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浩龍自以爲她說的已經很詳細了,柔太后似乎並不滿意她的回答。儘管她已經察覺到了柔太后手中捏的茶杯正被那道力蹂躪着,可是嫿嫿受到的傷,她怎能坐視不理?
“在下說了這麼多,難道還是不如太后所願?徐嫿手上的傷痕,太后就不想說點什麼嗎?”楊浩龍想起那兩道紫紅色,眸子一沉,自己還是應該強勢一些。
“本宮希望你離趙國遠遠的。”
楊浩龍盯着的那個茶杯此時已經被放下了,而柔太后的指甲因爲用力過猛,有點泛白。
離開?她也想要早日離開趙國,那樣也就不必日日見到趙迎罡那個混蛋心煩了,那樣她就可以讓嫿嫿和阿嶽如願以償的在一起,那樣她也可以和自己心中的歸宿細水長流了。
“太后,您是明智的。若您真的不想在這宮中見到我,那就讓皇上放了徐嫿和阿嶽,我們三人要走一起走。今日就說到這兒吧,待會兒皇上會去我那邊,微臣該回去了。”
說完,楊浩龍就準備推着輪椅走出這懿壽宮。身後,柔太后思忖着,就在楊浩龍即將被丫環擡出那個門檻的時候,她還是想通了。
“本宮會去和皇上商量這件事情,只要你能保證今後再也不涉足趙國。你的腿傷,明日會有太醫過來幫着你診治,多試試就能早點兒痊癒了。”
呵,痊癒?楊浩龍冷笑着,這古毒要是能夠痊癒,當初王嘉宏的女人就不會這樣對她了。王嘉宏答應了她會找到解藥的,可是如今就連音信都沒有了。她漸漸的也沒去想能否痊癒的事情了,只要還有愛的人在,她何懼?
“微臣,多謝太后恩情。告辭了。”
楊浩龍沒有回頭,只是擡手示意了一下。其實柔太后沒有下人們說的那麼不可一世,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吧。
回到自己寢宮還是要舒服很多,楊浩龍見到徐嫿和阿嶽擔心她的神情,真的有點兒過意不去。
徐嫿一發現她的身影,便撲了上來,“我的主子,這夜黑風高的你上哪兒去了啊?至少也和阿嶽說一聲啊,我還以爲被那個姓趙的給抓了去了。”
“是啊,主子。你這樣自個兒就出去走很危險的,看嫿嫿急得,她一着急就罵我。”
楊浩龍看着他倆郎情妾意的,雙雙在她身邊有時候還真叫人羨慕。楊浩龍進了屋子,發現今日有點不對勁。桌子上的茶並沒被人動過,看來今晚他沒來。
阿嶽似乎是看出了楊浩龍的心思,笑道:“主子,明天太陽是要不落了吧。皇上沒過來找你麻煩了,真好啊。”
“他來不來與我何干?只是我反而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看着楊浩龍歇了,阿嶽把徐嫿給送回去了,自己纔去休息。
夜深了,周圍也都寧靜下來。皇宮大殿內,布衣和趙迎罡大眼瞪小眼。爲了公開徐嫿孩子身份的事情,他們這樣已經僵持了一個時辰了。
“皇上,您喝口茶吧。”張凱說出這句話,已經是憋了太久了。
趙迎罡無動於衷,繼續和布衣對視着。張凱不敢多說話,只能在旁看着,等待着最終的結果。
“皇上,事情還沒到那一步,您不能擅自做決定啊。太后那邊您怎麼交待?羣臣那邊您如何安定人心?徐嫿雖說爲人溫婉,可她現如今的身份要想奉子上位成爲皇妃,不服之人必然會藉機起禍啊。”
張凱暗自舒暢了一口氣,他不止一次的對着布衣使眼色,還是有用的。皇上今日連龍相那邊都沒過去了,和布衣這樣僵持着也不是個辦法。
龍椅上的男子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思考着什麼,母后那邊對徐嫿肯定是不能認可的。他在乎的也只不過是那個孩子而已,還有趙國的顏面,以及自己那份不肯居於成天行之下的自尊心。
只是布衣的話也有道理,成天行若是真的能夠爲了一個女人大動干戈,未免也太不值得了。趙迎罡寧願抱着這種僥倖心理,等待着。
外邊傳來了通報聲,張凱走出去半會兒又慌張的進來,湊近了趙迎罡耳邊說了什麼,趙迎罡當下立馬就起身要去柔太后那兒。布衣什麼也沒來得及問,就被丟在了大殿上。
走出來的時候,看着這月滿西天的情景,不覺就想起了那晚去找楊浩龍的時候,她連想都不想就拒絕了自己的請求。自由爲何物?
他還得過去走一趟纔好,礙於今晚時辰不早了,布衣獨自回府。
去懿壽宮的路上,趙迎罡一句話也沒有問,倒是張凱追着他的腳步,累的氣喘吁吁的。一邊還不忘記說着“皇上慢點”。
柔太后這個時候已經打算要就寢了,身邊的丫頭翎莞正在幫着她更衣。剛坐下的時候,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這麼晚了,還會是誰來找本宮?”柔太后唸叨了一句之後,躺下來閉上眼睛命翎莞去將來者給打發回去。
不一會兒,翎莞又輕悄悄的走了回來,生怕是驚擾了太后,可是皇上執意要見上太后呢。於是她便小聲說道:“太后,是皇上過來找您了。說是有事情要和太后商討,皇上似乎沒有打算要回去。”
寢宮內所有的東西都寂靜了,唯獨窗外還有風吹打着簾子在嘩啦的響着。翎莞猜着太后是不會對皇上置之不理的,因而一直站在窗簾三尺外等候着回覆。
柔太后起身,輕嘆一聲道:“在他心裡,我這個母后已然不是最重要的人了。兒子大了,都這樣。”
“太后,您別這麼想。身體要緊,來,把這個衣裳給披着免得着了涼。”
翎莞體貼如舊,跟着她這麼多年了。從未有過什麼奢求,是個好丫頭啊。柔太后將手覆在翎莞的手背上,到頭來,身邊對自己好的人都不是親兒子。
“母后。”趙迎罡見太后終於出來了,立即就走上去扶着她坐在榻上。
坐定了,柔太后睜着疲憊的雙眼看着他,“這麼晚了是有什麼天大的事情麼?否則你怎麼會在這兒乾等着這麼久?”
趙迎罡只是示意了一下,張凱便帶上翎莞還有身邊的幾個丫頭都下去了。
“母后,現在就剩咱們母子了。有什麼話大可以直接說了,孩兒不應該打擾您休息,這個是孩兒不對。可是母后,我聽人說你今兒個不但是對徐嫿動了手,還和龍相起了爭執,是真的嗎?”
說完,趙迎罡覺着有些口渴,便自行拿起了茶壺。不料卻被柔太后搶了去,她拿起茶杯將它翻轉過來,幫趙迎罡添上茶,又給自己來了一杯。
“這個茶是西域過來的,據說有下火的功效。本宮估摸着皇上最近火氣旺盛,的確是需要清熱解毒了。”柔太后的言外之意,趙迎罡都聽着記在心裡。他從小到大很少忤逆母后的意思,可是現在母后若是要對龍相怎麼樣,他如何能做到不聞不問?
趙迎罡又重新說起了今天聽說的事情,柔太后厭煩了。
“皇上,倘若你覺得本宮想要讓一個對趙國有危害的人離開也有錯的話,那麼你大可以對本宮說教。不過,天下人若是笑皇上大逆不道,不知道皇家的列祖列宗會如何想?”語畢,柔太后將頭撇向另外一邊,不去看趙迎罡。
“母后。”趙迎罡走到柔太后的眼前,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試圖解釋成天行威逼交人一事,可是在柔太后眼中如今楊浩龍和徐嫿他們皆是眼中釘、肉中刺,此時看着自己的兒子這麼在乎他,柔太后更加堅定了要趕走楊浩龍一干人的決心。
若是有必要,就是再極端的手段她也是可以利用的。
“母后,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兒子已經和布衣還有蔣太師他們商量好了對策,殤朝也不會輕舉妄動的。請母后放心可好?”趙迎罡幾乎是用着請求的語氣在懇請着柔太后放過徐嫿母子,最重要的是楊浩龍。
柔太后聽了這話,猛地一下就推開了趙迎罡的雙手,起身走到那尊佛像面前。
“皇上,作爲趙國的太后,本宮會盡我所能去保護你還有你擁有的一切。任誰也不能威脅這些,皇上今晚來此的目的,本宮心裡已經很清楚了。話不多說,多說無益。皇上請回吧。”
看着母后情願對着佛像跪拜着,也不願和自己面談,趙迎罡很是氣憤。他甚至不知道爲何會爲了聽說的事情,就這樣跑來和母后說這些話。
楊浩龍,莫非你便是我的劫數?趙迎罡暗暗想着,最後只能憤懣離開懿壽宮。
這一晚,不僅僅是他睡不安穩,楊浩龍亦如是。
待到山花遍地時,定然與你攜手浪跡天涯。這是李鼎清給她的承諾,她多害怕只是一句夢話,雖然美好但是一戳就破了。
前世那一次次的穿心之痛,她已經受夠了。對人世的絕望,對人心的默然,知道後來對周遭所有的一切都沒辦法接受了,她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
這種夢時而就會出現在深夜裡,每次當她驚醒的時候,枕邊都是被淚水浸溼的一片。還有心裡空蕩蕩的落寞感,如果人這一生不會懂得情爲何物,那會不會快樂許多?
楊浩龍緊緊抱着被子,望着自己眼前漆黑的一片,這種時候她渴望有那個堅實的臂彎會將自己溫柔的環住。然後告訴她,什麼都不要害怕,還有他在呢。
“等我。”
這兩個字,給了她天大的希望。只要她有足夠的時間等,只要她的命還夠她等,她何嘗不願意期盼着那份羨煞旁人的廝守?
楊浩龍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辰又睡了下去,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了。要說她在這趙國的日子,過的還真的渾渾噩噩的,什麼事情都沒有做。不過趙迎罡也不會讓她有事情可做,徐嫿今日還沒有過來。
丫頭伺候着楊浩龍起來更衣洗漱的時候,楊浩龍閒着無聊,將那個小丫頭給挑逗了一番。
“主子,你看看你把曉鳶給逗的那個樣子。全然不顧我的想法了?”
徐嫿和阿嶽真的很會挑時候過來,就在曉鳶面紅耳赤的時候,他們就進來了。爲了不讓周圍的人識破她的女兒身,徐嫿纔會刻意的強調她纔是楊浩龍女人這件事情。
“好了,曉鳶啊,你先下去吧。待會兒記得帶上那壺上好的龍井過來,那還是我昨天在太后那邊拿到的。”
“太后?”徐嫿聽見太后的時候,吃驚的看着楊浩龍。
阿嶽反問道:“嫿嫿,太后怎麼了?”
徐嫿連連擺手說着沒事,又和楊浩龍交換了一個眼神,主僕二人都心領神會的。即使不說,也還是能夠理解對方的意思。
就在三人品茶的時候,布衣再度來訪,讓楊浩龍感覺今日的好心情都被他那張木板臉給破壞了。
“主子,我先帶着孩子過去了。等晚點兒了再過來看您,阿嶽我就先走了。”徐嫿知道布衣一過來就是有要事要和主子說的,便主動走開了。
阿嶽得到允許,就去送她了。
楊浩龍坦然的看着布衣,給了他一個出其不意的笑容。她能夠感覺到布衣當時是愣了一下的,楊浩龍遞過去的那杯茶,他接到手中卻沒有嘗。
“怎麼?怕我下毒嗎?我喝給你看看。”楊浩龍在心裡賊笑着,趙迎罡身邊的人也不全然就是城府極深,令人生厭的,比如眼前這一個。
布衣眼見着楊浩龍一口氣喝了半杯茶下去,她還刻意拿起茶杯倒着給自己看,這個龍相爲人還挺豪爽的。
“既然龍相如此直爽,我布衣雖然人微言輕,可是還是想要和龍相交個朋友。不瞞您說,我此次前來找你還是爲了那件事情。不知道龍相會不會改變主意?”
要剝奪一個人最渴望擁有的東西,要算一件殘酷的事情。可是在一些更重要的事情面前,是應該要有取捨的。
楊浩龍用沉默來回絕了剛纔交上的這個朋友,布衣不死心。
“龍相,我布衣自知沒理由讓你爲了趙國去犧牲什麼,可是我作爲人臣,應當做的事情必然得竭盡全力去試。莫非龍相連一試的機會都沒有?”
楊浩龍冷哼一聲,看着眼前的布衣,這種忠誠放在趙迎罡的面前,未免有些可惜了。他是條好漢,只可惜他們的道不同,而且他和自己提的要求有點強人所難了。
要讓她楊浩龍去到成天行的領土,被他囚禁着,就是當那隻關在金屋裡的鳥雀,此生也是不快樂的。她何苦如此?李鼎清終將會找到辦法,將他們帶出趙國的,到時候浪跡天涯,那般瀟灑纔是她楊浩龍最想要的。
今生,她絕不會那麼愚蠢的爲了誰,犧牲自己上輩子一直沒有過的東西。
“激將法對我無用,布衣,若是今後遇上了還想打個照面,就請喝了這盞茶各自回吧。”楊浩龍也是個死心眼,認定了的事情,沒那麼容易改變。
若是他布衣還是沒認清楚這一點,朋友也算是有緣無分去當了。
所幸,他走了。望着他的背影,略帶着些滄桑,楊浩龍從他那裡看見的卻是另外一個人,不知道他如何了?王嘉宏,你究竟死了沒有?
日升日落在這個重生之後的過度裡,也成了一件神奇的事情。風雲變幻,百姓們就會以爲是神仙怎麼了,大夥兒都急着去求仙拜佛,都是因爲害怕會遭到那個叫天譴的東西。
夕陽尚未完全褪去,曉鳶走進來的時候,還端着幾匹料子上好的布。笑盈盈的告訴楊浩龍說,那是皇上賜給她的。
趙迎罡還挺會收買人心的,連她身邊的丫頭的吃穿用度都成了上等的,不然宮裡其他的下人又怎麼會一個個的疏遠了曉鳶?
“曉鳶啊,今晚上大殿那邊不是有戲臺子嗎?你不去嗎?”楊浩龍從外邊的丫頭口中得知的消息,今晚爲了祭奠月神,宮裡特意請了很有名的一個班子進宮來表演。
古時候的人都喜歡看那個東西,像楊浩龍就全無興趣。徐嫿和阿嶽這個時候正好走過來,要叫着她一塊兒去。
“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那麼熱鬧的場合,如今的我也不怎麼喜歡了。嫿嫿你可以把孩子給我抱着,反正現在他也認識我了,沒以前那麼愛哭了。你和阿嶽兩個人也需要一個空間,不是嗎?”
楊浩龍的細膩把徐嫿給感動的,她都能夠看見徐嫿眼眶裡的淚水在打轉了。阿嶽及時的過來,給了她一塊手帕。
“瞧你,快去吧。”
曉鳶找來了一個小搖籃,孩子在裡邊,不一會兒就睡着了。此時楊浩龍的寢宮裡,也就她和這個孩子了。
就在她出神得盯着孩子目不轉睛的時候,眼睛被一雙大手給捂得嚴嚴實實的。要不是因爲觸摸到了那個熟悉的溫度,她還真的會尖叫起來。
“好了,我知道是你。終於現身了是吧?”
李鼎清放開手,在楊浩龍回頭的那一剎那,便低下頭封住了她的脣。依舊是那股淡淡的香,叫他迷戀,更是難以忘懷。
“傻龍兒,看把你陶醉的。”李鼎清寵溺的用食指輕輕颳了一下她的鼻子,不得不說楊浩龍的五官實在是精緻,若是換上了那身紅裝,必然勝似天仙吧。此時能夠這樣盯着她,已經是莫大的幸福了。
只是他想要的遠不止這些。
還沒等楊浩龍反應過來,她已經被李鼎清從輪椅上抱起,進了軟衾羅帳。一陣翻雲覆雨過後,她臉上的紅雲再度被他啃了一下。
“龍兒,好久不見,甚是想念。你呢?”李鼎清一邊說着,一邊貪戀得抱着她,捨不得放開一點點。
楊浩龍輕撫着他頭上青絲,一襲黑衣過來的他顯得更加的俊朗,這張臉就是容易讓她的心惶恐。此時的她,蜷縮在他的懷裡,像一隻溫順的白兔。
“怎能不想?每時每刻。”楊浩龍輕聲說道,言語間盡是繾綣纏綿。
要不是孩子的哭聲驚醒了溫柔鄉中的兩人,管他什麼的,分分秒秒他都甘願省下來用啊。伴隨着孩子的哭聲,李鼎清做痛苦狀捂着額頭。
楊浩龍整理好衣衫,看着李鼎清那個樣子,問:“怎麼?你這麼討厭小孩嗎?”
“不是。”
他沒有告訴她,其實他煩惱的是這個孩子太不識時務了,不過當他瞧着孩子在楊浩龍的懷裡睜大了眼睛笑起來的時候,李鼎清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
“時辰也不早了,你該離開了。不然等會兒那邊的戲班子要散了,趙迎罡有時候會到我這兒來。”該死的,這種安逸的時刻她還沒有忘掉理智。
李鼎清站起來,不緊不慢的去倒水給孩子喝。順便自己也喝了一口,不過他走到楊浩龍跟前,用一個深情的吻給她餵了一口水。
“你還會這招?”楊浩龍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等着他如何解釋。
“不是你想的那樣,這是我突然想到的。味道怎麼樣?要不要再來一口?”李鼎清油嘴滑舌的時候,讓楊浩龍想起了很現代的兩個字,流氓。
不過她喜歡。
雖然門窗都關着,可是外面已經漸漸的有了過往丫頭的腳步聲,還有幾聲閒言碎語,都是在議論着今晚的戲。看來嫿嫿回來的時候,又有好的故事聽了。尤其是阿嶽在說故事的時候,更是生動萬分啊。
李鼎清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楊浩龍開始着急起來:“你快走吧,稍後我怕會有危險。”
“不會的,龍兒不必擔心我。將來我還要娶你的,怎麼會出事?何況他趙迎罡也不能把我怎麼樣,我瞭解他有幾斤幾兩。若是單打獨鬥的話,還不知道那傢伙栽在我手裡多少次了。”
楊浩龍越等越覺着不對勁,往常李鼎清不是這樣的。他估計着時間來的,自然有分寸什麼時候走。但是今天,他有點不一樣。似乎,根本就沒有要走的打算。
孩子喝了點水之後,楊浩龍又給他餵了一點小米粥。那是嫿嫿走的時候,交代給她的。
“吃飽了就睡了,這樣也好。”楊浩龍見孩子又睡下去了,她將其輕輕的放下。
李鼎清過來自然的環抱着她,他的臉在楊浩龍臉上磨蹭了幾下,有些癢,楊浩龍躲開了。
“說吧,你今日是有備而來的?是不是有什麼計劃要實行?不許瞞着我。”楊浩龍一語道破,叫李鼎清很是佩服。他看上的人果然還是有着卓絕能力的,只是她是女人,不應該讓她揹負這些。
她說的沒錯,李鼎清這一次是真的做了準備的,而且他知道趙迎罡通常會在這個時候過來看龍兒。只是這些他不願意讓龍兒知道了,怕她擔心。
因而在自己的計劃被猜中的時候,李鼎清故意斜視着楊浩龍說:“要是這麼容易就被你給猜到了,我還做什麼鼎龍門的當家呢?龍兒。”
“若是你瞞着我幹什麼事情,有什麼不測的,休怪我再也不理你。”楊浩龍賭氣說着,雙手抓着木輪椅,就讓自己轉過去背對着他。
李鼎清將她轉過來,面對着自己,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好了,龍兒,在你的幸福下半生還沒被我兌現之前,我是不會有事的。”
楊浩龍抓着李鼎清的手,她真怕下次見面的時候,他已經變了。
“皇上,咱們是不是明日再過來看龍相啊?剛纔的戲你不是還沒看完嗎?”
張凱的聲音成了趙迎罡過來的前奏,從很遠的地方就傳過來了。楊浩龍推開李鼎清,催促着他走。
“不,龍兒。既然他已經來了,我何必要躲?要不,我這就帶着你走?”
楊浩龍真的想給李鼎清一記重拳,敲醒他。自己還坐着輪椅,怎麼可能和他從這皇宮中逃出去?
“李鼎清快走啊!我命令你走。”
楊浩龍壓低着自己的聲音,儘量不讓外邊的人聽見了異常的聲響。
“皇上,走慢點啊。”可想而知張凱追着趙迎罡的腳步有多辛苦。
“我讓你走啊。還有八十七步,他便會敲門進來,你想走也走不了了。”楊浩龍急切的想讓李鼎清離開,甚至已經幫着他打開了窗戶。
趙迎罡到了門口,楊浩龍回頭看的時候,李鼎清已經在房樑上了。
“龍兒,你可睡了嗎?”趙迎罡輕輕的扣了幾下房門,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
在看到了李鼎清給自己的手勢讓她放心之後,楊浩龍打開了門。頭一次這麼慌張的面對趙迎罡,要不是因爲有李鼎清在,她也不至於這樣小心翼翼的了。
“今日大殿那邊有好戲看,怎麼不見龍兒過去湊個熱鬧?老是悶着在屋子裡,只怕會憋壞了身體啊。”雖然聲音低沉,可其中的關切自然流露。
趙迎罡說着,走進了屋子。那個小搖籃很快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自從把孩子還給徐嫿之後,他就沒有見過孩子了。沒想到今日,在這兒還能夠看見他。
看着趙迎罡的眼神,楊浩龍眼裡閃過一絲不屑。
“皇上若是想看看那個孩子,大可以過去看。只要皇上在看着他的時候,不會爲自己所做的事情內疚慚愧。”楊浩龍知道他在想什麼,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想要去珍惜。
只是,她不願意遂了他的心。
趙迎罡的腳步就在楊浩龍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止住了,他轉身逼近了她。楊浩龍沒有想到趙迎罡會這樣對她,自覺的將輪椅往後轉。當她看着房樑上的李鼎清時,心更加的不安起來。
“今日龍兒有點魂不守舍的,不知爲何?朕感覺到今日龍相有點懼怕朕啊,這是何故?龍相可否告知一二?”
趙迎罡將楊浩龍逼到了角落,已經沒有後退的地方了。楊浩龍眼睜睜的看着那張嘴臉在自己眼前逐漸被放大,直到模糊起來。她想要擡腿的時候,卻無力。只能用雙手用勁去推開他,仍是不敵。
“皇上,請你注意自己的形象。”
趙迎罡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胸膛裡的火焰再度燃燒起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下腹的蠢蠢欲動。他聽着楊浩龍的喘息聲,不自覺得涌起了慾望。
“龍相?你以爲你瞞得住天下所有的人你這身份嗎?你以爲朕真的會對一個男人如此癡迷嗎?說實話,之前還真的是被你騙了。不過幸好,你男人的外表都是假的。”
楊浩龍擡眼看着房樑上的李鼎清已然不見了,就在趙迎罡進一步想要靠近她的時候,她看見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經架在了趙迎罡的脖頸。
“住手。”楊浩龍喊着,方纔受到的驚嚇尚未平復,原來男人的身份給她的不只是那份安全感,還有莫大的勇氣。
楊浩然示意着李鼎清切勿說話,免得露餡了身份。趙迎罡動彈不得,只好對着楊浩龍說道:“龍兒,朕再也不會想到會死在你的刀下,不過若是今日朕沒有葬身於此,身後這個不露臉的懦夫,朕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將他給掏出來。”
“哼,皇上此言差矣。若是今日皇上當真在我這兒喪命,趙國那衆多的大臣百姓,就是柔太后也不會放過我。我楊浩龍怎會那麼傻?皇上今晚所作所爲,只會提醒我皇上的爲人,這麼久了竟然一點兒改變都沒有。趙國皇帝也不過如此。”
楊浩龍將輪椅滾到了李鼎清的身後,拍了一下他的背,又指着打開的窗戶。李鼎清搖頭,一邊將匕首貼近了趙迎罡的脖頸處,趙迎罡能感覺到已經有鮮血滲出。
趙迎罡已經不敢說話,更別說喊叫了。
“走。”楊浩龍將右手五指併攏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李鼎清明白她這是用自己在逼着他放了趙迎罡這個畜生。無奈之下,他只能對着趙迎罡的左肩重擊,讓他昏厥。
“你記住今日你欺騙了我一次。”楊浩龍對着李鼎清一字一句的說着,李鼎清搖搖頭蒙好了黑麪紗,一躍而起,出了宮殿。
徐嫿和阿嶽回來的時候,恰好看見了倒在地上的趙迎罡。
“主子。”徐嫿驚呼,第一反應就是去看搖籃裡的孩子。阿嶽扶起地上的趙迎罡,看着楊浩龍。
“不用管他,就放在地上吧。嫿嫿你馬上去找一些止血的藥來,給他上點藥。等他醒就可以了。你和阿嶽稍後就離開這兒,剩下的事情我來應付。”
徐嫿聽命找來了一些藥還有需要的東西,但是在蹲下靠近了趙迎罡的時候,還是克服不了內心的那道障礙。對於傷害過自己的人,她沒辦法讓自己面對他。阿嶽更不希望有這樣的時刻,因而他搶過徐嫿手中的東西,給趙迎罡上了藥。
“主子,我看着那個經常在他身邊的太監,就在門外徘徊着。”阿嶽想要提醒楊浩龍萬事小心,不可亂了方寸。
雖然他們都知道楊浩龍是在江湖摸爬打滾過來的,大場面也見得多了,可是自從阿嶽知道了她只是一個女兒身之後,對她也不那麼放心了。
“阿嶽,你出去的時候就跟張公公說,皇上一時興起與我把酒言歡,讓他自行安排。”楊浩然吩咐下去之後,阿嶽帶着徐嫿纔回去。
長夜漫漫,幾個時辰之前她還能夠在李鼎清的懷裡撒嬌,幾個時辰之後她要獨自面對趙迎罡稍後醒來會發生的事情。燭芯燃盡了,一根接一根的燒着,掉下的都是淚。
看着趙迎罡脖子上那傷口,楊浩龍開始疑惑當時怎麼不解決了他?她顧慮的應該是趙國吧,更重要的是李鼎清如何脫身?如果她真的離開了這裡,一定要勸服李鼎清,放下仇恨。
鬥來鬥去,輸贏怎麼去計較?
趙迎罡痛苦的睜開了眼睛,想必脖子上的傷也是不輕的。李鼎清那把匕首,曾經楊浩龍見到過,是把鋒刃。
“龍兒?”趙迎罡喚她還是那麼輕柔,他都沒有提起自己受傷的事情。楊浩龍有點懷疑自己耳朵所聽見的了,直到趙迎罡摸着那道傷。
“朕知道,此事與你無關。幾更了?”
在這一刻,楊浩龍不能否認在她心底裡閃過一絲的感動,可是不持久。因爲趙迎罡在走到了門口的時候,撂下狠話。
“今日之事,朕定不會放過那個黑衣人。龍兒今後不要與江湖上不三不四的人來往,於你於他人,都不恰當。”
看着趙迎罡就這樣走了,楊浩龍恍然如夢。剛纔他所說的他人究竟是誰?阿嶽和嫿嫿麼?還是李鼎清?
罷了,這一天過的真煎熬。她是真的累了,最近服了許多的藥,這雙腿就是不見好轉。答應了柔太后的事情,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兌現。
楊浩龍在去到牀邊的時候,打了個哈欠。眼皮已經快要自己合攏來了,掀開被子,上面還有李鼎清的餘溫。這是幻覺吧?她自己都在笑自己,怎麼會有那樣的感覺?
就在她將自己的枕頭挪開一點的時候,摸到了枕下的那串碎玉手鍊還壓着一封信箋。看那上面的字跡,便是李鼎清那傢伙寫的。
字字窩心,楊浩龍將那書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帶着滿心的笑意入了夢鄉。或許也只有他能夠懂得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趙國皇宮地牢裡,趙迎罡正端坐着,泰然自若。阿嶽痛苦受罪的悶哼聲,根本就激不起他的同情心來。
“今日你要是不如實說來,就別想着還能夠出去見到你想見的人了。”趙迎罡狠狠的說着,他一定要把昨晚上那個黑衣人給找出來。
阿嶽骨子硬,嚴刑拷打什麼的對他來說,都是無用功。趙迎罡估算錯了,他以爲只是一個下人而已,在乎的莫過於權勢財富或者是美色,當他許諾要給阿嶽徐嫿一個婚禮的時候,阿嶽都沒有動搖不說的決心。
“我呸,如此卑劣的手段,趙國皇帝要對下人就是這般嗎?傳出去了,莫說趙國百姓笑話,就是天下人恐怕都會看不起你。”阿嶽大聲啐趙迎罡,橫豎都是一死,還不如將自己胸口的那氣給泄了出來。
只是凡胎肉體還是經不住這種刑罰的折磨,阿嶽昏睡過去又被放了鹽的水給澆醒來了。如此反覆,他的嘴就是撬不開。趙迎罡沒有辦法,只能先將他關押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裡,慢慢來磨。
楊浩龍主動找上了布衣一同較量棋藝之術,正好今日布衣也是閒得慌,皇上那邊沒事的時候,他的日子還是好過的。
黑子和白子爭相搏鬥着,品一壺茶,這種時光靜謐的正好。
直到楊浩龍面前的棋子被打翻在地上,散落了一地。她心裡猛地一驚,明明就是好好的,怎麼會平白無故的就打碎了?
“龍相莫不是和那些鄉野之人存在着一樣的想法,認爲這是不祥之兆?”布衣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察言觀色對他而言從來就不是一件難事。要不然,也不能跟着皇上這麼久,被蔣太師妒忌吧。
楊浩龍尷尬的搖頭,喚來了曉鳶幫自己拾掇好棋子。正準備要繼續下的時候,徐嫿抱着孩子過來了。
“布衣也在啊?”徐嫿莞爾一笑,繼續說着:“今日阿嶽怎麼沒過來了?昨兒個還說好的,陪我去園子裡走走。”
“阿嶽?”楊浩龍提起的棋子正欲放下,又被提起來了。
“他昨晚送你回去之後就沒有過來啊,可能是跑出去給你和孩子找好吃的去了。不要太擔心了,待我和布衣下完了這棋,陪你出去走走啊。”
楊浩龍爲了讓徐嫿放心,特意讓曉鳶搬來了椅子,讓徐嫿坐在自己的身邊。後半場對弈楊浩龍出乎意料的勝了布衣,要不是顧及着自己的身份,她早就抱着嫿嫿歡喜雀躍起來了。
“真沒想到,那麼危險的地步還能夠絕處逢生吶。布衣你不是刻意讓着我吧?”楊浩龍笑着問。
布衣起身,拍了拍他的衣裳,娓娓道來:“其實人生也是這樣的,有時候看上去像是走到絕境了,其實啊沒有人幫你,沒有人去讓你,憑着自己的力量也可以逢凶化吉的。只是看你有沒有那個心去等着柳暗花明了,棋也下了,茶也喝了,我也該回去幹點正事了。龍相保重。”
徐嫿看着這個布衣離開的時候,無意說了句:“他看上去沒有表面上的輕鬆吶。”
楊浩龍一怔,回想着方纔的那局棋。她原本是必輸無疑的,可是僅是那一步就翻轉過來了。若是布衣考慮的不那麼周全,給她鑽了空子,當年棋聖的稱號怎會落入他手?
難道他是想要提醒自己什麼?
“主子,阿嶽今天已經一整天不見人了,要說他去找吃的了,也會和你我說一聲的。會不會是出什麼事情了啊?”
徐嫿剛說完,懷裡的孩子又哭起來了。曉鳶在旁邊拿着玩具去逗他笑,可是孩子不依。
楊浩龍命曉鳶陪着徐嫿去花園走走,帶着孩子散散心。自己則是去了一趟大殿找張凱,他是趙迎罡最親近的太監,知道的事情必定是不少的。阿嶽若是出了事,那便是趙迎罡乾的。
張凱的百般搪塞,趙迎罡對自己的避而不見,間接的證實了她心裡那個可怕的假設。千萬不要出事啊,楊浩龍爲了徐嫿,不停的在心裡祈禱着。
楊浩龍在回去的路上還在想着,一定不能讓嫿嫿知道阿嶽出事了。可是就在她到門口的時候,徐嫿就已經哭着跑過來,扯着她的袖子說:“主子,阿嶽他被關入地牢了。怎麼辦呢?”
地牢是個什麼地方,楊浩龍不是沒有見過的。以前在楚國的時候,她陪着王嘉宏去過那陰暗的地牢,簡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