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打傷了我的人,楓大人不準備付藥費嗎?”
聽了沅天洛的話,楓惜聲這纔回過味兒來,敢情是讓他拿醫藥費啊。只不過,堂堂越徹陛下,還缺這點銀子?自然,這話他只能想想,斷然是不能說出來的。畢竟這事兒他楓惜聲不佔理,姿態自然是要放低一些的。楓惜聲沉思片刻,道:“自然是要付的。只不過,付多少合適呢?”這句話看似平常無奇,卻是把問題又拋給了沅天洛。
沅天洛莞爾一笑,道:“這個嘛,好說。朕的這些暗衛,吃穿用度和普通的侍衛都大不相同。打小吃的就是精糧,而且頓頓少不了肉食,故而才能這般強壯。而穿的呢,自然也是不同的。畢竟,他們身份特殊,爲了行動方便,所穿衣物也是特製的。這些暗衛從小到大二十餘年,這筆花費自然是不小的。再加上你的人打傷他們的時候還弄壞了他們身上的金絲軟甲,這筆數目你說該怎麼算?就這,朕還沒算上他們這些年折損的兵器的錢呢,這要是算起來,又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某暗衛心道:陛下,你怎麼能胡謅,您自己知道嗎?
楓惜聲聽了,苦笑了一下,看來這個問題還是又拋給他了。只是,他們和南宮逸塵現在還在越徹,自然是要有所顧忌。於是,他揚起嘴角,帶出滿滿的笑意:“自然,五十萬兩,如何?”
“五十萬兩黃金啊,好。”沅天洛點點頭,表示滿意。
楓惜聲一聽,愣了,他沒說是黃金啊,他的意思是給白銀啊。五十萬兩白銀和五十萬兩黃金,差別很大的好吧。可是,讓他當衆否定沅天洛的話,他還真是有些膽怯。只好默默地望了一眼東越的方向,心中默默道:陛下,破財免災,這五十萬兩黃金,您就認了吧。不過,以他家皇帝那腹黑的性格,這筆錢算在他頭上的可能性比較大。眼下,他顧不得其他,只掰弄着手指,盤算着自己多少年的俸祿能天上這個虧空。粗略一算,楓惜聲抑鬱了,頓時變成了四十五度角憂鬱地仰望天空的姿勢。
這二人你來我往,脣槍舌戰,好不熱鬧。可他們卻沒注意到一旁的某人,眼神冰冷得幾乎要凍結成冰。
這人正是南宮逸塵,他被晾在一旁,心中寒涼無比。突然,他逼近沅天洛,攥住了她的手腕,冷冷道:“這一切,都是你的計謀,對不對?你早知南宮赫玉會來,也早已想好了萬全之策,對不對?”
沅天洛神情有些恍惚,方纔她佯裝鎮定,和楓惜聲掰扯了那麼久。與其說是爲那麼些銀子,倒不如說是爲了轉移注意力。當南宮逸塵一出現的時候,她心裡就酸澀無比。眼前這個鬍子拉碴,頭髮散亂,而且滿身酒氣的男人,全然沒有了原先俊逸若仙的風姿,如今剩下的只有頹唐和了無聲息的死氣沉沉。這樣的他,讓她心疼。
沅天洛不由自主地握緊了雙手,那裡,早已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鹹溼不堪。她從不知道,自己可以緊張到這種程度。可是,此刻她卻不能不鎮定,因爲,她要讓事情朝着她預想的方向發展下去。只有這樣,他纔會好。終於,她凝聚起全部的勇氣,擡起頭來,看着南宮逸塵冰冷的眼神。夜風拂過,吹來他身上濃重的酒氣,她心裡陡然一陣疼,說出的話卻是沒有絲毫的溫度:“朕倒是不知,朕做什麼還要跟六皇子彙報。”情急之下,她只能夠想到這句話。
在南宮逸塵看來,這句話的意思無疑就是:我做什麼你管不着。聽到這話,南宮逸塵搖着頭,不敢相信。轉而,他的眼睛突然紅了,攥着沅天洛的手卻是絲毫沒有放鬆,聲音裡滿是悲愴:“你做什麼與我無關是不是?從你還是個幼兒開始,我就守在你身邊。在我眼裡,你從來不是一個鎮定自若的人,你永遠都需要保護。可是,洛兒,現在你是怎麼了?我從來都知道,你計謀無雙,可是爲什麼,最近總是要讓我活在你的計謀裡?你智勇雙全,運籌帷幄,你站在背後掌控着這一切,看着我慌亂、失措,如跳樑小醜一般慌張,心裡當真就可以平靜如水嗎?你就不可以不要讓自己置身在危險裡嗎?或者,在你真正危險的時候告訴我,我去救你。或者,在你並未身處危險的境地而只是需要擺出假象的時候,事先讓我知道,好不好?”
聽完他的話,沅天洛止住心中如鼓點一般的震動,滿不在乎地說道:“朕要如何做,是朕的事,輪不到你這東越的六皇子來插手。若是朕所料未錯,今日帶隊衝進皇宮的,正是你東越的三王爺南宮赫玉。也是他,暗害了我的父皇,更是挑起邊境七城之亂的罪魁禍首。六皇子現在來,該不會是來救他的吧?”
南宮逸塵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她這是什麼意思。
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突然,從一處屋頂後面衝出了幾個人,他們憑空灑下了一些什麼,頓時,他們的視線中便都是白色的煙霧,什麼也看不清楚。南宮逸塵來不及多想,長臂伸向沅天洛的方向,將她攬在懷中。此刻,他只要她安好。
頓時,衆人亂作一團。有人大呼:“陛下,你在哪裡?”
沅天洛忙出聲迴應:“朕在這裡,朕沒事。”
爾後,沅天洛小聲說道:“放開我。”此刻,南宮逸塵將她按在他的胸膛裡,這樣的姿勢若是讓別人見了,終歸是有失體統。如此,她怎能不急?
南宮逸塵卻像是沒有聽到似的,不知在想些什麼。沅天洛只覺得南宮逸塵的身子硬邦邦的,似乎是很警惕的狀態。
終於,那白色的煙霧散去,南宮逸塵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他看向懷裡的沅天洛,道:“好了,沒事了。”只一看,便再也挪不開眼去。此刻的她,雙頰通紅,一雙明眸仰視着他,有星星點點的光芒在閃爍。這樣的她,像是消失了全身的鋒芒,嬌小可人,讓他心裡漾起一圈圈別樣的漣漪。
下一瞬,沅天洛卻是冷冷地說道:“六皇子這是要挾持朕嗎?”
南宮逸塵還沒想出該怎麼回答,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驚呼:“南宮赫玉不見了!”
衆人循聲望去,果然,原先南宮赫玉所在的地方,已經空無一人。沅天洛猛地掙開南宮逸塵的鉗制,惡狠狠地看了他一眼,道:“南宮赫玉被救走了,六皇子滿意了?”
這句話如利劍一樣刺痛了南宮逸塵,他眼神裡閃過一絲晦暗的悲傷,喃喃道:“我去找他回來,證明我的清白。”說完,轉身欲走。
“站住!”沅天洛吼道。
南宮逸塵緩緩回過身,心裡卻有了期待。然而下一刻,他的期待就化作了泡影。
只因爲沅天洛說出的話是:“南宮逸塵,你在越徹一日,越徹便不得安寧。所以,朕要你明日離開越徹!”
南宮逸塵受驚了一般看着沅天洛,轉而卻是鎮定下來:“我不會走的,我會找到南宮赫玉,證明我的清白。我會讓你知道,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說完,南宮逸塵飛身離開。
看着那決然的眼神,沅天洛卻是一陣悵然。她不知道,自己還有幾次能看到他的機會,哪怕是,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身旁,楓惜聲湊了過來,問道:“陛下方纔所言,當真?”
“自然,你我都知道,除此之外,已經別無他路。這戒備森嚴的皇宮大內,都有人神通廣大到將南宮赫玉救走,可見他暗藏的實力是多麼的驚人。若是到了東越,只怕會更加的難以遏制。眼下,南宮逸塵還是早些回去的好,若不然,給了南宮赫玉準備的時間,事情只會變得更加難以收拾。”
“陛下的暗衛和六皇子已經追過去了,說不定就可以找到南宮赫玉,將他控制在我們手中。”楓惜聲寬慰道。
沅天洛對着虛無的空氣苦笑了一下,道:“你以爲,在這裡能將南宮赫玉救走的人,到了外面還會落了下風嗎?”
楓惜聲細一思索,確是如此。看來,這次是非回去不可了。只是……
“只怕六皇子會不肯走……”
“你放心,朕會讓他走的。”
看着沅天洛臉上決然的神情,楓惜聲大致猜到了她要做的是什麼。他擔心地說道:“若是太過絕情,陛下就不怕日後與六皇子真的決裂了嗎?”
沅天洛又是一陣苦笑,爾後悠悠說道:“朕還有別的選擇嗎?”
楓惜聲不再說話,看着眼前這個年少的帝王,心中涌起一種別樣的情緒來。初見時,他以爲她不過是個虛張聲勢的皇帝,所以纔會直截了當地提出了要她交出六皇子。可是,這些時日裡接觸下來,他發現她全然不是他最初想象的那樣。如今,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想到她所要做的事情,心中竟涌出一絲心疼了。或許,在這整個的佈局之中,他也應該做些什麼,若不然,也真的負了他楓惜聲年少英才的美名。
想到此處,楓惜聲俊美的嘴角揚起一絲笑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