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拂曉時分。
昨夜的寒風將水汽凝結，化爲滿地寒霜，白花花的一片好似下了一層薄雪。到了卯時前後，東方的魚肚白開始顯現，黑暗被驅散，黎明即將到來。
和所有湖畔、大河之濱地帶一樣，水汽總是在傍晚和清晨蒸騰起來，化爲薄薄的霧氣。
溫柔纏繞的霧氣當中，遠方的羣山化爲一連串影影綽綽光怪陸離的剪影。通紅的太陽已經出現在東方的地平線上，在這個寒冷有霧的清晨，那輪正在冉冉升起的照樣僅僅只是一盞掛在冰室當中的燈火，除了帶來光明之外，並沒有感覺到絲毫的暖意，反而有種侵肌蝕膚的徹骨之寒。
在目力所能夠達到的盡頭，一片黑氣正從西南方向緩緩升起。彷彿一團奔涌而來的烏雲，翻騰着、咆哮着逐漸擴散開來，漸漸淹沒了那一片天空。
柳牽機的臉上全都是雲淡風輕的輕鬆表情，淡淡的說了一句：
“他來了。”
看着那片壓在低空中的黑色氣團，林飛甚至有種悚然而驚的感覺，因爲那團黑色的混沌氣息遠比在玄武湖湖心島上看到和感受到的規模更發也更濃烈，隱然有一種遮天蔽日的磅礴氣勢。
那真的是林爍嗎？
“門主……”
神機門主的聲音從四個銀色圓盤狀傳聲裝置中發出來，簡短而又有力：“開始吧。”
“是，門主。”
柳牽機端坐了高腳桌前，伸手在桌面下輕輕一按，在機括的牽引之力作用下，桌面頓時摺疊、翻轉重新組裝，眨眼之間就改變了模樣。
翻轉過來的桌面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按鈕，儼然就一個複雜到讓人頭皮發麻的操控臺。
當柳牽機輕輕按下其中的一個按鈕之時，猛然從四面八方傳來陣陣轟鳴。
沉悶的轟鳴聲中，遠處的羣山迅速崩塌、陷落，漫天沙塵沸騰而起直衝雲霄。
當沙塵漸漸落盡，林飛等人才驚訝的發現，東西兩個方向上的山壁赫然出現了幾十個大小不一的洞口。遮擋在洞口處的隔板正在機械之力的推動下緩緩提舉起來，一羣羣機關獸踏着整齊劃一的步伐從洞中走出來。
神機門早已把周圍的羣山全都挖空，當做成品倉庫使用。只要按下總操控臺上的一個按鈕，成千上萬的機關獸就會自動走出倉庫。
神機門的機關獸早已不是什麼秘密了，無論是市井民間還是江湖幫派，甚至是帝國軍隊當中，都會經常看到各式各樣的機關獸的身影。
平時看到的那些機關犬、機關鷲、機關虎都是零散存在，和在神機門看到的完全不同。
一隊隊一行行各種形態的機關獸，邁着整齊的步伐，彷彿踩着鼓點前進的軍隊，自然而然會產生一種嚴整肅穆的感覺。
尤其讓人無法想象的是，那幾十個山洞倉庫似乎無邊無際，從中走出來的機關獸無窮無盡，誰不知道這裡究竟儲藏了多少這樣的機關獸。
鋪天蓋地的機關獸形成一片機械的汪洋大海，在薄薄的霧氣中反射着明亮的金屬光澤，那種震撼無比的機械美感自然有種驚心動魄的力量。
柳牽機還在有條不紊的依次按動總控臺上的按鈕，在她的操控之下，各種各樣的機關獸如同訓練有素的士兵，排着整齊的隊列相互穿插互相融合，轉眼之間就結成一眼望不到變的機械戰陣。
排在最前方的是一種如同野象大小的牛形機關獸，這種機關獸異常厚重沉穩，頭上鑄着尖銳的撞角。一看就知道必然是那種最適合衝鋒陷陣且極難損壞的品種。
在幾百架犀牛機關獸後面，隔着大約二三十步的距離，又有四列體型稍小的機關猛獸：機關虎。
和沉穩厚重的機關犀牛不同，所有的機關虎全都擁有鋒銳的尖牙利爪，而且四肢摺疊，不用想也知道這必然是最善於格鬥撕咬的主力型機關獸。
在機關虎的縫隙當中，每隔三隻機關虎，就夾雜着一小隊呈縱隊排列的機關犬。
關於機關犬，江湖上其實經常見到。這種機關獸動作異常敏捷，除了抓、咬、撲等最基本的功能之外，還裝備了可以噴吐烈焰的噴射管。但機關犬真正可怕之處並不在此，而是在於隱藏在腹部的自爆裝置：這種機關猛獸可以在最後關頭不顧一切的撲向敵人，在爆炸的轟然巨響中和敵人同歸於盡。
在稍後的低空中，至少三百到四百架機關鷲在飛舞盤旋。安裝在機關鷲腹部是青銅噴管明顯預示着強大的破壞力和毀滅能力。
排在最後壓陣的則是各種異型機關獸：這些機關獸的數量並不算很多，卻全都奇形怪狀，有的如同八腳蜘蛛，有的如同百足蜈蚣，還有些則根本就是一個橢圓形的不知到底象什麼……
所有的這些異型機關獸，外界從未見過。但柳牽機既然將其作爲壓陣的終極主力使用，必然擁有遠勝一般機關獸的可怕戰鬥力。
“諸位請安坐，我需要提高一下視野。”
在柳牽機的提醒聲中，稍微一按總控制檯上的某個按鈕，腳下頓時傳來一陣陣密集的機括轉動之聲，整座涼亭以緩慢的速度慢慢升起……
隱藏在地下的四根立柱不斷延伸，將整座涼亭拔高了三丈有餘。
親眼目的了那鋪天蓋地的機關獸大軍之後，無論神機門再有什麼樣的機巧設計，衆人也不會感覺到奇怪了。
端坐在涼亭之中，就如同站在一座矮小的山峰之上，視野範圍進一步擴大，將前方的情形盡收眼底。
那片如同陰雲一般翻滾咆哮的黑氣已經距離非常近了，甚至可以看到籠罩在陰雲當中的那個身影——林爍。
林爍似乎完全沒有看到蓄勢待發的大羣機關獸，始終保持着一成不變的速度，靠近、靠近、再靠近……
“鄭賢弟的機關之術確實讓人歎爲觀止，這麼多精巧絕倫的機械設計，不敢說後無來者，卻絕對是前無古人了。但鄭賢弟真的以爲光憑海量的機關獸就能擊敗林爍？據我所知，蜀中唐門的暗器堡壘也有着恐怖的殺傷力……”
蜀中唐門，天下暗器第一大家，擁有成百上千的暗器高手和無數精妙的機關陷阱，卻依舊被林爍攻破。神機門的機關獸羣雖然規模龐大，戰鬥力絕對超過一整支軍隊，卻不見得比蜀中唐門的暗器堡壘更強。
“城如海川兄所言，這些機關獸羣雖然數量龐大，而且每一隻都刀槍不入戰力不俗，但終究是呆板、僵死的低級工具。對於一般意義上的外敵入侵，或許可以勉強一用。但用來對付擁有了邪魔之力的林爍……海川兄不會真的以爲我會如此低估林爍的戰鬥力吧？”
乾元宗主微微一笑：“我素知鄭賢弟心思縝密，有着工匠般的嚴整和謹慎，應該不會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於機關獸羣之上。”
“海川兄慧眼，這些庫存的機關獸，看似龐大無敵，其實不過是探路的石子，我僅僅只是想用這些庫存之物試試林爍的戰鬥力而已。”輕笑聲中，銀色圓盤狀傳聲裝置中傳來一個輕描淡寫的聲音：“我能感覺到林爍已經進入了攻擊範圍，前期攻勢應該開始了吧？”
“是，門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