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去烏山的船上
“哦?怎麼說,”林蕊蕊感興趣地擡眼。
青巖神秘地眨了眨眼睛,低聲說道:“求子成功的那些……並不是因爲佛祖,而是花和尚。”
“花和尚?”林蕊蕊蹙眉,頓了頓,似是不敢相信般開口,“你的意思是?!”
青巖略有深意地點點頭。
林蕊蕊猛地一拍旁邊的桌子,怒道:“簡直是大逆不道,這些人,這些渾人怎麼可以這麼做!這,這簡直是逼着他人去死啊!”
青巖似是不在意地說道:“不讓人發現不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讓我不要繼續深究?”林蕊蕊看向青巖,她的手緊緊地捏成拳頭,長到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如此憤怒,女性本來就屬於弱勢羣體,而在男權達到鼎尊的古代,女性稍有一點出格的舉動就會被浸豬籠,這種被污後誕下孩子的婦女,21世紀估計都要遭受旁人的指指點點,更別說是禮教森嚴的古代了。
想要在不暴露真相的情況下封寺,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爲佛教在洛國的名望可是很是鼎盛,教徒非常多,香火這麼旺的寺廟,別說是官員了,就算是皇親國戚親自出馬,都不可能封掉!
可若是放任不管,萬一坑害更多的女性怎麼辦!
林蕊蕊難得的陷入兩難之境。
“等等,你確定他們是和尚麼!”林蕊蕊擡眼看青巖。
青巖遲疑片刻,回道:“我只知道他們都是禿驢……”
林蕊蕊囧了一下,答道:“言行舉止呢?動作神態呢?你觀察後覺得他們是正規的和尚嗎?”
青巖嘴角抽了抽,有些無語地說道:“我哪會分辨主人這裡的和尚,在我看來身上沒有揹負功德值的都是冒牌貨,但在洛國,除了三人外,其餘的和尚身上都沒有功德金身,在我眼裡都是假和尚是禿驢。”
林蕊蕊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袖,開口:“既如此,那烏山我是不得不去探一探了。”
青巖點點頭,在林蕊蕊打算去喚翠兒收拾行裝的時候,突然又開口道:“那個,主人啊,其實可以直接從我這裡先看看。”
“何意?”
“那個,不就是個記憶回溯麼,很簡單的一個小法術,”青巖似是不經意地看林蕊蕊一眼,雖然說得好像很簡單一樣,但他眼眸裡乍現出來的意思,就是“快誇我快誇獎我啊!”。
林蕊蕊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後對青巖招招手,忽然,青巖低下頭,就像是往常白虎討好地蹭蹭林蕊蕊的手心一樣,青巖也用腦袋蹭了蹭林蕊蕊的手心。
猛地來這麼一下,林蕊蕊身體都有些僵硬,好一會纔回過神來,林蕊蕊正面直視臉露滿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青巖一眼,暗忖,還真是頑童的心性啊。
林蕊蕊順勢拍拍青巖的腦袋,說道:“那麼,就麻煩你了。”
“嗯,”青巖點點頭,然後雙手合十,一束束淡綠色的光芒從他十指縫中泄露出來,忽的,淡綠色的光繭將林蕊蕊與青巖一起包裹進去,下一秒,原地已經沒有兩人的身影。
而此時的林蕊蕊,正震驚自己懸浮在空中。
太陽冉冉生氣,雲海翻滾,細碎的朝陽掙脫雲海的束縛,萬道霞光噴涌而出,飄然灑落,如同晶瑩剔透的水晶熠熠生輝,細如指尖帶着熠熠星光的幾束朝陽印射在林蕊蕊的身上,整個人就像是神話故事中的仙人,令人神醉,青巖都看呆了去。
所謂記憶回溯,顧名思義,實際上就是他與主人的精神體直接進入他的回憶,因爲是精神體,所以主人臉上沒有那些礙眼的男人妝。青巖一直以來都知道主人是美的,尤其是修習了《玉女仙醫》的主人,但沒想到已經達到這種地步,若不是往常爲了裝男人畫了粗眉等遮掩,只怕美貌早就震驚洛國了吧。
“你在發什麼呆,”在空中玩了一下有些膩了,卻發現青巖一副癡呆的模樣望着自己,林蕊蕊蹙眉道。
“沒,沒什麼,那……主人,就要到了,”青巖低頭,雙頰染起一抹嫣紅,身形一轉,向着下面飄去。
很快,林蕊蕊的身子也隨着青巖的動作向下飄去。
這是青巖的記憶,所以也就是青巖當時的所見所聞。
青石板鋪就的曲巷,街上有人行走,稍顯冷清,黑色的帶尖的瓦房,雪白的牆,旁邊就是一條長長的河道,烏黑的蓬船,碧綠色的江水,視線再向前飛,靜謐的晨曦裡,山峰在縹緲的霧氣中忽隱忽現,恰似海市蜃樓。
“很美,”林蕊蕊有些感慨地說道。
青巖也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又看向林蕊蕊,篤定地說道:“主人,空間更美!”
林蕊蕊囧了一下,空間在戒靈眼中是全景,可在她眼中就是一大片的白霧啊,遂,不接這話。
不一會,兩人已經飛到了烏山上。
山下就是烏山寺的寶殿,吉林參天,修竹蔽日,寺在烏山之底,又在峰巒之中,有世外桃源之感,坐北朝南。中軸線由南而北依次爲山門、天王殿、大雄寶殿、舍利殿,而香火最旺的,恰恰是距離寺廟相隔一個山頭,臨江的那處,也就是求子觀音廟。
飄進了看,大殿的氣勢都很宏大,寺廟正門兩側立一對雄獅,高約十幾來丈,三大殿均爲重檐歇山頂,擡樑式結構,紅色的遮壁,黃色的琉璃瓦,屋脊上一種金色魚尾形裝飾,被稱做鷗尾,深藏在一片碧綠挺撥的綠林立,老遠就能瞧見。
寺廟殿堂正門兩側,周長丈餘,黃銅燒製,刻印梵文“唵、嘛、呢、叭、米、吽”六字真言經文,供信徒進廟前轉動,表示法輪長轉
“古樸雄偉,”林蕊蕊讚道。
這完全和林蕊蕊想象中的不一定,既然青巖懷疑說是假和尚,那麼這裡應該是新修的佛殿,說不準修葺的人都弄不清楚佛殿到底是怎樣的,富麗堂皇的同時應該瀰漫着浮躁的氣息。可這裡不,古樸、雄偉、偉大,獨具風吹雨打後的時代魅力。
這裡真的窩藏着假和尚嗎?
林蕊蕊不禁疑惑地看向青巖。
“主人,你應該看的是求子廟,”青巖指向另外一邊。
隨着青巖一指,兩人忽的騰空,很快,就來到臨江的那一處山峰,剛剛抵達,林蕊蕊就微微蹙眉,這座寶殿修葺得非常閃亮,金光閃閃的頂,連觀音像都似是塗了一層金粉,金光閃閃的,富貴是富貴,但是卻顯得有一些惡俗。
門口是一副長長的楹聯:麒麟吐玉書。
林蕊蕊看着這副對聯,心裡卻覺得有些好笑,沒錯,觀音確實有寓意是送子,但佛門子弟應該不至於將民俗中讚美麒麟的對聯,貼在供奉觀音的臺前吧,一個是西域傳來的教派神仙,一個是民間塑造的神仙,兩邊實在是不搭嘎啊,哪怕,這個聯確實很應景。
“來了,”青巖突然開口道。
“什麼來了?”林蕊蕊扭頭。
“咳,就是記憶裡面的我,此時過來拜訪了,”青巖回道。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衣着華麗的俊美青年,一臉憂愁的走上臺階,眼睛直直地看着寺廟,似乎是看最後的一分希望,來人正是記憶中僞裝的青年。
“做戲做得挺像的麼,”浮在空中看的林蕊蕊讚了一聲。
待在她旁邊的青巖用手摸了摸後腦勺,似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林蕊蕊沒有搭理他,而是仔細看。
……
此時,僞裝成多年無子的青巖正和上香的小和尚說話:“這求子廟真的很靈嗎?”
“施主,心誠則靈,”小和尚很是玄妙地看了青巖一眼。
“我夫人身體不適,讓我替她跪拜,行不行呢?”僞裝的青巖說道。
“你?”小和尚似乎有些啞然失笑,不過這個表情轉瞬即逝,然後又是一臉肅穆猶如高座旗下的弟子一般,“既然誠信不夠,是求不到的!”
“我,我跪拜一月都不夠誠信嗎?!”僞裝的青年痛苦道。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小和尚微微地搖搖頭,“也許行也許不行,佛祖的意思,我們無法參透。”
……
林蕊蕊突然拍拍同樣浮在自己身旁的青巖的手臂:“回去吧。”
青巖愕然回頭,說道:“還沒看到關鍵呢,比如我夜探求子廟……”
“不用了,我知道這裡確實有問題就行了,”林蕊蕊搖搖頭,她清晰地看見小和尚眼中在聽到求子廟時眼底的同情與鄙夷,以及他站立時的姿態,可攻可守,右手虎口處明顯拿刀才練出來的繭……等等破綻都能體現出他還真不是一個和尚,“剩下的,得親自去看才能破局。”
青巖疑惑扭頭:“有把握?”
遲疑片刻,林蕊蕊頷首。
這個事情真的很重要,得親自去處理一下才行。
……
……
“也就是說,少爺你!明!日!就!要!出!遠!門!”翠兒捂住嘴巴,不敢置信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林蕊蕊點頭,用非常平淡地語氣開口:“對啊,翠兒趕緊收拾包袱吧!”
“啊!少爺,這也太突然了吧,”翠兒非常不淑女的雙手抱住腦袋,自從當上管事後,她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種小女兒姿態了,“明日,天,明日,所有的東西都沒有準備啊!”
“嗯,”林蕊蕊無所謂地點點頭。
“少爺啊,少爺難道就不能晚一兩日麼,”翠兒焦慮得有些抓狂,太趕了,又是去烏山那麼遠的地方,還需要租船,真的擔心趕不上啊,“少爺,能問問爲何而去嗎?”翠兒突然想起什麼一般。
“啊……爲了求子廟啊,”林蕊蕊正在給臉卸妝,天氣越來越冷,她打算泡個天然溫泉。
話音剛落,翠兒就用無比詭異的目光看着林蕊蕊,半晌,才喏喏地開口道:“少爺,這個,真的不用急哈……”
“不用急什麼?”林蕊蕊疑惑問。
躊躇片刻,翠兒才低聲說道:“求子什麼的,還是等成親後再去拜吧。”
林蕊蕊臉皮一抖,有些無奈地說道:“你成日裡到底亂想些什麼,我去那裡是有正事的,那個求子廟,有問題,”說到這,林蕊蕊的眼神凝重起來,“能早點解決,就儘量早點解決!”
“有!問!題!”翠兒大驚,然後一臉擔心地低聲,“少爺你真的確定?舉頭三尺有神明啊!烏山求子廟靈驗的名聲都傳到這裡來了,少爺你……”
林蕊蕊做了一個“噓”的手勢,也低聲:“有確切的消息來源,暗訪。”
翠兒一臉的擔憂,她是林蕊蕊的死忠,基本上屬於林蕊蕊說什麼她就相信什麼,現在她再想到求子廟的時候,就變成,艾瑪,這求子廟的名氣這麼大肯定是朝廷有人啊!小姐去探訪的話,會不會遇到麻煩啊……
“所以,趕緊吧!”林蕊蕊衝翠兒微微一笑。
未施粉黛的傾城一笑。
翠兒頓時被迷得七暈八素的,好一會纔回過神,她神色莫名地看着正一筆一筆將自己往英氣那方面描繪的小姐,眼裡是止不住的擔心,年歲漸長,小姐是越來越美,美得動人心絃,卻又讓人心驚膽戰,俗話都說薄命紅顏,她,真的,真的不希望驗證在自家小姐身上。
“還愣着幹什麼,快去吧,”林蕊蕊衝銅鏡裡的翠兒點點頭。
“那,那要不要和劉公子說一聲,”翠兒遲疑片刻,似是試探地問道。
林蕊蕊似笑非笑地回頭:“翠兒,你到底是誰的丫鬟。”
“我馬上去準備,”翠兒立馬收回八卦的嘴臉,一本正經地應道,然後轉身出去。
……
……
第二天一大早,林蕊蕊就起來梳妝,很快,就從一個睡眼朦朧惹人臉紅心跳的嬌羞少女,變成身着藏青色長袍,鑲着銀邊黑靴,裹着皮襖斗篷的英俊少年。
一日日,漸漸變冷。
在一些不明真相的丫鬟羨慕的視線中,翠兒小心翼翼地給林蕊蕊攏了攏長長的皮襖,又吩咐跟着林蕊蕊去烏山的十幾個小廝帶上短刀。昨日林蕊蕊的所言所語,整晚都在翠兒腦海裡迴響,若不是她不能也做不到越過主子直接聯繫到劉煜,今早去鏢局找人的時候得知鏢局恰好沒了人手,只怕林蕊蕊要帶的就不是十幾個人,還是幾十上百個人了。
林蕊蕊有些無奈地笑笑:“翠兒,不用那麼緊張。我只是去探查,沒打算以身犯險。”
翠兒有些不開心地反駁:“事情會發展到哪一步,誰又能知道,我只盼着主子能平平安安就好,主子就不要拒絕帶人了。”
“可這也太多了,”林蕊蕊苦笑地看着身後十幾個身壯小廝。
看到林蕊蕊望過來,一個個都開始喊口令了。
“東家,翠兒姑娘擔心的沒錯,這外面威脅着呢,我俺皮厚肉糙的,保護您。”一個小廝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胸肌,星星眼看着林蕊蕊,他可是打敗好多兄弟才爭取到護送東家的任務,絕對不能讓東家將自己給辭退了。
“是啊東家,你是不知道外面什麼人都有,很可怕的!”說話的人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翠兒姑娘不必擔心,我們一定幫你守好東家,不讓外面的花花……哎喲……”這人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旁邊一個機靈的踢了一腳。
那人踢過後說道:“東家,我們會保護好你的!”一臉的信誓旦旦,彷彿肩負無比重要的使命一般。
……
林蕊蕊只覺得臉皮都要抽筋了,有這麼一羣忠心耿耿的奴僕,真是一種甜蜜的煩惱。
一行人就這麼來到了河道口,乘船的地方。
不寬的河道上,只有一艘裝潢較爲精緻的很大足有三層高的黑船停靠着,上面,一名船伕正在收網,黑色的網撒下去,打破水中的倒影,洗碎了波光粼粼,碧綠的河水一層層盪漾開,漸漸的又重新合攏回來,絲絲縷縷連綿不斷的波瀾。
“東家!”收網的船伕擡眼看見林蕊蕊,然後出聲喚道。
林蕊蕊衝他點點頭,剛準備走上去,就看見那位船伕支支吾吾兩聲後說道:“東家,原本這船已經被人包了,但小的看兩位大人的目的地是一塊,又見東家很急,所以……所以小的擅自做了主,想到了拼船,那位大人也是好心,同意了,就不知道東家介意不介意。如果東家介意的話,後日,後日就會有新船空出來了。”
林蕊蕊一愣,說道:“自是行的,那位大人也在船內?”
船伕鬆了一口氣,然後點頭應“是”。
“這樣啊,那我稍後去拜謝一二吧,”林蕊蕊露出善意的微笑。
船伕呆了一下,趕緊低下頭。
翠兒雖然有些不滿,但這事說到底還是她們佔了便宜,也沒有多糾結,而是命令小廝趕緊上船熟悉環境,務必做到能應對任何突發狀況。之後,就是與林蕊蕊不捨的依依惜別。
蹉跎良久,待得終於揮手惜別。
“坐穩了,”船伕殷勤地提醒,然後長嘯一聲。
今日順風,岸邊站着很多孔武有力的縴夫,他們先“嘿呦嘿呦”的喊口號,拉動船隻,不久,船便楊帆,乘上大風,利索的緩緩前行。
林蕊蕊站在船頭,風吹在臉上,清涼、溫柔又帶着絲絲的寒意,幾株婆娑的垂柳,隨風掠過清澈的河面,柳枝嫋娜卻沒有綠意,但又有另一分奇異的美感。
林蕊蕊哭笑不得地看着翠兒沿着船岸緊緊地跟在船走,任由她說“回去”翠兒也不聽,直到船隻的速度越來越快,快到翠兒根本趕不上,翠兒才作罷,然後完全忘記崔嬤嬤教導的禮儀,大力衝林蕊蕊揮舞雙手。
翠兒的身影變得模糊不清,林蕊蕊這才走返回艙中,一個戴着帷帽的少年正站在那裡,他的手放在案几上,而案几上又擺着林蕊蕊的一些私人物品以及珍貴飾品。
入眼的這一幕,若是完全的陌生人,只怕會懷疑這人會不會是小偷。
“是你?”林蕊蕊清澈雌雄莫辯的嗓音響起。
帷帽少年身體一震,轉過身,片刻後低低的磁性的嗓音響起:“是我。”
林蕊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突然笑着開口道:“這番僞裝模樣,能認出你的有幾個?”
帷帽少年似是完全無法理解林蕊蕊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好一會,才喃喃答道:“沒,沒有。”
“呵,不然,”林蕊蕊直視帷帽少年,“你漏算了一個。”
“誰?”雖然一開始被林蕊蕊的不按常理出牌弄的有些措手不及,但帷帽少年終歸是個聰明人,是聰明人,就能了自動領會林蕊蕊言下之意,不知怎麼的,他只覺得內心如擂鼓一般,雙頰也隱隱有些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