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裡炸開了鍋, 榮蕊今日起得早,想着自己到廚房裡拿些吃的,卻不料半途中摔了一跤, 動了胎氣。
榮武一聽到杏兒的消息就匆匆忙忙就跟着榮晉趕了來, 趕進了榮蕊和李智住的小院, 就看見李硯一大家子人都守在外面。
宋家的人不一會也都到了, 宋夫人一進門就站到李夫人邊上, 兩姐妹握着手。
雖然備下了椅子,可除了李楚大家基本都站着,榮蕊少說已經在裡面待了兩三個時辰了, 可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
榮蕊的喊聲實在痛苦,讓榮武心疼得不禁抓緊了身旁杏兒的袖子, “能不能不讓我姐生了啊。”
“我也不知道, ”杏兒也束手無策, 差點要哭出來,“我沒試過啊。”
李硯面上沒什麼表情, 暗地裡卻握緊了拳。
秋言瞧着,怕榮蕊的聲音會喚醒李硯的陰影來,把自己的手輕輕擱在李硯的拳頭上,“三少爺,您不要怕。”
李硯心裡莫名的安定下來, 朝着秋言點了點頭。
半會, 產婆開了門, 衆人都往前面湊, “少夫人胎位不正, 怕是……”
榮晉急道,“怕是什麼!?”
“你別怕, 有什麼情況儘管說,”李楚伸手攔住榮晉,看着產婆鎮定地問。
“這麼說吧,老爺您是打算保大保小?”
李夫人眼淚唰一下就掉下來了。
榮晉雖然激動,但榮蕊已然是嫁出去的女兒了,這可是李家的第一個孩子,他實在不知道李楚會作何選擇。
“保大的。”李楚聲音冰冷,“我還有三個兒子,誰都能接着生。”
這話聽在榮家人耳朵裡倒是順意,可聽在李硯和李墨的耳朵裡,兩人心裡都是“咯噔”一下。
但也顧不上那些了,產婆領了命就又重新回到了屋裡。
宋夫人安慰李夫人道,“這生孩子一百個兇險,保住大人也好,蕊兒年紀也不大,還有機會呢。”
李夫人雖有些遺憾但仍是點頭,“我知道的,還有機會的,智兒也和我講一切都以蕊兒的安全第一。”
“軍報!”守門的家丁快着步子走了過來,低着頭,把一封信交到了李楚的手裡。
“怎麼偏偏挑這樣的時候!”李楚難得抱怨,可還是把信封打了開。
他的手微微顫抖,神情怔住,人生第一次他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榮晉和他多年兄弟,瞟一眼就知道他的不對,眼睛瞟見軍報上的幾個字,整個人震驚地跌在了椅子上。
“爹!”榮武一個大步上前扶住榮晉。
“怎麼了?”李硯察覺出異狀,往前跑了幾步,接過了李楚手裡的信,他本來就是一目十行,看完一遍又重新再看了一遍,再一遍,再一遍……
秋言扶着跪在地上乾嘔不止的李硯,嚇得不知道說什麼還好。
周圍人全都竊竊私語,還沉浸在上一段悲傷中的李夫人看李硯這樣反應,立刻敏感地去拿他手裡的信紙。
李硯卻一躲,不讓他娘碰。
李夫人馬上就意識到了,她推開扶着她的丫頭,發瘋似的去搶那信紙。
可她只看了其中幾行字,就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那軍報上寫着,武陽軍兩萬人慘敗崇德,將領李智,犧牲。
正當大家都被這悲痛的消息弄得不知所措的時候,榮蕊的屋裡忽然傳出了嬰兒的啼哭聲,產婆扭着胯喜氣洋洋地走出來,“老爺,天佑李家啊,是個男孩!”
產婆還以爲大家是爲孩子的事難過,又咧着嘴補充,“母子平安呢!”
宋甜甜最先受不了,捂着臉哭出聲來。
“誰也不許把這消息告訴榮蕊!”李楚紅着眼命令道,“等她過了月子,再說吧。”
產婆再遲鈍,也看得出來現在這情況不是該樂的時候,忙喚了幾個小丫頭,跟自己到屋裡收拾,順便關了門,讓榮蕊隔絕了一切。
“李硯,待會你和榮武進去,就說,”李楚長嘆了口氣,“就說你娘歡喜過度,暈了過去,不能看孩子了。”
榮武拼命忍着,一遍遍練習硬扯着嘴乾笑。
“等榮蕊身子稍好些,就先把她送到孃家去,先勞你照顧了。”李楚看着榮晉。
榮晉點點頭,他經過很多親人離去的場合,反應自然淡定些,可他那一直□□着的身子卻不住地發抖,這消息實在突然,從沒有個人這樣想過。
二孃伏在李墨的胸前,不知情誼是真是假,反正掉了好些眼淚,眼見李楚要離開,趕忙站在他身側,“老爺,我陪您回房。”
秋言攙起李硯,看見李硯的嘴脣已經被牙齒咬得發白,“三少爺,要不換個人進去?”
“不用了,”李硯搖搖頭,看着榮武,“走。”
榮武長出了一口氣,走上前去,敲了敲門,“能看我姐姐了嗎?”
“來了,”產婆來開門,看其餘的人大概走的走,撤的撤了,想着跟自己預料的情況可能是差不多,也不敢再多話,只道,“少夫人現在身子虛弱,說不了幾句話,兩位少爺請快點。”
榮蕊蒼白着這張臉,看到他們倆進來有些驚,但還是笑笑,“怎麼,你們倆先進來?”
“娘她太高興了,直接就暈過去了,大家都去看她了。”李硯每個字都是咬着牙硬磕出來的。
“怎麼,”榮蕊擔心道,“孃親這病怎麼總是不好,一受刺激就……”
榮武見榮蕊還想下牀,忙阻道,“姐,你快別動心思,好好休養着,李家大娘的病自有大夫看。”
產婆抱來孩子,擺到李硯和榮武的面前,“兩位少爺快看看,這孩子壯得很,讓媽媽受了不少苦呢。”
李硯看到那孩童皺皺的皮膚,胃裡那股翻江倒海的感覺又涌了上來,他背過身子,裝作逗弄孩子的樣子,不讓榮蕊看到自己的表情。
“硯兒,你能看出來是像我還是像你哥哥多些嗎?”榮蕊笑得十分美麗,她如今渾身都是母性慈愛的氣息。
“當然是像嫂子,”李硯就快要哭出來了,“要是像我哥哥,以後可不好找媳婦了。”
“你淨會挖苦你哥哥。”榮蕊笑得更加甜蜜了,“這孩子也真是不爲他爹爹考慮,明明都約好了等他回來的時候再落地的。”
榮武聽着聽着便捂住了臉。
“武兒,怎麼了?”
“他頭一回見着孩子,怕是太感動了,”李硯尷尬地笑了一下,吸了下鼻子,“我都快哭了呢。”
榮蕊沒覺得什麼異常,或是她已經感覺到了,卻刻意的忽略,“你們兩個大丈夫,竟然爲這麼點事流眼淚,以後看來也不好找媳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