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陸君浩吃驚的表情,她輕輕笑了笑解釋,“等到我離世的那一天,就算不能用自己的身體挽救別人的性命,我也希望可以給醫學研究提供幫助。其實,如果我們每個人都能這麼做,這世上好多患重病的人,或許就不會死了吧,也就不會有那麼多幸福的家庭破裂,承受失去親人的痛苦。”
聽完她這番話,陸君浩心裡感慨萬千,情不自禁的撫摸着她的臉,溫聲答允:“好,我跟你一起。”
現在,他終於明白這個小女人是如何一個人既能照顧家庭又能兼顧事業的,就她這顆單純的心,常懷感恩之心,從來不抱怨命運帶給她的不公和坎坷,反而極容易從周圍給於她的饋贈中得到滿足,進而更加努力的回報出去。
這種心態,縱然生活艱難,困境重重,她也依然活的坦然。這種心態,又有什麼事做不好,又有什麼人不願欣賞呢?
手術漫長,兩人靜靜等候,爲了打發時間,也爲了緩解她緊張的情緒,陸君浩一直同她說着話,瞭解過去幾年她在英國的生活。
兩人重逢已久,如今都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才終於有時間坐下來好好聊一聊過去幾年的經歷。陶婉如也早就想知道他這幾年是怎麼過的,講完自己的故事,又去打聽他的。
陸君浩這幾年的生活平淡寡味的三兩句話就可以概括,除了跟陳曼琳的婚事算是一點波折之外,其餘的每天不都是忙着工作?只有忙着工作,讓自己的思維不停歇,他才能遏制住不去想她。
“君浩,如果我一直沒有回來,你會不會最後真的跟陳小姐結婚?”靠在他懷裡,一隻手漫不經心的把玩着他的衣釦,聽他說完這些,陶婉如忽而想到這個。
陸君浩毫不猶豫的道:“不會。”
她一驚,挑眉,緊接着問:“爲什麼?”難不成一輩子單身不婚?
陸君浩勾脣淡笑,捏了捏她的下巴眼神微眯,語氣也有些憤憤然,“你說爲什麼?我從來都不相信你從此不回來了。就算你父親沒有減刑提前釋放,那等到他刑滿釋放後,你也總會現身的吧!”
找不到她,難道“守株待兔”不會?
“呃--”可是,如果是正常的刑滿釋放,那還要等好幾年,他們真的可以在錯過十年後重逢嗎?
見他臉色清冷,顯然有些不高興,陶婉如抱着他輕哄撒嬌:“以後再也不會了,現在我都是陸夫人了,不會再一走了之了……”
“你還敢?!就算是敢,要走也是你走,孩子你一個也別想帶走,我一定給他們重新找個好媽媽!”
她微怒,伸手擰他一把,“你敢!”言畢又重新靠進他懷裡,“哎,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
“說。”
“你到底是什麼時候認識我的?我十九歲那年,在我媽墓前割腕自殺,爲什麼會被你救了?你可不要說是巧遇啊,大半夜的你跑去墓地,除非你是鬼啊。”這個漫長而焦心的夜晚因爲這些話題而變得好過一點,陶婉如終於想起這個盤旋在心頭好幾年的問題。
男人心湖微微一震,沒想到這個話題終於被她問起,俊臉劃過一抹不自在。陶婉如在他懷裡仰着頭,將他下顎線條倏然一緊的變化看的清楚,疑惑的推開他一些坐起身,“怎麼了?不會那一晚的你真的是孤魂野鬼吧?”她故意開着玩笑。
陸君浩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我要是孤魂野鬼,你還能活到今天?”
“那--”
“對於你十六歲上高中那年的軍訓,你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嗎?”男人飛揚入鬢的劍眉困惑的皺起,彷彿有些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難道就只有他對過去十年的往事放在心頭?而事件另一主角早就脫身而出了?
“高中的軍訓?”
“嗯,”陸君浩盯着她,一點一滴提醒,“那時候,你很任性,又脾氣嬌蠻的不服從管教,每次訓練都跟教官做對,還揚言要讓你爸爸取消了軍訓,把教官統統都炒魷魚,囂張的樣子可是讓不少教官都記憶尤深啊!”
順着他的話,陶婉如努力追憶那一年的事情。那時候,她只以爲軍訓好玩,想着又只有十天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便主動要求參加。其實陶正華夫婦都不同意的,她從小到大嬌生慣養,去哪裡都是幾個傭人跟着照顧,何曾一個人出過門。而那一次軍訓,所有學生都要被拉到一處軍事基地封閉訓練,去之前陶夫人再三讓她想清楚,她卻還是固執的堅持。誰知道,去了後除了頭半天有好奇新鮮感以外,剩下的日子便可以用煉獄形容了。她追悔莫及,當天晚上就說要離開,可那時候哪裡還來得及,一進軍事基地所有學生的通訊設備都被沒收了,她跟外界失去了聯繫,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只能哭着跟教官鬧,教官卻冷血無情的說:“這裡沒車,你要回去就自己下山吧。”
自己下山?她可清楚記得上山時大家坐在車裡被顛的骨頭都要散架的樣子,讓她自己下山,她不得把腿走斷,說不定滾落懸崖都沒人知道。
那時候的她多心高氣傲啊,十六歲又正是叛逆的年紀,在她的人生觀裡,這世界上還沒有爸爸做不到的事,她可是被捧着供着長到十六歲的。而現在,想着自己在這陌生地方被這些冷血無情的教官這樣殘忍欺負,她當時想死的心都有了。
自然是沒膽量自己下山的,她便認定是教官故意爲難她,從此跟那名教官結了樑子,訓練時專門唱反調。
她還記得,帶他們班的教官被她氣得都要吐血了,偏偏她又是女孩兒又打不得罵不得的,後來她這個“問題學員”還被教官的領導“接見”了。
“你是我們的教官?”她認真回想了記憶深處的畫面,柳眉緊蹙不敢置信的挑高語調。
“準確的說,我是你們教官的頭兒。”陸君浩見她回憶起什麼,嘴角有了些意味不明的笑,“我是那次軍訓的負責人,原本也不用我親自訓練你們這羣毛頭小子和丫頭片子,畢竟--訓出了人命我們部隊可是擔不起責任的。但是,卻偏偏有一些個問題學員讓教官都頭疼不已,我只好親自上陣了。”
陶婉如冥思苦想,卻還是記不起當時教官的樣子,也想不起當時那幫讓她深惡痛絕的羣體中有這樣一張英俊冷酷的臉。
“有一次,你不守紀律被教官訓了,還不肯服氣,後來被罰跑五千米,不跑完就整個方陣陪着你一起耗着。你氣哭了,一邊跑一邊抹眼淚,才跑了兩圈就腿抽筋,坐在地上哭的呼天搶地的,大罵教官不是人,說要讓你爸爸派保鏢來剷平這個地方,讓所有教官被炒魷魚--當時,有個教官幫你按摩來着,你一點記性都沒有了?”毫無疑問,那個幫她按摩的教官就是陸君浩了,其實罰她跑五千米也是陸君浩的主意。那時候,他對男女之間的關係一點悟性都沒有,人生字典裡也從來沒有憐香惜玉幾個字,他只是看不慣那些學生都十六七歲了,一個個嬌滴滴柔弱的模樣,只想着非得把他們好好訓一訓。
陶婉如腿抽筋後,疼得差點一口氣上不來昏過去,他怕真把這些學生訓出了毛病,便趕緊上前去按住她的小腿揉捏。其實他對處理這些小問題經驗十足,但沒想到這女學生跟他們常年訓練的職業軍人不一樣,他用慣常幫戰友們按摩的力道下去,只聽那女學生一聲悽慘的尖叫,下一刻,就真疼暈了過去。
這件事被上級首長知道了,他還被狠批了一通,逼着他回去跟女學員道歉。可是那位女學員再看到他時,遠遠就躲着繞道兒,哪敢靠近他。
那整個軍訓過程對陶婉如來說都是惡魔般的記憶,離開軍事基地後,她從來沒再想起過,潛意識裡都已經忘掉了。不過此時被陸君浩提起,那種小腿抽搐鑽心般的痛,還是讓她忍不住腿抖了一下,“原來你就是那個害得我抽筋疼暈過去的教官!”恍然大悟,她憤慨的擡手指着他!
陸君浩一臉尷尬,捏着她的手指攥在掌心,底氣不足的道:“我怎麼知道你那麼嬌弱,才跑了幾百米就抽筋那麼嚴重,典型的缺乏鍛鍊。”
“你自己狠心絕情,還說我們缺乏鍛鍊?我們那時候才十幾歲啊,你都不知道晚上宿舍裡多少人偷偷在被子裡哭!都是被你們訓的!”
“十幾歲,都是大人了,有什麼值得哭的?”
陶婉如懶得跟他討論這個問題了,細細回想了高中軍訓那一年的事情,還是覺得命運巧合的讓人不敢相信,“這麼說……你那個時候就對我……”她憋着笑一副狡黠的模樣,瞅着男人。
陸君浩連忙否認,“沒有沒有,那時候我只是通過你對女孩子有了進一步瞭解,你的刁蠻任性也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讓他在心裡暗下決定以後要離這個特殊嬌弱的羣體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