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經很深了,當瑪麗和朋友從舞廳出來時,她的每一個神經細胞都充滿了激情,那種放縱後的快感仍然意猶未盡。
“哈哈……多希望還能玩一會。”
“來,喝酒,繼續喝……”
瑪麗和幾個女孩瘋了似的在街上跳着、舞着,直到筋疲力盡,幾個人才各自回家。
在街道的另一頭,瑪麗跑跳着往咖啡店方向而去,這個時間,父母應該剛剛結束生意,她想和他們一起回家。
酒精在她體內燃燒,她搖搖晃晃地走在大街上,夜色彷彿也醉了似的,呈現出一片迷離的景色。
在離“蘭色城堡”咖啡店不到一百米的距離,當一片嘈雜的場景出現在她眼前時,她猶豫了一瞬間,停止了腳步,雙手抱在頭頂,慢慢蹲了下去。
就在這一刻,她腦海裡突然靈光一閃,一種非常不祥的感覺襲上心頭。
“爸爸、媽媽……”她輕聲唸叨着,突然象射出去的箭一樣往咖啡店飛奔而去。雖然現在火勢已經弱了下來,但大門仍然被封閉着,根本無法接近,象蛇一樣吐着星子的火焰在空中亂舞。
瑪麗的大腦轟隆一下就炸開了,火焰燃燒着她的身體,她半晌沒有動彈,彷彿那一切都與己無關。
她緊咬牙關,任憑火焰在自己眼前將咖啡店燃成灰燼,她卻象在看一場與己無關的電影,一動不動。
火焰在她心口燃燒,逐漸吞噬她的身體,而後把一切化成灰燼。
消防隊員在她眼前晃動,強大的水流在空中亂舞,十幾分鍾後,強大的水流終於戰勝了火焰,一切才漸漸恢復了平靜,夜色又慢慢沉寂了下來。
瑪麗四肢已經僵硬,人流在她周圍穿插來往,她彷彿透明人一樣呆立在街道上,根本沒有人發現她的存在……
當消防隊員用擔架從咖啡店裡擡出幾具屍體時,瑪麗仍然一動未動,她的神經已經麻木,麻木地失去了思維能力,當幾具被白色布片遮蓋的屍體從自己眼前擡走時,她的眼神也始終沒有轉動一下……
夜色更深了,現場已經被處理得差不多了,所有人都慢慢撤離後,嘈雜的夜晚又恢復了寧靜。
瑪麗單薄的身體在夜色中顯得越發孤單,世界越來越黑暗,夜色象無底洞似的旋轉,頓時天昏地暗,她已經分不開天與地。
“啊——”一聲蒼涼的嚎叫衝破長空,瞬間消逝在夜色盡頭!
突然,一道閃電把天空劈成兩半,大雨傾盆而下。瑪麗跪在雨中,任憑雨水沖刷着孤寂、冷漠的靈魂。
第二天,當天空再次出現光亮時,沒有人發現這個世界有什麼不同,一切如同過往。但有一個人,就在昨晚,一場大火奪走了她的一切。
此時,瑪麗躺在自己家裡,大門緊閉,把世界分成了兩半。
在她手裡,多了一把精巧的手槍,不斷重複的拉槍栓的聲響在這種氣氛中顯得格外刺耳。她手中緊握着一把子彈,在時而散開又時而張開的手掌中,有一個人的影子頃刻間被捏得粉碎。
沒有一滴淚水,一個看似堅強的女孩,把所有淚水都融進了心底。
“聖母呵,我要把我悲哀的眼淚穿成珠鏈,掛在你的頸上。”泰戈爾的詩突然化成淚水,一串一串,落在了她心裡。
這裡是桑郎時常出沒的地方,但他身後每時每刻都圍繞着一羣保鏢,這傢伙知道自己得罪的人太多,欠下了太多的血債,所以非常小心,一有風吹草動,立即會把狗放出來咬人。
但是就在今晚,他該後悔自己惹錯了人,他將爲自己瘋狂的放肆付出慘痛的代價。
瑪麗此時已經在桑郎經常出沒的必經之路等了很久,她象一條蛇一樣潛伏在黑暗中,眼睛裡含着殘忍的冷光。她要親手爲父母報仇,讓這傢伙嚐嚐被火焰包圍,然後被火焰烤熟的痛苦感覺。
桑郎和一大羣手下喝完了酒,出來時已經是凌晨三點。
今晚沒有月光,世界漆黑一片。
等桑郎上車之後,緊緊圍住他的保鏢才慢慢散開去,然後兩輛汽車一前一後慢慢前行。
他今天顯得格外高興,一上車就狂笑起來,一想起自己已經報了那一巴掌之仇,心裡就興奮至極,他彷彿看見了熊熊燃燒的火焰,迎着風將貝拉格城市照得燈火通明。
“哈哈……我要你永遠記住我是誰?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可以扇你,你他媽扇我不是找死嗎?”他嘴角邊的橫肉上下抖動着,肥碩的身體窩在汽車後座,隨着音樂一顫一顫。
在貝拉格這個地方,他們就是出沒在街頭的毒蛇,誰要是敢招惹他們,那麼後果會很嚴重,那一場大火已經算是很客氣了。
桑郎想着想着,越想越高興,越想越解氣,不知不覺間,在酒精的催化作用下,鼾聲漸起。
瑪麗已經潛伏了一個多小時,她估計時間差不多了,埋藏在內心的仇恨在烈焰中熊熊燃燒起來,眼睛已經被燒得血紅。
親眼看見自己的父母葬身火海卻無能爲力,她彷彿看見父母在烈火中尖叫、掙扎的情景,鮮血象火焰一樣燃燒了自己的身體,她突然感覺到了一陣痛楚,象毒蛇一樣咀嚼着她的肌膚,叮咬着、吞噬着……
“啊——”她咬牙切齒地在心底嚎叫起來,恨不得立即把桑郎撕得粉碎,攥緊的拳頭已經滲出了汗水。然而,此時卻只能把痛苦和淚水融進心底,殺了桑郎,只有殺了桑郎,纔是對父母最大的安慰,才能使自己的靈魂得到解脫。
當兩輛黑色的轎車慢慢進入瑪麗視野時,她內心一個激靈,此時仇恨的火焰已經竄到了眉頭。
“你去死吧。”她使勁一拉,早已設置好的汽油桶從山上滾落下去,瞬間撒滿了道路,一直滾到車邊。
當前面的司機發現情況不妙時,已經晚了,他大叫一聲,正要打開車門下車,卻見一道電光閃過,“唰”地一聲,一股強大的火焰騰空而起,瞬間席捲而來。
“啊——大哥……”火勢已經燃燒前後百米之遠,車內的人被火焰包圍,根本無法打開車門逃離出去。
瑪麗看着自己創造的這一切,臉上無半點表情,似乎火焰在她眼睛裡根本不是死神,而是復仇之劍,她要用這場大火爲死去的父母報仇雪恨。
桑郎和手下的保鏢終於打開車門逃到了路邊,但是已有幾個人葬身火海。
瑪麗慢慢起身,向着火焰走了過去,那些跳躍的火焰,就象死神正在舞蹈,燃燒得越快,她的心便越痛快,燃燒得越徹底,她內心的仇恨便會在最大程度上得到宣泄。
桑郎坐在地上,望着這場差點要了自己性命的大火,正在慶幸自己死裡逃生時,突然一個人影出現在眼裡,當他感覺不妙時,卻已經來不及了,子彈在空氣中狂亂飛舞,槍響之時,他周圍的嘍羅全部躺在了地上。
一個人影,準確地說,一個女人的身影把自己罩在了黑暗中,桑郎想掏出藏在身後的槍,但在慌亂之中卻抓住了一個死人的腿,剛一哆嗦,頭上便捱了重重一腳。
當他看清楚這個女人時,便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沒想到這個漂亮可人的女孩,對槍械居然這麼精通,而且在對付自己這羣強悍的保鏢時,幾乎毫不費力。
“等……”他想給自己爭取活命的時間,但剛伸出手,眼前一道白光閃過,只覺得手腕一麻,失去了知覺。當他明白髮生什麼事時,剛剛伸出去的那隻手已經離開了身體……
“啊——”一聲撕心裂肺的痛楚傳便全身,痛得他咬牙切齒,欲罷不能。他只能把痛苦嚥進心裡,齒縫間發出顫抖、低沉的嚎叫。
瑪麗心裡卻傳來一陣陣快感,當她親手把殺害父母的仇人踩在腳下,親眼看見這個禽獸躺在地上不停的抽搐,親耳聽見那痛苦的嚎叫不斷的迴旋……她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長長的呼吸着夾雜着汽油味道的空氣,享受着此時最甜美的時刻。
不過,她還沒想這麼快就將殺人兇手致於死地,她要用有限的時間慢慢地折磨他,然後讓火焰去吞噬這個邪惡的魂魄,去慰藉父母的在天之靈。
一切都按計劃進行着,當她用槍逼迫桑郎慢慢後退,火焰越來越大,越來越猛。
桑郎後悔了,她想起一句話:寧負天下人,不可負女人。
此時,面對着這個被仇恨淹沒心智的女人,他唯一可做的就是無條件服從,可是,他又是一頭狼,不到最後關頭,他不會服輸,他會利用有限的時間,有限的機會來反擊。
但瑪麗似乎非常瞭解眼前這頭披着人皮的狼,她根本不給對方任何機會,槍口始終沒離開過他的腦袋一秒鐘。
這種以沉默代表對抗的戰爭,一旦爆發,甚至比純粹的肉身搏鬥更來得兇猛。桑郎在抱定死亡的最後瞬間,突然象狼一樣爆發了,他猛地竄了起來,然後緊緊抓住了瑪麗握槍的手,瑪麗一聲冷笑,握槍的手突然鬆開,這給了對方錯覺,當他想去搶槍時,瑪麗的身體突然向上躍起,然後從空中躍下,用膝蓋猛烈地撞擊在桑郎頭頂。
桑郎只感到一陣眩暈,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後倒去,火焰瞬間吞噬了他的身體。
瑪麗冷眼看着這一切,正要去撿掉在地上的槍時,突然一束刺眼的燈光從不遠處射了過來,她此時已經恢復常態,理智使她迅速離開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