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枯石上人與林青
那小和尚道：“師叔，我們正要去講經堂。”
笑佛爺道：“去講經堂作甚？”
“師叔你整日閉關，還不知道寺裡發生了什麼事吧。”小和尚將事情原委一一道來：“上午禪覺寺的僧人拜山，言我們佛手峰空負盛名，大放厥詞。用過午膳後，守難師叔便邀靈覺寺僧人辯難，已辯了兩場，一勝一負，現在第三次至關重要，我得先走了。”
說罷，一溜煙的向講經堂跑去。
“原來禪覺寺的那羣和尚。”笑佛爺對辯難的興趣不大，在他瞧來，拳頭大才是正理，否則他也不會跑去加入九蓮會。
“禪覺寺？”連城玉道。
“名頭比我們靈法寺小一些，卻也也是百年古剎，不過這些年和夷青朝廷走的比較近，受過夷青朝廷敕封。”念及此處，笑佛爺冷哼一聲：“好了，懶得去理這些嘴皮子上的爭鬥，我們還是儘快去見枯石方丈吧。”
“守色大師說得對，我們去見枯石上人吧。”連城玉繃着臉道。
瞧了瞧連城玉臉色，笑佛爺冷哼道：“色是色相的色，守諸般色相，見諸法皆空，你懂什麼？！”
“好的守色大師，我知道了守色大師。”連城玉一本正經道。
“阿彌陀佛！”笑佛爺鼻孔喘着粗氣，衣袖一拂，大步而去。
“守色大師慢一點。”
連城玉哈哈笑聲中，大步跟去。
兩人穿過一重重大殿，一座座院落，終於來到了一間小院前。
笑佛爺的神情越發莊嚴肅穆，讓連城玉稍作等待，自己走入小院。
連城玉負手站在檐下，風中隱隱有梵唱之聲傳來，心神莫名變得安寧，不自覺神遊物外。
片刻後，笑佛爺走出來，道：“你進去吧，方丈已在裡面恭候多時了。”
“好！”連城玉點了點頭，推門進入小院。
庭院深深，風吹竹葉，依稀可見一條人影坐在石凳上。
仔細瞧去，這人是個鬚眉皆白的枯瘦僧人，但目光炯炯，神氣充足。
在他面前擺着一隻紫泥小火爐，一把茶壺和兩個茶盞，淡淡的茶香縈繞。
連城玉上前兩步，長揖道：“晚輩林復，見過青燈前輩。”
枯石上人對連城玉招了招手，笑容溫和：“快過來坐。”
待連城玉坐下後，行雲流水般地燙杯、倒茶，將其中一盞茶推到連城玉面前，才又微笑道：“你爲何喚老僧爲青燈？而非枯石上人？”
連城玉抿了口茶，苦澀之後滿口餘香：“枯石上人雖爲泰山北斗，但邀請晚輩的是青燈前輩，晚輩之所以到此，也是爲了青燈前輩。”
“哈哈，身處佛門，‘青燈’這兩個字雖不時能聽到，但距老僧上次被喚作‘青燈’，至少也有二十三年光景了。”枯石上人的語氣並不如尋常老前輩那種老持穩重，聲音很是洪亮，中氣十足：“林家刀譜可在你身上？”
連城玉道：“自然是在。”
“取來讓老僧瞧瞧。”
《林家刀譜》的重要性，珍貴性，根本不用多加贅述。但這老和尚就這麼討要，就好似隨口討要一本雜書。
連城玉竟也沒有推辭，乾脆利落將林家刀譜從懷中取出，恭恭敬敬的遞給枯石上人。
枯石上人隨意翻閱，直到最後一頁，指着上面的一處註解，笑道：“這裡的註解正是我寫上去的，林青是個憊懶性子，連夜與我討論林家刀法，最後呼呼大睡，讓老僧把註解寫上去。”在這處註解旁，是以“青燈”兩字結尾。
連城玉笑道：“刀譜中，你老人家至少註解了三十二處。”
枯石上人笑道：“是三十四處。”
連城玉思忖了片刻，試探着問道：“青燈前輩，你也是我林家的人？”
“不是？”枯石上人搖頭笑道。
“那這刀譜……”
連城玉不禁疑惑了。
自知道刀譜上的“青燈”是枯石上人後，他就一度以爲對方是林家先輩。
本來連城玉還打算和對方拉拉關係，攀攀親戚，看看能不能讓他暗地裡傳授幾門佛門武功來着。
“看來你不知我和林青的關係，且容老僧徐徐道來。”老和尚笑了笑，他的氣質微微發生改變，懶散而瀟灑，落拓如江湖浪子浪子，眼神中帶着一絲淡淡的懷念之色：“在老夫還是你這個年紀時，師父允許老僧下山遊歷。那時夷人尚未入關，江湖也要熱鬧的多。”
“老僧在一次偶然的救人中，遇到了林青。老僧以爲他也是歹徒，與他鬥了一場，結果他也是來救人的，我們不打不相識，意氣相投，便同闖江湖。那姓林說想要武功快速進步，同伴就要交流，相互參考映照。所謂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於是我們兩人打破門戶之見，交流彼此武學。”
“當然，我們對彼此的武功僅供參考，相互對照，絕不能外泄，不能擅自修煉，更不能傳給其他人。這‘林家刀譜’上的註解，便是老夫當時寫下的。現在想想，卻是上了林青的當，他只有一本‘林家刀譜’和幾本搶來的秘籍，老夫卻是拿出了我佛手峰的珍藏。”
枯石上人嘴裡似乎是在埋怨，但嘴角卻始終含着微笑。
忽的，一聲嘆息，那深邃渾濁的眼神微微黯淡。
“後來，老僧遊歷結束，重回佛手峰，閉關了一段時日，等再出關時，林青和劍尊的決鬥，卻都已結束，他卻也英年早逝……”
“原來如此。”連城玉點了點頭：“若晚輩沒有猜錯，刀尊前輩登仙之後，林家還能安然無恙的度過多年，也是因前輩在暗中照拂。”
枯石上人沉浸於淡淡的傷悲之中，默然點了點頭，沒有在意連城玉對林青用“刀尊前輩”這個稱呼：“只是未料到火雲老祖早已覬覦‘林家刀譜’多年，趁老僧南下辯法的空隙，尋上了林家，此後林家奔散，老僧也尋不得林家蹤跡。這件事，是老僧對不起林青，對不起林家。”
連城玉站起身來，向枯石上人躬身一禮：“前輩庇護我林家多年，已是感激不盡，何談對不起一說。”
枯石上人搖了搖頭：“林復，知道老僧此次爲何讓你上佛手峰嗎？”
連城玉道：“晚輩不知。”
“一來，是爲了見一見林家後人。你如今的成就，完全不在昔日的林青之下。我想林青那傢伙也該含笑九泉。”枯石上人道：“二來，就是爲了你們‘林家刀譜’的最後一招！”
“最後一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