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林逸飛在家裡沒有呆多久,林母一方面掛念投標的事情,另一方面還要給林父送飯,天天吃盒飯,身體哪受得了,在林逸飛的執意要求下,林母終於帶上點飯菜去了單位,林逸飛卻是取道直奔安平醫院。
來到醫院,林逸飛直接去了皮二母親的病房,推門一看,愣在了那裡,牀鋪上收拾的乾乾淨淨,不像有人住院的樣子。
身後有人走了過來,林逸飛回頭一望,見是個中年的護士,“請問,這裡原先住的老人,她兒子是叫皮二,病好了嗎?”
“好倒沒有好利索,不過老人堅持要走。”中年護士回答道。
“爲什麼?”林逸飛有些不解,“老人家的醫療費用不是百里集團全部出的?”
“的確是這樣的,百里集團的人都說過了,無論用多少,都不讓我們向病人家屬要一分錢。”中年護士點頭道:“可是老人就是不幹,她兒子也勸不住,今天早上就搬走了。”
林逸飛苦笑搖頭,又點頭道:“謝謝你。”他見過老人,也知道她多半不相信天下掉餡餅的事情,老人家辛苦了一輩子,心裡多半不踏實了,這才執意要走。
這就是我們的母親,心中只是想着兒子的未來,卻很少考慮到自己一絲一毫!
林逸飛沒有問護士皮二到底去了哪裡,如果那位含辛茹苦的老人能夠病好了,這點錢又算得了什麼。
當然在林逸飛眼中,人命遠比金錢重要,只是這年頭,有這種想法的實在太少了,他並不知道,這個時代,任何東西都已經明碼標價,其中包括愛情和生命!
才走了兩步,手機又滴滴的叫了起來,林逸飛有些頭痛,手機固然是這個時代的高科技技術,極爲方便,可他實在有些不習慣到哪裡都有個定位的在身上,只是這東西不帶又不行,無可奈何的拿出手機,上面是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多半是找以前那個林逸飛的,林逸飛苦笑一聲,接通了電話,“你好,林逸飛。”
“林大哥嗎?你在哪裡?”電話那面的聲音有些沙啞,還有些焦急。
“你是哪位?”林逸飛一時沒有聽出聲音來。
“我是皮二呀,林大哥,你不會這麼快就忘了我吧?”雖然年紀比起林逸飛只大不小,可是這幾句大哥叫的真誠無比。
“是你?”林逸飛笑道:“你找我什麼事?”
“我現在在浙清大學,我媽一出院非讓我把錢趕快還給你,”皮二那邊說到,“你在不在學校?我現在就在浙清大學的大門口。”
林逸飛有些出乎意料,“我現在在外邊,你稍等一下,我大約十五分鐘後到。”
飛快的出門打的,馬不停蹄的趕到校門口,還沒有下車,就看到皮二蹲在校園大門口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做賊一樣的四處張望,引來不少來往學子的注目。
林逸飛徑直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頭髮鳥窩一樣一團糟,身上的衣服骯髒無比,幾個月沒有洗的樣子,臉上更是一道道的黑痕,苦笑道:“你這個造型不去要飯實在可惜了。”
皮二見到林逸飛高興異常,聽到林逸飛這麼說,不由上下看了自己一眼,“林大哥,你以爲我不想呀,可是蹲在這裡沒人管,面前放個飯碗的話,保管五分鐘內就有人收保護費,十分鐘就有城管來抓,你信不信?”
望着皮二認真的表情,林逸飛苦笑道:“沒有想到這麼多年後,丐幫還是存在,還不知道丐幫的幫主是哪個?”
“這我可不知道,”皮二搖頭,眼中卻露出豔羨的神色,“丐幫幫主,肯定有,多威風呀,這麼多手下去收錢,只要坐在家裡等吃等喝就行了,我就是沒有門路,有門路的話也去試試了。”
看着皮二羨慕的樣子,林逸飛心中暗道,當初的丐幫幫主如果知道現在的什麼丐幫變成了這副模樣,估計泉下有知,也會爬起來,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突然想起了什麼,“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找一份正經的工作來做?”百里集團是個大集團,龍蛇混雜的,如果能讓百里雄飛給皮二份正式的工作也不錯。
“怎麼不想,我做夢都想呀,”皮二苦笑道:“可是想有什麼用,現在大學生找工作都是求爺爺,告奶奶的,”望了一眼林逸飛,陪笑道:“當然像林大哥也是大學生,你這樣的人才另當別論了。”
林逸飛不由問道:“你什麼學歷?”
“小學三年級,”皮二有些臉紅,“字都不認識幾個,對了,林大哥,不用談我的,”伸手入懷,掏出一個黑色的袋子,裡面鼓鼓的兩疊硬硬的東西,“這是還給你的一萬,你在這點點還是回寢室看看?”
林逸飛看也不看,將袋子隨手揣在懷裡,“伯母現在怎麼樣了?”
皮二眼圈有些發紅,強笑道:“還不是老樣子。”
“帶我去看看,”林逸飛不由分說的抓住了皮二的手腕子,看着他有些猶豫的樣子,忍不住問道:“怎麼,不歡迎我?”
“不是不歡迎林大哥你,”皮二有些尷尬的笑道:“只怕你不習慣我們住的地方了。”
雖然對皮二他們住的地方有些心理準備,可是到了那裡,林逸飛還是有些吃驚,幾根鋼筋搭了個簡易的架子,隨便扯幾塊帆布擋風避雨,裡面空間不大,勉強可以躺幾個人了,只是地面潮溼陰冷,住慣了高樓大廈的不會知道世上還有人住這種地方。
林逸飛站在外邊有些發呆,“你和伯母就住在這裡?”
“本來我們住的環境還好一些的,”伸手一指面前的高樓,皮二也停了下來,嘴角一絲苦笑,“我們開始是住在這裡面的,雖然是才灌注的鋼筋混凝土結構,四面透風,有些潮溼,可是畢竟比這裡好多了。”
“那現在爲什麼不住了?”林逸飛望着不遠處的高樓,再看看眼前勉強稱得上住的地方,心中只有悲哀。
“外牆都施工完了,馬上就要交付使用了,我們怎麼還能住在裡面,”皮二望着窩棚裡面的老母,眼中有着無窮的愧疚,“我媽身體不好,本來以爲在我身邊有個照應,沒有想到天天住這種地方。”皮二的聲音有些哽咽。
“怎麼不帶伯母……”林逸飛止住了下面的詢問,摸了摸懷中的一萬塊錢,不用問,肯定還是錢的原因了,一個母親,看病都不捨得,又怎麼捨得花錢去住賓館?
“我們這些雜工都是這樣,”皮二顯然聽懂了林逸飛的意思,“有活的時候就住工地,沒活的時候就隨便找個地方了,現在這個地方還算不錯了,怎麼說晚上睡覺的時候沒有人抓你,如果真的上外邊找個地方睡覺,半夜都給你轟起來。”
林逸飛無語。
“夏天還好說一些,現在一天比一天涼了,我和幾個工友合計租間房子,可是工頭遲遲不發工資,”皮二四下看了一眼,低聲說到:“我們也是怕工錢黃了,這才天天在這等着了。”
林逸飛搖搖頭,揭開象徵性的門簾走了進去。
皮二在後面說道:“媽,林大哥來看你了。”
林逸飛有些尷尬,自己光顧着過來看老人家一下,忘記買點東西,看到老人躺在地上的一塊牀板上,上面鋪着一牀棉絮,身上也蓋了一層,掙扎着要起來,慌忙伸手扶住老人道:“伯母,你可千萬別起來,這樣就好。”
老人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這位叫逸飛,是吧?我們土豆說你可是個好人,他後來說錢是你借給我們的,我想你個學生,多半錢也是向父母要的了,就讓他快點還給你,免的你家人說你,他錢還你了吧?”
老人雖然嘴角還掛着笑意,臉上卻有點痛苦,皺紋更是一層疊着一層,卻是執著的讓別人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