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輝的辦法簡單有效,國人對這樣的消息最感興趣,而機關裡尤甚。就算沒有,一個業餘觀察家也早就在推測,這件事會不會跟朱縣長有關?當然,他們絕對只會在私底下悄悄議論。
可今天突然不同,這件事好像被證實了似的,整個機關都在議論,給朱代東的壓力很大。什麼陳淑珍是受了自己的蠱惑,張寶輝與唐小雨的小窩就是自己提供的,甚至陳淑珍叫的那幫親戚也是自己幫她挑選的,傳得活靈活現,比真的還真。
這件事讓朱代東比較惱火,更讓他惱火的是,譚志鴻參與了這件事。雖然譚志鴻說的很有技巧,是用那種開玩笑式的,跟辦公室的魯立新說,你們可別把這件事跟朱縣長扯在一起,人家不是這樣的人。表面上聽,好像是站在朱代東這邊,可譚志鴻沒有制止,實際上卻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對縣政府內的事,朱代東一向不怎麼參與,他作爲一名非常委副縣長,做好自己主管的工作就行了。一大半的時候,朱代東都要麼在開發區或者在化肥廠上班。在機關裡,朱代東給人的印象就是雖然年輕,但做事踏實的領導幹部形象。而現在,爲了常務副縣長之位,很多人不顧臉面了。
朱代東主動到譚志鴻的辦公室找他談話,“譚主任,最近機關裡可有不少謠言啊,你這個大管家可得管着點,要是傳到書記、縣長耳裡,難辭其咎哦。”
“朱縣長放心,等下我就開個會,剎剎這股風氣。”譚志鴻滿臉堆笑的說,早上才放出風聲,現在朱代東就找上門來,不免有些心虛。
“你的縣府辦可是人才濟濟,比如信息科的魯立新和綜合科的蔣偉星,那口才,嘖嘖,死的能被他們說成活的,假的能被他們說成真的。”朱代東“讚歎不已”的說。
魯立新和蔣偉星正是縣府辦內有名的大嘴巴,最是熱心傳播各種小道消息,早上譚志鴻與魯立新在廁所碰到,聊了幾句,沒想到現在朱代東就找上門來。平常朱代東對縣政府內的事不聞不問,可沒想到,一切都瞭然於胸。
“朱縣長放心,我一定會狠狠批評他們,讓他們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譚志鴻說。
“光是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還不夠,造謠生事,中傷領導,恐怕不是認個錯寫份檢討就能過關的吧?當然,這只是我的建議,你譚主任看着辦。”朱代東說,縣府辦一向直接對縣長負責,他這名副縣長管不到辦公室頭上。
“朱縣長放心,我一定會嚴肅處理魯立新和蔣偉星。”譚志鴻當然不會認爲朱代東沒有分管辦公室,就不聽他的招呼。朱代東這樣明確無誤的提出來要處分這兩個機關大嘴巴,要是不執行,那就是把朱縣長得罪深了。在魯立新、蔣偉星和朱代東之間選擇,譚志鴻毫不猶豫的會告訴朱代東。
雖然魯立新與蔣偉星在縣城也有一點關係,但那點關係在譚志鴻看來,可以忽略不計。這樣的機關大嘴巴,也該整治一下,要不然以後機關裡什麼話都能傳出來。這次中傷的是朱代東,以後可能就是其他領導,如果有一天,他們連書記、縣長的長短也敢胡說八道,可就悔之晚矣。現在借朱代東之手,處置這兩人,要有人說閒話,也只能把賬算在朱代東頭上。
朱代東一走,譚志鴻就把魯立新、蔣偉星分別叫去談了話,對他們進行了嚴厲批評。
“譚主任,中傷領導這樣的帽子可不能隨便扣人頭上的啊。”魯立新叫屈,這名聲要是傳了出去,自己這個千年科員就真的要成爲事實了。
“這麼說你是冤枉的?”譚志鴻冷笑。
“譚主任,我真是冤枉的,你說平常發點牢騷,確實是有的,說點小道消息,我也承認。可是中傷領導,借我個膽子也不敢啊。”魯立新在機關裡待了七八年,一直還是個科員,這跟他那張沒個把門的嘴巴不無關係,但越是這樣,他就越是牢騷滿腹。這樣的人,在機關普遍存在。到後來,發展成專以奚落和取笑別人爲樂,這次張寶輝出事,他無師自通,竟然聯想到這幕後可能有朱代東的關係,想想也就算了,竟然還在機關裡傳播。可這樣的事,他做過也不是一回二回,誰也不會想到,源頭在他這裡啊。
“你膽子大得很,還要借膽子?你說我冤枉你,那你說說,朱縣長的謠言你有沒有說過?”譚志鴻冷笑着問。
“我……我也只是聽別人說的嘛。”魯立新支支吾吾的說。
“那你有沒有跟別人說起過?”譚志鴻問。
“又不是我一個人說。”魯立新嘀咕道。
“但你說得最多,說得最肆無忌憚!”譚志鴻冷笑着說,“回去寫份深刻的檢查交到你們科長那裡。”
本來還想見蔣偉星的,但譚志鴻已經沒有這個心情,這些機關油條,就像煮熟的鴨子一樣,嘴硬。他把信息科和綜合科的科長叫來,把他們罵了個狗血淋頭。科長敬重主任的權威,絕對不敢像魯立新那樣頂嘴。
發泄了一頓後,譚志鴻的心情好了許多,原本想向朱代東賣個好,結果差點讓自己下不了臺。這幫機關油條,死豬不怕開水燙。
在主任這裡捱了訓,信息科科長和綜合科科長回去後,把魯立新和蔣偉星給臭罵了一頓,責令他們作出深刻檢討,並且在全科會議上,公開批評了他們。而第二天,他們兩人用檢討書換到了一張調令,魯立新被調往縣民族宗教事務局,蔣偉星被調往縣殘聯。
什麼叫禍從口出?魯立新和蔣偉星就最典型的例子,關於朱代東的謠言馬上少了許多。誰也不想當魯立新和蔣偉星第二!
“偉星,我們不能就這樣走啊。”魯立新找到難兄難弟,說。
“不能這樣走還能怎麼樣?難道你還要去找朱縣長?”蔣偉星嘆了口氣,好不容易調到縣府辦公室,現在好了,去殘聯,這輩子想要出頭,難羅。自己的嘴幹什麼這麼賤呢?說誰不好,偏偏去說縣裡的領導,還說得有鼻子有眼,嘴上是痛快了,但心裡這個難受,咳咳,有點痛。
“爲什麼不能去找朱縣長?我們打死也不承認,朱縣長還能怎麼着?”魯立新說。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還是算了吧。”蔣偉星重重嘆了口氣,自己說過些什麼,心裡有數,魯立新比自己做得更過分,竟然還敢去找朱縣長。
“這可是我們最後的機會,現在去找朱縣長,事情可能還會有改機,如果不去找,以後的結果你我恐怕都能想到。”魯立新要說不後悔,那是假的,但他還有僥倖心理,也許向朱縣長求情認錯,事情就能發生變化。
朱代東正要出去,魯立新和蔣偉星就找上了門,雖然他們三人的年齡差不多,甚至魯立新和蔣偉星比朱代東還要大上一二歲,但在朱代東面前,兩人絕對不敢油嘴滑舌,一進來,就謙遜的說,“朱縣長,你好,我是辦公室信息科的魯立新,他是綜合合的蔣偉星。”
“有事?”朱代東問,縣政府機關裡的工作人員,也許他沒有與所有人都談過話,但每個人的相貌、名字和聲音特點他絕對能說得上來。
“朱縣長,我們是來向你作檢查的,這是我們的檢討書。”魯立新迅速抽出兩份早就準備好的紙片。
“你們的檢查應該交到自己的科長,或是交到譚主任那裡。”朱代東提醒道。
“朱縣長,我們要向你作深刻檢討,不該在機關裡傳播關於你的負面新聞。”魯立新說。
“謠言怎麼變成負面新聞了?”朱代東淡淡的笑了一下,負面新聞是真的,謠言卻是假的,這是兩個概念。
“是謠言,可我們絕對沒有中傷朱縣長您啊。”魯立新臉上一紅,尷尬的說。
“是嗎?”朱代東淡淡的說,已經有人在注意自己辦公室的動靜了。
“千真萬確。”魯立新說。
“這份檢討你們還是拿回去吧。”朱代東厭惡的看了魯立新一眼,機關裡有什麼事是自己不知道的?也許魯立新以爲自己好糊弄,竟然當面說瞎話。
“朱縣長,打擾您了。”蔣偉星收回自己的檢討,準備走人。
“朱縣長,請你再給我一個機會,我真不是有意的啊。”魯立新大聲說。
“魯立新同志,對你的工作進行調整,這是組織上研究決定的,你找我也沒用。”朱代東說,不要說他絕對不會幫魯立新,就算肯幫,在已經發出調令的情況下,公然違反組織決定,這是個什麼性質的問題?魯立新和蔣偉星在機關裡好歹也混了這麼些年,可爲什麼連這麼淺顯易懂的道理都不明白呢?
“朱縣長,要不是你,我們怎麼會被調整工作?”魯立新冷呵道,他已經把一切都豁出去了,當面質問朱代東。
“昨天早上,你跟你們科室的王峻峰說了什麼?去開水房打水時,你又與鄒文偉說了什麼?中午在食堂,你跟嚴百興和吳伯根又說過什麼?這是你咎由自取,還要我說下去麼?”朱代東淡淡的說。
魯立新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自己在哪裡跟誰說過什麼,朱縣長都清楚,可笑自己竟然還敢來向他討公道,魯立新有一種衣服一下子被朱代東剝光的感覺。蔣偉星聽得也是大汗淋漓,他現在只想快點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