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貨船吃水很深，看來一定滿載貨物，而且速度很快，沒有過多久就消失在茫茫水汽當中了。
利用水蒸氣作爲動力，看似是抄襲古人的創意，但從玩具到大型貨船的轉變，卻是驚才絕豔的構想，而神機門卻做到了。
“技術改變世界。”
林飛忽然想起柳牽機的這句話來，現在林飛已經對這句話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
神機門不僅製造出很多奇妙精巧的小玩意，還能將人改造成爲金鐵構造的機械之軀，現在又弄出了不用人力推動的大船……
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用不了多久，神機門就會給這個世界帶來更多更大的改變。
拉貨不用牛馬，船隻不用操槳，連人體都可以是機械構造……這已經不是神機門可以賺多少錢的問題了，而是神機門正在不動聲色之間改變這個世界。
照這麼發展下去，過不了多少時間，很多傳承了千萬年被人們認爲理所當然的東西就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尤其是眼前，謝船主這種傳統的謀生方式就已經失效了。
“這樣的話……你們肯定爭不過神機門，他們的成本太低……準確的說是他們的技術太高超了。那您以後如何維持生計呢？”
在這個問題上，謝船主表現的非常豁達，笑呵呵的說道：“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早就過了知天命的年紀，已經不必再爲遙遠的將來打算了……”
六十花甲子，五十知天命。
天命，似乎是一個沉重到無法反抗卻只能接受的東西。
天命不可抗拒，只能順從，這是幾乎所有人的認知。
但這就是天命嗎？
如果說神機門的技術就可以改變天命的話，那天命還算是天命嗎？
想都這個問題，林飛有些迷茫了。
年近六旬的謝船主的目光中全都祥和，那種包容一切的目光是經歷了無數滄桑之後才沉澱下來的智慧結晶：“我這一輩子，沒有
讀過什麼書，斗大的字認不得一籮筐，不懂什麼大義微言也不明白什麼世間至理。但我活了快六十年，多多少少也能弄明白一些道理，天地蒼茫，自有運轉的軌跡，不會爲了什麼人什麼事就會概念。已經發生的已經出現的，那是因爲應該發生應該出現，平心靜氣的接受就好了，我覺得這就是順天應人之意吧。”
簡單到了極致的話語，最多隻能算是一個老人的生活智慧，卻一語道破天地玄機，如晨鐘暮鼓般在林飛心頭回響。
這句話根本就不是專門對林飛說的，或許僅僅只是謝船東的無心之言，卻有醍醐灌頂的效果，讓林飛豁然開朗起來。
生死離別，本就是天命的一部分，恩怨情仇也不過是天命使然。
至於天命到底是什麼，那不是現在應該考慮的問題，或者說這個問題本身就沒有答案。
既然是沒有答案的東西，那就無須理會。
管他什麼天命不天命，好好的活着也就是了。
這個想法，不就是晴月的思想嗎？
原來晴月那單純到了極限的思想，竟然蘊含着這麼深刻的智慧，竟然暗合天地玄機……
“起霧了，看來今天晚上已不可能達到金陵水面，”謝船主打了個手勢，示意水手收個半帆適當降低船速：“要是有風就好了，不僅可以吹散霧氣，還能讓咱們行進的更快，可惜沒有。小夥子你先回艙休息吧，等你明日睡醒之時，我們應該就可以看到金陵帝都的城牆了……”
船艙中有些沉悶，染料的那種酸臭味道讓林飛很不適應，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索性重新點起蠟燭，從包裹中取出一本厚厚的鼓脊書。
這是南荒巫祖在臨終之時送給林飛的物品，算做是彌補那株龍血靈芝，現在看來，這本書更象是一個紀念品，紀念着南荒巫祖和林飛在楚西的經歷。
黑色的書封是用硝制過的熟牛皮製成，摸起來有種粗糲的手感，邊角處早已經因爲翻閱的次數太多而有些捲曲了。
翻開牛皮書封，扉頁上寫着一行小字：夫巫者，天地
孕靈也，蓋爲神魂、祭獻、藥物，前人珠玉多重神魂祭獻，輕丹藥。特書此南荒藥典，啓拾遺補缺之用……
巫術大多重視神魂祭獻，在這個方面已經有太多的大巫者創造了太多的長久，南荒巫祖專門寫了一本藥典，就是爲彌補這方面的不足。
在很多人的心目中，巫術完全就是神魂之術，和身體並沒有什麼直接的聯繫，但南荒巫祖則一針見血的糾正了這個錯誤：神魂爲水，軀體爲器，器愈強則魂愈強。
鍛鍊軀體強化自身，對於神魂有着莫大的好處，甚至可以作爲是巫術的前置條件。
天下功法何止萬千，種類繁多數不勝數，其實追溯到根源上，都是同一個道理。從這個角度來理解的話，就會發現巫術和武道有着太多的異曲同工之處……
對於武道，林飛已經有了很不錯的基礎，但是在煉藥方面，就算是有青木神鼎這樣的神器，他依舊只能算是個一知半解的門外漢。
這本《南荒藥典》，匯聚了南荒巫祖平生所學，蘊含着巫術一脈對藥物的全新理解和認知，雖然在很多細節上和傳統的丹藥學、方劑學有着不同之處，但大方向卻是一樣的，最多隻是名稱和手法上的細小差距而已。
比如說，傳統的丹藥總是追求煉氣、聚氣，南荒藥典中的丹藥則強調煉魂、煉血，通過神魂和血脈逆向強悍肉體。
更加重要的是，因爲巫術本身就是藉助外部力量，所以《南荒藥典》中有很多感知、引用天地元氣的藥方。這對於林飛而言，簡直就是雪中送炭。
如飢似渴的閱讀着《南荒藥典》，不知不覺已是子時前後，因爲看書太久的緣故，眼睛都有些酸了，正準備合上書頁入眠之時，外面忽然傳來謝船主那洪亮的呼喊之聲：
“鬼磷火鳥來了，快取香燭紙錢祭拜，多取些過來……”
鬼磷火鳥？那是什麼東西？
還不等林飛明白過來，就聽到一陣陣雜亂的腳步聲，趕緊披着衣衫起來上到甲板上，看到眼前的情形之時，林飛也忍不住的大吃一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