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年如彈指一揮間,時值霸州國崇皇曆十七年春,郡府專使抵達青川縣府,宣讀郡守親令,沈緒元因擔任青川縣令三年政績卓然,特擢升爲金曹監副使之職,即日上任。
突如其來的消息令青川城沸騰,民衆歡呼慶賀,更令沈定海倍感榮光,雖然沈家三百年來亦曾有先輩入郡爲官,但不但人數屈指可數,而且從未擔任過如此要職。
郡府之官,素來有“八曹六尉”之稱。六尉者,即大都尉之下包括武都尉、羽都尉、騎都尉等在內的六大都尉,掌管郡中兵馬軍務,手握實權,威風八面。
八曹者,即金曹監、兵曹監、獄曹監、戶曹監、市曹監等八大官職,乃是自郡守之下,文官中的八個要職,掌管貨幣財政、盜獄刑法等等要務,每一個都是位高權重,跺跺腳都能讓郡城之地抖上一抖的角色,而郡中官吏者,地位在八曹監以上者可謂屈指可數。
而八曹監之中,金曹監又是其中最具分量之一的官職,掌管貨幣鹽鐵這關係到郡地乃至影響全國命脈的要事,其歷來都是由郡守心腹擔任,前途無量。而作爲金曹監下的副使,其地位自然並非一縣之令可比。
所以,雖然縣令爲正七品之官,而金曹監副使只是副七品,官階雖有下降,但地位和權勢卻是翻了不知道多少番。
就在文書到達的第二天一大早,沈緒元便拜別了父親,帶着幾個下人趕往郡城任職。
而聽到舅舅要趕赴郡城上任,沈辰自然便起了興趣,在青川生活了整整十六年,從未離開過這轄地,如今正好藉機去郡城逛上一圈。
三年時間裡,沈辰可謂廢寢忘食,勤苦修煉,他上午接受李乘風的教導,博學廣聞天下之學,李乘風雖爲先生,教導於他,但沈辰卻也並非只是死學,常常提出在這世間不曾出現過的異言獨論,李乘風對此亦是大爲驚歎,更時常因爲沈辰的一句話而深深思索,爾後便有所悟。
所以,雖李乘風爲先生,沈辰爲門生,但實際上二人卻是亦師亦友,兩個具備超然智慧的一老一少,反倒有幾分忘年之交的意思。
下午,便是沈辰習武的時間,自他學會了山海訣的口訣和招數之後,剩下的便是將其融會貫通,其他縣兵都是在軍營中苦練修行,和其他人切磋,而沈辰卻是另闢蹊徑,山海訣牛虎熊三式既然源於自然,乃是從動物身上模擬而來的武學,那要學其大成,掌握其精髓,自然要在自然界中修煉反倒爲上。
於是,沈辰便突發其想,和山豹同行,狩獵野物。三年時間裡,沈辰不知道和多少兇猛野獸搏鬥過,常常都是以命相搏,而且爲了達到激發潛力的目的,他更是捨棄了刀劍,憑藉一雙肉掌作戰,每每大戰下來,全身傷痕累累,若是普通人必定支撐不住,但恰恰山豹發現的那個療傷池有所妙用,只要在裡面泡上一夜,自然精神煥發,而再加上九宮御巽訣的玄妙能力,效果更甚。
而三年來,沈辰也未曾忘記這大山之上的霸主霧蟒的存在,他不知多少次獨自去挑戰那頭霧蟒,以一個實力僅僅爲卒級的少年,去挑戰正尉級纔可能斬殺的兇物,這需要的膽識和勇氣絕非尋常。
但沈辰就是這樣一天天的挑戰着自己的極限,以超越常人修煉的速度不斷成長着,三年過去,他的實力早已經超過了年齡的侷限。
幾日跋涉,沈家一行人終於抵達了郡城。
掀開車簾,沈辰朝外望去,只見數丈高的城牆由一塊塊切割整齊的大石砌成,如絕壁縱橫,氣勢渾然,其上列有塔樓及士兵十數人,人人手持長槍,城牆之上旗幡林立,隨風而動。
要知道,這古代城池的城牆一般都只是夯土製成,外面包上一層磚而已,而這郡城的城牆竟是由大石組成,便頗有幾分要塞的味道,其地位自然也可見。
大開的城門,士兵分站兩邊,人人神色肅穆,毫無懈怠之相,平民百姓,商人走卒,如魚貫而入,舉目望去,城中繁華一片,熱鬧非凡,絕非青川能比。
隨行的下人們都是第一次來到郡城,看得是目不轉睛,沈緒元則是不斷點頭,爲這繁榮之貌而暗贊不已。
而對於沈辰來說,自然就沒有舅舅等人那樣的情緒,見慣了百層高樓和繁華的現代都市,這一座古代城池在繁榮上完全沒有可比性,不過,這裡的古樸風貌相對於現代城市而言,卻有着幾分別樣感覺。
入城之後,馬伕找了路人問了地址,然後沿街而行,不久之後便來到一條不算熱鬧的小街,停到街尾的一間大宅前。
拿出郡府專使留下的鑰匙,開鎖推門,一行人進了宅邸。
但凡郡中官員,都有官方所提供的臨時住宅,當然這也多是爲外來官員準備的,很多郡城爲官者都是郡城裡的士族世家出生,自家便有產業。
大宅簡樸而清淨,裡面已經有了一些簡單的傢俱,在前院裡還專門種了幾棵新移過來的小樹苗,而前廳後院廂房之類,亦都簡簡單單,很是清新。
將馬車上的被褥傢俱之物搬運進來,佈置好了之後,便已是大下午了,吃過晚飯,沈緒元便帶着沈辰出了門,輾轉一陣便來到了於正府邸。
由下人通報之後,二人進到前廳中,於府中亦顯得十分普通,裝飾少少,很多傢俱都已用舊,但卻自有一番氣派,畢竟,於正亦是士族子弟,自家的家底還是有不少的。
稍稍等待一會兒之後,便見到於正走了出來。
他身穿便服,身材仍舊清瘦,但神色紅潤,目光炯炯有神,行走間自有一番官家風度。
待坐下來,於正目光便在二人身上掃過,沈緒元亦和三年前一樣,甚至身體還消瘦了幾分,再看沈辰,卻和三年前大不相同,比起當初稍顯文弱的身材,如今沈辰已經長高了一大截,身材雖不算魁梧壯實,但渾然間便透着幾分武者之風,相貌雖然秀氣英俊,但目光如劍,暗藏鋒芒。
於正不由微微頷首,似有暗贊之態,此時,沈緒元則將隨身帶來的一個禮盒遞了上去,恭身說道:“下官自知大人清廉之名,不敢以送禮來敗壞,此物是我這外甥親自在青川山上採到的,本是送給我爹調養身體所用,說起來也不值幾個錢,但我爹說大人日夜辛勞,於是分了一部分出來,讓下官帶來,希望大人能夠以此養身,才能爲百姓多謀福利。”
於正略略遲疑一下,便一笑道:“本官爲官多年,從未受過任何人的禮物。不過,既然是這是沈賢侄親自採的,又是沈老一番美意,那於某就破一次例好了。但是,沈大人你今次能夠升官,並非只是因爲本官的舉薦,最重要的,還是你自己的能耐,就連郡守都認爲你確爲勤肯務實之典範。”
“下官慚愧,下官只是盡其本分。”沈緒元連忙說道。
於正輕嘆一聲道:“好個盡其本分,但如今官員中,敢說自己盡了本分的人又有幾人呢?自從三年前安世傑事件之後,本官便一直暗中在收集證據,果真發現手下官員中不盡職不在少數,但要想將這些人全都剔除掉,卻也要等待時機。恰是最近才找到機會,將副使徐廉勸辭。”話到這裡,他語重心長的說道,“金曹監副使之位,擁有着巨大的權力,希望沈大人能夠堅守正心,切莫讓郡守大人失望啊。”
沈緒元連忙站起身來,正色說道:“請大人轉告郡守大人,升職此位,下官內心惶恐,不敢有半點懈怠,必將勤奮恪守,不負重託!”
於正微微一笑道:“好,有沈大人這句話,本官就放心了。”
話到這裡,他又突而問道,“聽說,沈大人尚未婚娶?”
“是。”沈緒元愣了愣,老實答道。
“莫非是沈大人眼光太高?”於正試探道。
沈緒元連忙答道:“下官不敢,只是平時公務甚多,不敢愧對百姓,所以倒沒有那個時間。”
於正便笑道:“原來如此,不過沈大人,成家立業乃男兒應作之事,爲公事而耽誤了成家卻也不是一件值得稱道的事情吶,這樣吧,本官的夫人倒是喜歡做些媒介之事,若沈大人你不嫌棄,我便讓我夫人幫忙找找,看是否有哪位世家女子適合。”
“這……”沈緒元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沈辰則是聽了個明白,看來於正對舅舅確實十分器重,他更清楚,舅舅要在郡城立足,日後更要有所發展,和世家聯姻是再好不過的手段,有於正來牽線,自然一切是水到渠成。
於正拋出橄欖枝,對舅舅日後爲官自然大有好處,沈辰便在一邊說道:“舅舅,於大人如此美意,豈能拒絕?外公可也是爲你的婚事犯過不少愁,如今趁這機會解決掉,豈不皆大歡喜。”