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那,跋扈的銀白
軒轅綠真的一聲大叫,頓時讓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難看起來。_!~;
人家正主兒三公主在這裡都未置一言,周圍的侍衛宮女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當他們並沒有看見秦三少抱着那個從妖狼池裡救出的女子。
偏偏五公主不合時宜地一嚷嚷,頓時打破了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所有人都偷偷地望向秦三少和三公主,不知道他們會怎麼做。
秦曜軒淡然的臉色未變,眼中眸色卻越來越濃,濃得如同潑了墨一般,漆黑如夜。
良久,他淡淡開口道:“太醫。”
旁邊聞言立馬上前兩人,朝着秦曜軒半躬身:“秦少爺。”
“我把她交給你們了,好生照看。”
說着還真將懷中的人兒交給了旁邊的侍衛抱着,至始至終沒有再多看那略顯蒼白的小臉一眼。
“是。”
交代完畢,秦曜軒並沒有多做停留,一拂袖,朝着來時的方向走了去:“走吧,皇上還等着我們覆命。”
軒轅雁秋擡頭看了軒轅綠真一眼,隨即斂起裙裾,緊跟着秦曜軒而去。
軒轅綠真只說了一句話,就讓秦曜軒的舉動堵得再找不到發火的理由。而她三皇姐最後的那一瞥意味深長,讓她的心有些冰涼冰涼的,卻又不知道那感覺從何而來。
“五公主,三公主和秦少爺已經走了。”旁邊一直垂首立在軒轅綠真身旁的太監忍不住小聲地提醒道。
“我知道。”軒轅綠真有些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心裡煩躁的很,一甩袖,直接道,“回宮。”
朝陽殿中,原本熱鬧至極的宮宴,如今竟變得冷冷清清。剛剛的觥籌交錯推杯換盞談笑宴宴,仿若是一場歌舞昇平的幻象。
上座之上,一身明黃龍服的軒轅淳聽了秦曜軒的稟告之後,沉默良久。
旁邊,衛後優雅地端起桌上的美酒佳釀,放在殷紅的脣邊輕輕地抿了一口,嘴角不失得體地噙着一抹淺淺的笑。
許久,不是軒轅淳、倒先是衛後開了口:“御花園道多且曲折,夏初一在宴上也喝了不少酒,看來是不小心走錯地方了。着令太醫院好生照顧着,賜雨燕龍涎一瓶,給她壓壓驚吧。”
雨燕龍涎是皇家御用的順氣凝神的良藥,但是因藥引太過珍貴,每年進貢的就是那麼幾十瓶,在宮中還有不少妃嬪沒資格享用。皇后賜了一瓶給夏初一,也算是皇恩浩蕩了。
下面立馬響起一片恭維之聲,讚歎皇后仁慈寬厚,不愧母儀天下。
衛後輕輕一笑,側過頭望着軒轅淳,龍紋金桌之下,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皇上,本宮如是處理可好?”
軒轅淳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只覺得自己好像有些老了,聽不得這些事情,開口道:“皇后如此處理甚好。朕累了,這宴就散了吧。”
衛後脣角邊笑意越發嫣然,也隨着軒轅淳起身回了宮,後面立馬匍匐成一片,恭送聖駕。
秦曜軒倒是對這結果並沒有什麼意外,擡眼看着欲言又止的軒轅雁秋,他雙手一拱,略略欠身道:“那三公主,微臣告退了。”
說着,大步出了殿門,看着外面滿天的繁星璀璨,他的眸中卻無絲毫亮光,黑沉嚇人。
從始至終,沒人問皇上的後宮爲何出現一個妖狼池。從始至終,衛後的臉色連變也未變一分。
寵一個女人至此,不知是悲是幸。
身後,軒轅徽一個掠身到了秦曜軒的面前,一張慈祥的臉在此刻顯得十分地嚴肅,清晰可見那些歲月的溝壑。
“那小女娃沒事吧?”
秦曜軒搖了搖頭,恭敬地回答道:“她只是中了軟筋散,身上有一些小傷,並無大礙。”
“嗯,那就好。”軒轅徽這才舒展了一下臉色,開口道,“你也早些回府歇着吧,你在妖魂谷的舊傷未好,應該多休養。”
“謹遵師命。”
話雖如是說,秦曜軒卻還是站在原地恭送了軒轅徽以後,這才起身回府。_!~;
他不奇怪爲什麼院長會來問他夏初一怎麼樣了,因爲他趕到妖狼池去救人,本來就是院長來告知他的。
雖然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麼隱情,他的心境卻再也不復從前那般平靜。
是夜。
夜色涼如水,卻涼不過牀上躺着人兒那身體的溫度。
十五毛茸茸的腦袋在夏初一的胳膊上蹭啊蹭啊蹭,就希望能夠替她暖和一點,可是蹭了許久才發現自己不過是在做無用功。
它齜牙咧嘴,顯然有些氣了:“臭女人,平時就跟雜草似的,怎麼弄都弄不死。一到關鍵時刻卻裝虛弱,你以爲你裝一下虛弱就能夠改變一下你那男人的本質啊!”
唸叨了一下夏初一,它有些不滿地抱怨起另一人來:“說好的今晚必定趕回來,這時候有個毛的影子啊。這破人,居然敢騙小爺爺爺爺爺……”
最後一個字拖長了音,看着突然出現在房間裡面的一團影子,它只怕驚悚得一口氣沒提上來,當場被嚇死。
待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它的尾巴就已經被人拽在了手中,直接一扔,呈一個拋物線砸在了牆角。
它卻沒再敢吱聲兒,乖乖地對那團影子避而遠之。
瀧越一身紅袍似乎還沾染着凌晨的雨露,看起來風塵僕僕。他坐在牀邊,伸手抓起夏初一的手,長而卷的睫毛微顫,遮住了那一雙妖異無雙的碧眸。
他斂了一如既往的慣笑,周身的氣息冰冷駭人,流轉在空氣之中,仿若要將周圍冷凍成冰。
那一張妖孽至極的臉色並不好看,刀脣薄涼,緊緊抿成一線,卻呈現出素縞的神色。然看着夏初一的模樣,終於還是落下了一顆心。
幸好無大礙。
他一手扶起她的身體,另一手拿出一顆丹藥,給夏初一塞進了嘴中。
“哇哇哇,極品血靈丹,你給她吃都不給小爺吃!”旁邊本來很安靜的十五一見那丹藥就不淡定了,立馬張牙舞爪地跳了起來。
瀧越淡漠地輕瞥了它一眼,慢條斯理地道:“你讓本君打斷四肢,本君給十顆血靈丹給你當零食。”
“真惡毒。”嘴裡嘟囔一句,終究還是被瀧越一句話弄得消停下來。
瀧越將夏初一的身體放下,起身要走。
十五見此有些驚得張大了嘴:“你不等她醒來?”
“本君麟州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完。”
十五聽言忍不住撇了撇嘴:“你倒是好精力,耗費神識讓小爺鎮壓了狼羣,又讓軒轅徽通知了秦曜軒,一路又從千里之外的麟州連夜趕回來,只爲了看她一眼又趕回去。瀧越大人,你不該對一個人這麼好的。即便她是……”
“十五,你越矩了。”
瀧越閉着眼睛冥了冥神,一張風華絕代妖冶無雙的臉上,終究是出現了一絲疲色。
然一睜開眼,依舊是那詭異而妖美的男子。
飛鳳之眉,碧水之目,薄涼之脣,還有那慵懶肆意的神色,閒逸卓絕。
十五獠牙又是一齜,顯得有些不屑。
瀧越俯下身,指腹輕輕地掃過那逐漸迴轉紅潤的薄脣和臉頰,脣角終於再次緩緩地勾起了一抹淺笑。
“小東西需要靜養,你就不要再鬧她了。”
說着,起身便走,並沒有綁上的墨發飛揚,卻又好像被那月光全部地染上了那跋扈的銀白。
十五想要去觸探一下這個男人想些什麼,可是腦袋剛剛往那邊想去,就忍不住一陣劇烈地疼,疼得它直接地在地上打起了滾。
只可知前事,不可預後事。
天機神鼠一族的鐵令禁制,它差一點就想要去碰了。
終究是無法揣測那個男人在想些什麼,所以永遠都鬥不過他。
十五有些泄氣,可是側眼看着夏初一逐漸好轉溫暖的身體,卻又不怎麼惱了。
想到妖狼池中她拼命救自己時候的模樣,它忍不住正着臉色罵一句:“笨蛋!”
然後移動着那肥嘟嘟的身體,跳上牀挨着她的身體,蜷成一團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來的夏初一便被衛後派人來送出了宮,去和驛站的大部隊出發。
衛後即便是再想除掉夏初一,可是剛剛發生了昨日的事,她還是得給她這個一國之後留點名聲,免得被人道蛇蠍心腸。
更何況,今日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等待着她這個高高在上的皇后定奪。
出宮的時候,馬車搖曳,晃得車頂的流蘇蕩起來分外地好看。
夏初一也不知道自己是服了什麼靈丹妙藥,好得特別快,就連在妖魂谷受的傷,睡一晚上起來也好得差不多了。
她不由得感嘆:“御醫果然就是不一樣呵。”
聽得十五直咬牙,卻不好給她明說昨晚某人來過。
沒有進宮時候風洛的壓迫感,這會兒夏初一倒是有心情東張西望左右打量起來。
高牆大院,雄壯巍峨,不知道用怎樣的言語才能夠形容此處的巍峨恢弘。
夏初一正打量之際,就見一隊人浩浩蕩蕩地朝着這邊走了過來。
琉璃珠佩,宮鈴叮咚。
那一個連一個粉紗飄揚的轎子,有條不紊地在宮人的引導下朝着宮裡面走進去。
她頓時好奇:“這些人是幹什麼的?”
“今年新選的秀女。”十五抱着一罐肉脯正吃得香,聽夏初一的問話頭也不擡地道。
“秀女?”
“不過是一些悲慘的女人罷了,宮裡還有隻母老虎在等着她們呢。”十五見夏初一那麼感興趣,不由得冷嗤一聲,“你倒是有閒情雅緻。”
夏初一沒管十五的揶揄,整個人的心思被旁邊一頂轎子中坐着的秀女給吸引了過去。
那轎簾被風微掀,露出那張精緻素雅的臉,就那麼突兀地闖入夏初一的眼。
她愣了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那不是鄴城百花樓的花魁如霜嗎?她怎麼會成爲秀女的?”
十五這會兒終於擡起頭來瞥了那邊一眼,轎簾已經放下,已經看不見那女子的容顏。它低頭用神識搜了搜,開口道:“她現在可不是什麼如霜,而是陸家的七小姐陸映雪,也就是陸浩然的妹妹。”
夏初一愣了愣,伸手將十五給提擰起來,湊過去問道:“她怎麼就成了陸浩然的妹妹了?是相貌相同?”
“你你你……臭女人你放手!小爺要被嗆到了!”
掙脫開夏初一的魔手,十五這纔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道:“她就是如霜,因緣定數她有此一遭,不關你什麼事,你就消停點,就別管那麼多了。”
“什麼都不關我事,那你說說什麼事和我有關?”夏初一每每想到十五老是喜歡說半句留半句的可惡行徑,就很想對這個小東西下下狠手,讓它知道一下自己的厲害。
無論問什麼事都說與她無關,那很好,現在她問問什麼事與她有關,這總行了吧?
十五不急不忙地扔了一塊肉鋪在嘴裡,模糊着聲音道:“好好修煉,打遍天下無敵手,這不就是與你相關的嗎?”
“十五你是在轉移話題?”
“誰有空給你鬧,驛站裡面一堆人等你一起齊上帝師學院,你還好意思在這裡磨磨蹭蹭。”十五萬分鄙視地瞥了夏初一一眼,眼中輕蔑之意鑿鑿。
夏初一對十五的蔑視直接忽略,腦袋裡面還殘留着剛纔那張如霜的臉,心裡不知道爲何,總有一種很忐忑不安的感覺。
她現在是陸師兄的妹妹了嗎?
那陸師兄……
實在想不出陸浩然是那種會玩弄權術陰謀的人,可是仔細想一想,大家族裡成長的人從小就侵泡在陰謀詭計之中長大的,哪裡會真有不染絲毫塵埃的人?
她心裡一陣悵然,然而終究是斂了心思,安靜地出宮,再沒有心思看周圍巍峨無雙的景緻。
驛站門口已經停留了一長排的馬車,夏初一抱着十五趕到的時候,學院的導師正在陸陸續續地上車。
立馬有人過來引導她,將她領上了中間靠後的一輛馬車之上。
因爲郾城離帝師學院所在的九嶷山還有些距離,所以爲了路上方便,都是男人和男人坐,女眷和女眷坐。
夏初一上車的時候,馬車上已經坐着一個女子了,一聲鵝黃衣衫,一個少女髮髻,看起來俏皮可愛。
見她上車,還眨着一雙亮閃閃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她看。
夏初一一見這眸子就想起了金元寶,心裡立馬對這馬車裡面的女子生出了些好感來。
更何況通過外門選拔的只有她一個是女子之身,單獨安排一輛馬車又不和規矩,讓她與大家族的千金小姐們同乘一輛馬車,她們也不會願意。
唯有這馬車的女子願意和她一路同行,也說明這小姐的心性該是很好的。
果不其然,夏初一剛剛進去,那鵝黃衫的女子立馬湊了過來,像是打量什麼稀奇古怪的物什似的,盯着她猛瞧個不停。
夏初一抽搐了一下嘴角,伸手抵着她的身體,不讓她直接地撲過來了。
葉真真仔仔細細地將夏初一看了個便,忍不住嘆了口氣,無不失望地道:“怎麼和傳聞中的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夏初一摸着自己的臉,有些好奇地反問道。
“和傳聞中的不一樣啊。我堂哥哥們說,能夠從妖魂谷裡活着出來,在上千參加選拔的弟子之中脫穎而出的,必定不會是尋常女子。”
夏初一聽着葉真真的話,心裡十分舒坦,脣角微勾,靜待她繼續說下去。
“他們都說,外門弟子夏初一,長得五大三粗,身體跟座小三似的,兩道利眉連在一起,一張嘴就是一口黃牙,臉上坑坑窪窪就像是被雷轟過一樣,還有……”
“得得得,大小姐,還是請您別說了。”
夏初一一臉的黑線,趕緊地阻止葉真真再繼續說下去。
十五躲在夏初一的懷裡,憋笑憋得都快要受不了了。
估摸着那些從妖魂谷出來得到世家子弟弄得一身狼狽覺得沒什麼面子,又聽到一個女子都能夠從裡面全身而退,頓時心裡更不爽,便有了剛纔的這些言語。
葉真真低着頭撥弄着自己的手指,嘟着嘴有些疑惑地道:“其實別人這麼說我倒是不信的,只是昨天大哥都這麼說了,這才讓我相信的。”
“你大哥?”
“嗯嗯,忘了介紹了,我叫葉真真,我大哥就是葉家的大少爺啊,你認識吧?”葉真真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極是自豪神色,好像她家大哥就是她的天就是她的地,所有人都必須知道似的。
葉家夏初一倒是知道,軒轅皇朝的七大家族之一。只不過這葉家大少爺,她倒是沒怎麼接觸過。
她開口問道:“你大哥說我什麼了?”
“他昨天從宮裡回來,爹爹問他宮宴怎麼樣,他就說了一句話,夏初一是個厲害人物。然後便一臉陰沉地回自己房間了。”
夏初一啞然失笑:“就這樣?”
她怎麼不知道自己如今這麼有本事了,居然能夠讓一個大家族的大公子如此另眼相看起來。
“這還不夠麼?我大哥很少這麼說別人的。”葉真真一臉很認真的表情,生怕夏初一不信似的。
夏初一對於這個能將“很厲害”和五大三粗聯繫起來的葉大小姐沒什麼想法,只順着她的話語說下去:“夠了夠了,多謝你大哥啊。”
“那你要不要跟我大哥認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