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折騰了一通,這一覺睡去,陶婉如醒來時已經是上午九點了,日上三竿。
身邊早沒了陸君浩的身影,連被窩裡的溫度都一絲不留,顯然這人早就起牀了。
她有時候真的很好奇,這人到底是不是鐵打的,好像從來不需要睡眠似的,永遠精力旺盛。但又明白,他處在那樣的位置,想要把事業推向高峰,又是半路出家,自然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他骨子裡就不是甘於平庸碌碌無爲的人,做什麼自然是要做到極致。
事實上,陸君浩這幾天確實很忙。前陣子接二連三的緋聞讓公司形象受到影響,外地分公司又正處在初步發展的階段,爲了不動搖大局,他只好事事親力親爲。君辰是打算年底上市的,無論如何,他不能放公司這麼多人的利益於不顧,沉浸在自己的感情世界裡。
陶婉如的身體逐漸好轉,下身倒是沒見紅了,可是早孕的反應開始明顯。趙阿姨每天的飲食儘量清淡,可她還是一靠近食物就不停的作嘔,但多數時候,又只是乾嘔,什麼都吐不出來。有時候倒希望能痛痛快快吐一場,吐完了就好受一些也好,偏偏事與願違。
陸君浩每天忙着,但只要有空就會打電話回來,噓寒問暖關心一堆。陶婉如只想着那天給霍天磊的電話怎麼還沒有迴音,心裡焦慮着,卻又留戀着。這樣的日子,能多享受一天便是一天吧。
直到後來一天,她剛剛從浴室裡吐完出來,五臟六腑都還沒有歸位,身體更是虛弱的雙腿都擡不動,電話鈴鈴的響起來,她以爲是霍天磊終於有了消息,撐着身子過去抓起電話,卻不料是楊玉榮打來的。
“你跟君浩說過老爺子的事情嗎?你不會以爲我那天跟你說的話是騙你的吧?我說的是真的,君浩的爺爺真的病得很重,醫生今天都下了病危通知書,可他還是不接我們電話,你幫幫忙吧,老爺子這些天一直盼着他能來。”
聲音焦慮,帶着微啞,電話裡似乎還有隱隱的哭聲,陶婉如腦子裡一嗡,說不出拒絕的話來,麻木僵硬的迴應:“我這就跟他說。”
可是電話打過去,那端卻一直無人接聽,後來又等了兩個多小時,直到過了中午吃飯時間,他纔回過來,聲音帶着些倦怠,“婉如,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她也不拐彎,開門見山的道:“君浩,你爺爺病重了,你怎麼不去醫院看看他?”
那端頓了頓,再開口時聲音就冷了下來,“誰給你打的電話?我媽?”
“你不要管這個了,總之你今天一定要抽時間去醫院,不然你也不要回來見我了。”陶婉如忽然動了氣,她當然是感激這個男人把她看的這麼重,可她不希望自己愛的人對家人這麼冷漠,更不希望他因爲此時的意氣用事而悔恨終身。
陸君浩今天上午一直忙碌着,剛剛纔結束了一個冗長的會議,會上因爲他的意見沒有得到高管們的認可,甚至連堯建雲都覺得他太冒進了,不相信他可以做到,會議一度鬧得氣憤僵滯,進行不下去。
不料,現在好不容易喘口氣,婉如又打電話來逼迫他,他一時只覺得心力交瘁--連自己最愛最重視的人都不能理解他,他又如何不怒?
“你什麼時候跟他們站在一條戰線了?”他聲音還是低沉陰冷,彷彿高高在上的君王質問臣子一般,帶着冷嘲熱諷。
陶婉如也是剛剛吐完心情不佳,聽出他口氣裡的怒意,閉了閉眼艱難的解釋,“我只是不希望你留有遺憾。況且,你跟家人的關係這麼僵,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是爲了我。我也不希望背上這樣的枷鎖,一輩子不得安寧。”
“這件事跟你無關。”他還是固執已見,明顯不想繼續這個電話。
陶婉如又搶着道:“總之你今天必須去醫院,我不希望你是這麼冷血無情的人!他們是你的家人,不是你在戰場上的敵人,你怎麼能連老人家最後的心願都不顧?”語調激昂,已然帶着心痛,彷彿自己看錯了人。
陸君浩沒有說話,但沉默的話筒裡傳來他粗重的呼吸,陶婉如能想象他現在的臉色肯定不佳,甚至很是冷酷,可她也顧不得了。
喪失親人的痛,比那傷口劃在自己心上還要劇烈百倍,就算陸夫人沒有這樣懇求,她也會逼着陸君浩去醫院的。他本就不是心狠絕情的人,時過境遷之後,他肯定會後悔的,所以現在即使做惡人,她也不想自己所愛的男人日後在痛苦自責中度過。
電話掛斷了,他雖然沒有表態,但陶婉如覺得他應該會去醫院的,合上電話,她無力的倒在牀上,忍着胃裡一陣一陣的灼熱反酸。
君辰頂樓的總裁辦公室裡,林平把秘書整理好的會議資料送進來,順便打算問問老闆午飯想吃什麼,陸君浩卻忽的擡頭,冷聲吩咐:“去醫院一趟。”
他一驚,小心翼翼的問:“是陶姐……”
“不是。”
那他就明白了,定然是爲了老爺子。
其實這幾天,父親也給他打過幾次電話了,讓他勸勸老闆,不要跟家人較真置氣。可是跟了陸君浩這幾年,對他的脾氣秉性瞭解的相當透徹,加上那天他又親眼目睹陸夫人對老闆的態度,想讓他冰釋前嫌再去見家人,真的有些爲難。恐怕開口說得多了,把他流放的可能性都有。
卻不料,原以爲不會有迴旋餘地的事情,老闆卻主動提了出來。
事情都分個輕重緩急,林平知道陸家老爺子這次病重不是玩笑,便趕緊放下手頭工作,“我跟你一起過去吧。”
辦公桌後的男人點點頭,沒說話,合上手裡的文件站起身,修長有力的長腿邁着沉重的步伐,一聲一聲砸在地板上,悶悶的讓人心驚。
林平不明白他這突然的怒意是從何來,放下資料趕緊跟上一起走了。
與此同時,陶婉如也接到一通電話,又強撐着從牀上爬起來,跟趙阿姨找了藉口,也乘車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