己?
李硯的行動和腦子已經分了家,他如同一隻順從本能的動物,用最原始的語言口對口的像秋言傳達着慾望。
而秋言的默許令他更加放肆。
“三少爺……”秋言輕微的聲音讓李硯渾身一震。
他慌張地從秋言身上爬了起來,眼底的血色漸漸消退,“秋言……我……”
“三少爺?”
“我喝醉了,喝醉了!”李硯不斷重複着,顫着身子站了起來,擡起手猛地砸了一下自己的頭,“喝醉了……”
秋言靜靜看着離開了的李硯,竟然笑了出來,也許這或許就是他的命運吧,每一次被李硯點燃起希望就會接着被狠狠的拋棄。
冷風忽然刮過,把他落下的眼淚吹了散,空留下兩道痕跡。
也許一直是自己會錯了意吧。
……
李硯搖搖晃晃地走在路上,雙目失神,呆呆的看着眼前迷亂的人羣,每一個看起來都帶着秋言的模樣。
他怎麼突然就慫了呢?
酒喝得不夠多,還是感情沒那麼深?
如果是後者,李硯不敢揣摩,他清楚得很,秋言的世界只有那麼不丁點大,如果不是自己,秋言應該還在伺候李墨,還在老老實實地做個研磨洗筆的書童,偶爾嚮往一下外面的生活,卻一直安安穩穩的藏在楚國府裡。
他打破了一切。他一點點把秋言拖離了那個平和的小圈子,讓他見識了醜惡、血腥和慾望。秋言原本是那樣的單純,白的透明,一下子被自己潑滿了各樣的痕跡,他做得是對是錯呢?
他利用了秋言的良善,甚至爲了他的改變而竊竊自喜。
當他吻着秋言那薄薄的嘴脣時,才發現自己究竟是把怎樣沉重的枷鎖壓在了那個瘦小的肩膀上。
他活得隨意,可秋言卻不是,他那麼認真甚至有點鑽牛角尖,他真的扛得住這世俗嗎?
李硯越想心裡越亂,他胡亂抹了把臉,跟隨着人羣向遠處走去。
……
榮文鬆了鬆筋骨,從榻上爬了起來,因爲榮武和李硯升了官,有了他們獨自的營帳,於是這個小房間一下子空了下來,也清淨了不少。
“秋言啊,今天還要訓練,別睡得太晚了。”榮文推了把秋言,從慶功那天秋言就變得很奇怪,臉也憔悴了不少,但這畢竟是人家的私事,榮文也不好打探。
榮文手一碰到秋言,就被他灼熱的體溫嚇了一跳。“秋言?”
榮文一隻腿跪在秋言的榻上,撐着秋言的身體把他抱起來,手背貼在他的額頭上,“你身體怎麼這麼燙?”
“沒關係的,”秋言的精神萎靡,暈暈乎乎地答,“文少爺,今天咱們要練什麼啊?”
“你這樣子還打算去哪啊,等着,我去找李硯來!”
“文少爺,”秋言一把抓住榮文的衣袖,“別,我能撐得住,不難受!”
榮文多會察言觀色,怎能看不出秋言心中所想,心腸立即軟了下來,“我去找大夫給你看一眼總行吧。”
秋言搖了搖頭,“我沒事的,我下人出身,身子硬實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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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文心想你硬實個鬼啊,頭也沒回的直接衝了出去,不一會便拽了一個大夫進來。
“我是隻給五品以上將領看病的!”那大夫操着一口江南口音,十分嫌棄地看着榮文,畢竟誰大早上地被硬從被窩裡拖出來都沒個好脾氣。
“閉嘴,以後他還能左右朝政呢,你現在能給他看病是福氣!”
“嘖,”那大夫雖然勢利眼,但也不至於見死不救,搭了秋言的脈,尋思了一陣道,“心中鬱結,又受了涼,普通的風寒,煎兩副藥,喝了就好。”
榮文這才放下心,語氣也緩和了不少,“那就勞煩大夫給開個方子了。”
“成,”大夫從隨身的藥盒裡掏出紙筆,寫好了方子,“主要還是心中鬱結,把心氣捋順了,病自然就好了。”
榮文看了看秋言,點點頭,“知道了。”
“文少爺,我真的沒事的。”
榮文看秋言仍在逞強,臉馬上就黑了,“等着,我去給你拿藥。”
榮文出了門卻沒奔藥房,而是走向了李硯的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